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身体之后，刘小晴喜欢上了镜子和类镜子的东西。
开车的时候就多次因为沉迷于看后视镜差点儿出了车祸。下车之后，又从医院停车场的转弯镜，到医院的落地玻璃墙，再到电梯间的不锈钢墙体照了一路。
当唐少打听到了他们要找的病房，进了房间，刘小晴终于没什么可照的时候，一双眼就完全放在了病床上挂着的输液瓶上。
郑阳阳看见唐少的第一反应是戒备，眼神凶恶。
“唐……唐……”病床上的郑芊雪精神尚佳。只是相比几个月前唐少见到她时老了一点儿，也许她不是老了，只是恢复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沉稳。
“是唐少。”唐少很是温和地提醒。刘小晴也终于抽出时间跟郑芊雪打了个显得颇为颇为熟悉的招呼。
“你来干嘛？”想明白了唐少的身份，郑芊雪也显得颇为戒备。
“我……来看看你，还有他。”
“只是看看？”
“嗯，只是看看。”唐少视线转向墙边的郑阳阳：“你该带他走远点儿。给他找个学校，让他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工作。”
郑芊雪面现迟疑。
唐少继续说道：“钱？”唐少一个眼神丢给刘小晴。刘小晴很机敏地接过话茬：“我派人给你送。”
唐少和刘小晴就这么简简单单离开了医院。
“你还真的只为看看？”走出病房，在没有镜子和类镜子的物体时，刘小晴也满腹狐疑地问道。
“呵呵，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唐少神秘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哦……”虽然不明白，刘小晴还是点着头紧紧跟在了唐少身后。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钱家，找钱启封。”
“钱启封？钱家之前出事了，我听说钱家人都已经失踪了……啊！对了郑芊雪为什么会缺钱？她不是钱家人吗？对了，她那个儿子又是怎么回事？”刘小晴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一大堆疑问姗姗来迟。
“想知道答案？我们这不是正要去问吗？”唐少自顾自走着。
刘小晴屁颠儿跟着，似乎换了身体，连年龄都小了，当然这也只限于在唐少跟前。
刘小晴的车在京城的郊区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显得颇为古朴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这么曲折的路，你是怎么记住的？”
“这只是郑阳阳来时走的路，我不知道他是依据什么找到这里来的，但看着路线一定是经历了很多曲折啊。”这是唐少在郑芊雪病房里不长的时间从郑阳阳的大脑中找到的信息。
敲开四合院的门时东方天空已经隐隐泛白。唐少首先见到是一张熟悉的脸。
“夏师傅好！”唐少身体微躬跟夏师傅打了招呼。
夏师傅一愣，警惕地在门前转了半圈，没发现异常。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呵呵，运气。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任九嫣求见。”
夏师傅又是一愣，任九嫣的名字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几次，特别是钱家血案之后。
“你想干嘛？”
唐少今天已经被问了太多次，他无奈叹息一声：“带我去见钱启封。”
夏师傅表情突然僵硬木木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见到钱启封的时候，他半张脸的腐烂已经延伸到了另外半边，躺在床上人也显得及其虚弱。
李管家在床边半睡半醒，身体佝偻也显得极为疲惫。
钱启封瞪着仅剩的一只好眼吃惊地看着刘小晴，也是任九嫣。
“她不是任
九嫣本人。”唐少简单地提醒，便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钱启封床前。
他向钱启封腐烂的半张脸探出一只手。钱启封只是象征性地躲了一下便合上了眼睛，由着唐少去摸。最后，唐少并没有真的摸上去，只是将手悬在一个小手指厚的距离上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
“好像不是很严重……”唐少随口说道，可没想到回应他的却是钱启封突然睁开的充满不屑的眼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还不严重，非得烂透了才算严重吗？”
唐少赶紧一个踟蹰，改口道：“你这脸……还是要求美容医院的，我能做到的就是不让它继续病下去。”
“真的吗？”钱启封还未回应，一旁的李管家已经惊呼出声。
“不过一会儿会很疼。因为这病即毁了你的脸，也麻木了你的神经。等病消了，痛感也会恢复。”唐少善意提醒道。
“无妨！”钱启封冷声回应。他虽然回应的冷淡，但还能从他颤抖的身体看出些不寻常的端倪，至于那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或者二者兼有就不好说了。
“李叔，夏叔，就麻烦你们控制住钱先生的身体了。一会儿他会疼得想想扣自己的眼珠子。如果有镇静剂或者麻醉药什么的就更好了。”唐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交代了一句。
“等等。”钱启封忽然制止：“您来找不是专门来给我治病的吧？不如，我们先把事情说明白。”
钱启封一只好眼转向李管家和夏管家：“你们先出去吧。”
唐少微微一笑，明白他这是被自己刚刚的话给吓着了，找机会让李管家去准备麻醉药呢。不过唐少可不会拆穿，他保持着微笑，静静等两位老管家出了门。
房门关闭，唐少开口说道：“我想找您问一下关于E时代的问题。”
钱启封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唐少身后的刘小晴。
“她真的不是任九嫣。”唐少再次提醒。
钱启封是信的，因为他见过的怪事多了，只是一张和任九嫣相似容貌的脸确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你想知道什么？”
唐少略微沉吟：“就从你家的小少爷说起吧，死掉的那个。”
这个话题显然对钱启封有些触动，他的身体很不自然地扭动了两下，似乎是在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做在床背上。
“那大概是在五年或者六年之前吧，我记得是个冬天，郑芊雪怀孕两个月的时候……”
钱启封娓娓道来，人显得苍老了很多。
原来，那年腊八过后，他和郑芊雪一起被任千重请去了京城市郊的一个大宅里做客，也就是之前钱家的大宅。只是那个时候，大宅规模还没有这么大，只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宅门。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阮先生。
几天之后，钱启封和郑芊雪被任千重带到了一个地下密室里，就是如今被封印在钱宅北墙内的密室。只是那时候密室的人很多，设备也很多，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满地几乎铺成了地毯的电缆。在那里他第一见到了那颗巨大的黑色骷髅头。
当时并没有人跟他说明巨大骷髅头是用来干嘛的。他的妻子郑芊雪被请到了一个类似核磁共振的设备中躺下。当时的他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反对，还很想配合。
又经过了几十分钟的准备，所有人包括他一起撤离了那个房间，却单单留下了郑芊雪。那时候郑芊雪也没有反抗，只是老老实实躺在那里。
仪器启动的时候，视线里只留下一片光，白色的，很柔和。在那片光线里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感知范围似乎扩充到了一个极大的范围，所以他很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个空
间中凭空出现的一个新生命。
“我很清楚那东西进入了芊雪的肚子里，也能感觉到那个生命的深深怨毒。只是那个时候我竟然没有想过要反对，而且还乐见其成。后来回忆起那时的感觉，我想应该是阮先生耍了什么手段。芊雪虽然没说过，但我觉得她当时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状况。所以即便我们的儿子出生之后便死了，她也没对我抱怨过什么。如果当时她能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也许就不会像后来那样疯疯癫癫的吧。”钱启封叨叨念念，声音逐渐沧桑。
“现在密室里的骷髅只是个壳子吧？它里面的东西去哪儿了？”
“那之后不久，任千重搬走了，他把宅子留给了我。我第二次去那个密室的时候它就已近空了。任千重虽然没跟我提过，但我觉得它应该是被转移到海底去了。因为在那之前，海底基地的建造好像已经完成了。”
“海底那些胶囊形的基地吗？它们不是很早就已经建好了吗？那些只是样品，是另一种存在的缩小版。我负责的是E时代在太平洋海底基地的后勤供应。虽然我没有确定的信息，但从任千重这几年寻找的科学家们和所需物资的数量我就知道E时代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海底基地的建造，但他们要建的是什么我真的一点儿信息都给不了你。”
“哦。”唐少显得颇为平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不是好像，他已经把期待都挂在脸上了。
钱启封终于没能耗过唐少，把手伸进枕头下摸索片刻，拿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这是E时代大股东的凭证，你拿去吧。”
唐少满意地微笑点头，接过纽扣，丝毫不显得理亏：“股份还是你的，我只要权利。”
唐少将纽扣装进口袋然后对着门外喊道：“李管家，夏师傅，你们可以进来了。”
李管家带着一个背着医疗箱的微胖中年人进门。唐少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一旁方便他们给钱启封进行麻醉。
很快，医生便做完了他的工作：“麻醉药已经注射好了，五分钟左右就会起效。”
不过医生交到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显是想偷师。知道钱启封见唐少迟迟不动手亲自吩咐他们退下，大夫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李管家和夏管家还是留了下来，用唐少的话说是：“虽然进行了麻醉，但疼痛还是不可避免。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你们控制住钱先生的身体，不要让他乱抓乱挠。”
本以为会是个复杂无比的过程，起码腐肉烂肉总要清理一下才对。可唐少只是伸手在钱启封的脸上轻轻抚过。
至于是否有效，李管家和夏管家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因为就在唐少抬手的时候，钱启封已经爆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也开始剧烈扭曲抽搐。手忙脚乱之下哪儿还有怀疑的心思。
唐少和刘小晴一起走出钱宅大门的时候，又听见了一声惨叫，大概是疼醒了又疼晕了。不过刘小晴却显得心不在焉在左顾右盼。
“别找了，就钱先生那副容貌，家里人肯定不会随处都放着镜子的。”唐少善意提醒。
刘小晴不以为然：“切，别乱猜本小姐的心思好吧。”
“不是猜的，只要我想，我可以看见任何人的心思。”
刘小晴似乎刚刚领悟到了什么，脚步不由得放慢，和唐少拉开了距离。不过她还是有些侥幸：“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干嘛要问钱启封那么多话？”
“这叫礼仪。他的那些秘密，我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交谈是我想做个正常人的努力，也是对他的尊重。”
唐少说得嘻嘻哈哈哈，刘小晴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