傍晚，天色已经黑下来之后欧阳北燕才终于回来了。
唐少已经在客厅里看了很久的电视剧。至于唐柔，唐少把自己久不动用的小号翻出来给她用了。为了不用带着耳机陪打，唐少也没再招呼同伴，就让唐柔自己玩。小姑娘就那么一直趴在电脑前征战了几个小时。
欧阳北燕面色有些苍白，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干练的马尾发型有了几丝乱发散乱在额前。
看着那张三分忧伤，三分优雅，三分冷漠加一分强颜欢笑的脸，唐少有些出神。说实话，唐柔的脸虽然总是挂着让人觉得温暖的微笑，但和唐柔相比，欧阳北燕却更有烟火气，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第几天了？好像已经有几天了吧？她每天回来都很疲惫吧？都是她一个人在忙着？我们在吃白食？唐少明明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可怎么会漠视了这么久？……
欧阳北燕换完拖鞋，一个抬头正看见了唐少那双出神的眼睛，于是便提高声音问道：“她呢？”。
唐少一个恍惚：“哦，在玩游戏呢。”
顺着唐少随意的一指，欧阳北燕向房间内看了一眼。唐柔也正回过头来，抛出一个乖乖的微笑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唐少也看见了，见唐柔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压低了声音对欧阳北燕说道：“你妹妹好像染上网瘾了？”
“网瘾？”欧阳北燕皱了下眉头，突然嘴角一翘，疲惫之态也消减了不少：“嘿嘿，还不错。继续努力！”
“喂！是网瘾啊！”唐少怕欧阳北燕把自己的话听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便又低声强调了一遍。
“嗯嗯。”欧阳北燕头也没回便拎着购物袋进厨房了。
唐少莫名其妙摸着脑袋，慢慢溜到了唐柔身边。
“你姐姐是不是有问题？”
“啊？”唐柔敷衍地抬头向唐少微笑。然后唐少就感觉大脑一阵清明，再不想去思考欧阳北燕身上的疑点了。转而欣赏起了唐柔的操作。屏幕上是两个人的solo赛。
“对面谁啊？操作还不……”唐少一句“还不错”都没说完，对面的英雄已经挂了。
“是山东大葱推荐的。”
“你跟他聊天了？”唐少一边问着，一边点开了还在闪动的，和山东大葱的聊天框。
唐少从头到尾将聊天内容浏览了一遍，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聊天以山东大葱一个疑问开始：在吗？
然后是他回的一个简单的“在”，没有标点。
“有人质疑你用外挂！！！”
“哦”
“一些臭鱼烂虾咱不理，可是有些职业选手……”后面长长的省略号充分表达了大葱先生深深的意味深长。
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大葱干脆摊牌：“他们想跟你solo一下。”
“？”
“别装糊涂，就是单挑嘛，哥们儿我可是挺你的，要不你教训他们一下？”
“嗯。”
后面就是房间号什么的，看样子是在进行单挑了。
然而，对话到这里才过了不到一半。唐少快速翻过房间之类信息之后，又发现了新进展。
“还有一位……希望和你再挑一把。”山东大葱发消息。
“嗯。”
十分钟后，又出现了一条。
“那个……LJ战队的当家打野云狐想跟你再开一把……”
“好。”
八分钟后又是一条，如此反复……看完聊天记录，唐少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倒下的那个ID叫做“流风@CG”的角色。本来以为是高仿，可聊天记录里山东大葱已经完完整整列出了他的名号：世界冠军战队CG大当家，世界第一中单，刘锋！
这就有点儿雷人了！人家可是世界第一，你……我这样不好吧？！
突然，对话框再次蹦出一行字：DK猿想跟你开一局。
别人，大葱还会列出个名号，而这位DK猿可是位传奇大神了，名号什么的都不重要，只是这个名字就世界闻名。唐少几乎惊掉下巴。就在唐少出神的瞬间，唐柔已经熟练地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嗯”，马上就要回车发送了。
唐少赶紧抓住唐柔的手：“嘿嘿，歇歇，我先跟他聊聊。”
唐柔点头。
唐少郑重而轻柔地放下唐柔的手，他觉得那双手可太值钱了，放的力量大一点儿都要贬值几十万的。然后他才在聊天框里重新输入：“老大，你是被职业战队绑架了吗？”
“呦，你终于舍得多说话了？”大葱快速回复，“这不是想把你的账号解封了吗，找了个战队的熟人打听下有没有什么办法。结果就说起了我发的那几段视频，然后就聊到了你。我也没想到他能把大神们都叫来了。”
“不过，兄弟你也真够猛的。一个打十个，屠神啊！今天哥们儿又有素材可发了，哈哈！”
唐少无语。
“DK猿，还打不打？”大葱不耐心地问。
草草打了句“不打了”，也不等大葱回复便下了。
晚饭之后，唐少坚决无视了唐柔用各种温柔眼神表达的“我想玩游戏”的意愿，霸占了主座的位置还把唐柔赶出了房间。
从网盘里将自己另一部还未完成的“大作”下载下来。那可是自己酝酿了几年的作品，虽然只是无聊的时候添几笔，但终归是自己的心血。今天看见了邀请函，自然又动起了它的心思。
犹记得当年出售第一部大作时的“风光”，院长和他握了手，还有几个漂亮小学妹跟他要了联系方式。虽然后来院长叫错了他的名字，和小学妹聊过两次天就被拉黑了，可毕竟当天是风光的。如今这样的机会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怎么可能去做一个平庸的参观者，一定要作为学院硕果“参展商”回去才对啊，否则怎么配得上唐柔这么有牌面的家属。
如果能再现昨日的风光，也能让自己在唐柔面前有些牌面。玩游戏的风光就别想了，已经被唐柔全方位的碾压了，那就只能从做游戏着手，找回点儿男人的尊严。
存储资料下载的时候，唐少想幻想着几天后的成功竟然笑出了声。可是当他全方位浏览了自己的作品之后，面部不由得抽搐了起来。显然，自己对作品的完成度有点儿高估了。那些奇妙的创意，好像只是想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做吧？也不知在何时的梦里就变成了自己已经完成的作品。自己好像经常分不清梦与现实，最近症状似乎还加重了。
再次仔细检评估了一番，得出一个科学的结论：作品完成度不足百分之五十，作品质量一般。
哀叹一声，唐少直接把文件夹拖进了垃圾箱。事与愿违的叹息渐渐浮上心头。
半夜，唐少再次做了那个梦。海底的牢笼，逡巡的鲨鱼，浓的呛人的血腥味儿，还有那种能把人压死的恐惧之感。海水随着鲨鱼的靠近变得躁动，唐少的身体被搅进旋涡里不断撞击着粗大的铁栏杆。然而梦中的唐少却是麻木的，就像一根飘零的枯木。
直到鲨鱼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向着牢笼内的唐少冲来。长时间积累的真实感和恐惧感瞬间涌入唐少的大脑，一声闷哼之后，他醒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电脑屏幕明暗闪烁，一个笑脸挡在那里让唐少砰砰乱跳的心脏瞬间便安静了。轻轻一个翻身，他又睡了过去。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思考为何唐柔还在玩电脑；为何在黑暗里，他依然能清晰分辨出唐柔的笑容；为何人的情绪能变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