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至今还记得母妃发疯的那个晚上,陵家被一场大火烧尽满门,父王却掐着母妃的下巴温柔地告诉她,陵将军的夫人武阳公主,其实是当年兰妃的女儿,她所费尽心力为之报仇的人,唯一的女儿恰恰因她而死,而且死得那样惨烈。
所谓世事荒唐,贪狼王妃自幼在兰妃膝下长大,视她如姊如母,她为了护她而死,她也立誓要颠覆大夏王朝为她复仇,可是却没想到,最后报恩人竟是将恩人的女儿一家害死。
那天晚上,整个荆州仿佛都弥漫着血腥味,穆九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此狼狈过,她披头散发地从传送阵中走出来,手持尖刀,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划,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修罗地狱的恶鬼,她拉着穆九衣襟苦苦恳求,让他弥补她所犯下的错。
“陵家的小世子还活着,一定要救出他,一定要救出他……”贪狼王妃一遍一遍这样重复着,浸透了血的双手在穆九的衣衫上留下狰狞的血痕,仿佛为他打下某种烙印。
血腥的味道,甜腻的记忆,充斥了那浑浑噩噩的夜晚,穆九独自一人冲进被重兵层层包围的将军府,面无表情地杀活人,无声无息地翻死人,最后在地窖的酒坛子里翻出了那小小的一个奶团子。
他背着他逃出尸山血海,保护他躲避朝廷通缉,他看着他对他从戒备到依赖,听他叫他恩公。他用稚嫩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抱住他的腰。他将他打扮成女孩子,传授他五行口诀,在他熟睡时偷偷吻上他稚嫩的脸颊……
然而,这终究改变不了他仇人之子的身份。
他的母亲害死了他的全家,他在这世上第一个想要努力靠近和守护的人,注定要恨他到死。而他除了遵循母亲的路继续走下去,成为君王阵中的一枚棋子,别无选择。
因为即便是被他恨入骨髓,前提也是要他和他都活着。
活下去,才有恨与被恨的资格。
而想要活下去,要让所有想让他死的人活不成。
“少期,你想让我说什么?”穆九轻声问。
“自然是说出你的苦衷!你所作所为皆有迫不得已之因,为何不肯解释?”
“我又有什么苦衷?又该如何解释?”穆九目光灼灼地盯着陵洵,“是该解释我从头到尾靠近你都是别有用心的设计,还是解释我没有算计过钟离山?没有企图利用你谋夺大夏的江山?没有给小甘下十日草之毒?”
陵洵表情僵了僵,强行替穆九申辩,“十日草之毒解除后,中毒者便可百毒不侵,还会强健体魄,当年你给小甘下十日草之毒,身上其实已经有了解药……还有吴青,早在我们去清平山之前,便曾生出想要钟离山死的心思,即便没有你从中谋划,清平山也早晚会出事,你只是利用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另外,如果不是你做了贪狼王,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夏百姓要被当作猪狗对待,大夏的阵法师也依然活得不见天日……”
“少期。”穆九轻轻按住陵洵的唇,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帮我找借口,无论如何,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这无法改变。我不求谅解,只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陵洵盯着穆九看了半晌,忽然起身,拉住他往地宫走。
穆九问他要做什么,陵洵道:“我们去那石窟窿里看看。”
“你不是不想进去?”
陵洵回头看穆九,那眼神是穆九从未见过的。
在这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时间仿佛静止,连黑暗也被镀上温柔。
“穆怀风,你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最喜欢的天气是小雪,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最喜欢的甜点是酒酿圆子羹,最喜欢的野兽是雪狐……”陵洵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又上前一步,用力抱住穆九,“怀风,以前我从来不曾为你考虑过,只知道揣度你的真心,衡量我的得失。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对我迁,我心悦你,无论你的喜怒或是哀乐,都愿与你共同分担。那个地宫,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进去?若是你不想,我们在此相守到死,若是你想,管他龙潭虎**,我也陪你。”
穆九在陵洵靠过来时身体已经微微发颤,几乎是全身僵硬地听完,直到最后一句,神形俱震。
“好,我们去看看。”这至情至性的一番表露衷肠,竟没有激起任何绮念,穆九只是反手握住陵洵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可是从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如此有安全感。
既愿共赴刀山火海,死生何惧?
既能心意相通,是朝夕还是恒久,又有何分别?
两人终于重新走到地宫石门边。
陵洵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侧头对穆九小声说:“要不要进去前我们再亲热一次?”
穆九;“……”
陵洵:“做鬼也要做风流鬼嘛。”
不过最后穆九还是没有在地宫门口对陵洵做什么,两人踏进石门后,便顺着一条幽深的石道往前走,走到尽头,原本以为是条死路,结果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抵达死路口时,前面又是隆隆巨响,开启了一道新的石门。
这样一路走过去,看得出这地宫里所有机关都设计精巧,而且从墙壁中隐藏的锋利箭头来看,这里也并不是那么友善,一旦防护大阵启用,会让人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奇怪的是,这些能让人死上千百回的机关,从始至终并没有启动,仿佛地宫的主人对陵洵和穆九有着格外的偏,不仅对他们的侵犯没有横加拦阻,反而一路放行。
这地宫修建得并不如现在的殿宇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厚重恢弘的上古气息,高大的石门浑然天成,看得出都是整石雕刻。通过第三道石门之后,宫殿内也不再是漆黑一片,四壁有阵术点燃的灯火,于是墙壁四周的浮雕画也跃然眼前。
“这里看上去的确是一个人的陵寝,看这规模,或许是个君王。”接连穿过三个殿堂,终于开始出现石雕石像以外的东西,陵洵绕着四壁看了一圈,等他将所有壁画看完,又疑惑起来,“不对啊,怎么看着这壁画上画的情形,不像是君王?”
的确不像是君王,毕竟有哪一个君王,死后墓室壁画没有百官簇拥权倾天下的盛景,而是独守空山,身边陪着的唯有一只狗?
穆九看完壁画,也微微蹙起眉。
陵洵见状忙问:“怎么样,你知道这地宫的主人是谁了?”
穆九摇头,“以我所看过的阵术史料,并不知道阵法师中有过这么一号人物。不过自夏朝开国以来,对阵法之道极力压制,许多阵术书籍史料皆已失传,一些史料缺失,这地宫主人的生平没有记载,也不足为奇。”
于是两人又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待又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陵洵差点被里面的东西闪瞎眼睛。
“……这么多金银珠宝。”陵洵两只眼睛里只能看到钱了。
“这边还有竹简。”穆九显然没有某个守财奴那般没有出息,往宫殿另一边走,只见那一排排足有三人高的纯金书架上摆满了书简,不知道其中设下何种阵术,这般常年无人问津的陈设,书简竟也没有半点灰尘。
穆九一目十行地翻过几卷竹简,难掩兴奋之色,“这些竟然都是失传已久的阵术典籍孤本。”
陵洵好不容易从钱堆里挣扎出来,闻言也跑过来,随手拿到的竟是一本史册,上面讲述了大夏之前一千多年的九州风土人情,这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阵史》中没有提到过的。
“我想我找到了这地宫主人的身份。”陵洵将手中竹简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指给穆九看。
根据这竹简中记载,大概一千多年前,阵法师力量远比现在强大百倍,甚至超脱于世俗,在不少人心中等同于神仙,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九州一直未能出现稳固的王朝,而是受各大阵法师势力控制。
在这些阵法师中,最让人不容小觑的便是望月宗。
望月宗出名不只是因为实力强大,更是因为,整个望月宗里只有一个人,是望月宗的宗主。如果想说得更准确一点,除了望月宗主,还有一条名为望月的狗。
相传望月宗主阵法深不可测,脾气却异常偏执古怪,晚年几乎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甚至发明出永不超生阵这种邪术,恨不得人人杀之而后快。但是人们又因为忌惮他的实力而不敢妄动,只能隐忍,伺机联合起来展开围剿。最后望月宗主是如何死的,谁也不知道,只是当其他阵法师攻入望月宗时,只发现空山一座,而望月宗主,连同他毕生的珍藏,全都消失在世间。
“如果说这地宫的主人是望月宗主,那么有一个问题。”穆九看完说。
陵洵问:“什么问题?”
“为什么这望月宗主的地宫里,会有他死后的史料?”
陵洵被问得一个激灵,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或许,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可能这墓主人根本不是望月宗主,只是……刚好养了条狗。”
穆九却是看向下一道石门,对陵洵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两人便继续往前走,等到下一道石门打开,他们却是愣住了。
只见下一个宫殿中的确有一具石棺,只是那石棺的盖子打开,里面却是空的。
陵洵的第一反应是里面这里曾经来过盗墓贼,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天底下有哪个盗墓贼会只盗尸体,而对墓中宝藏分文不取?
这情形……看上去更像是石棺的主人自己从里面出来的。
“妈呀,穆怀风,这石棺里的死人该不会是诈尸了吧?”陵洵头皮发炸,恨不能跳到穆九身上。
穆九却道:“不要怕,这石棺原本是空的。”
陵洵惊疑:“你怎么知道?”
穆九指着那石棺说:“别人看不出,身为阵法师还看不出?你瞧这棺中可曾有半分阴气?”
陵洵被穆九一提点才想起来,阵法师可以分辨阴阳五行之力,倘若是装过死人的棺椁,里面必定充斥阴气,阵法师一眼能看出,而眼前这具石棺干干净净,半点阴晦之气都没有。
“难道这地宫里竟然是空的?”陵洵这回看得更糊涂了。
穆九围着石棺转了一圈,招手示意陵洵过去,“你看,这里有字。”
陵洵凑过去,果然看到石棺中有字,写着:
我来了,你却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陵洵看穆九。
穆九思量片刻,忽然抬起头往地宫另一边看,对陵洵道:“前面还有一道石门。”
陵洵意外,照理说地宫中最里面的便是安放棺椁的主墓室,即便后面还有空间,也应该是放主人陪葬品的陪厅或是耳室,怎么会在主墓室后面还有一扇石门?看那规模,竟丝毫不亚于主墓室。
这地宫倒是越来越古怪,激起陵洵与穆九的好奇,他们绕过这间放空棺的墓室,继续往里面走,果然又有一扇石门自动打开。
这回陵洵几乎是在门打开的一瞬,立刻察觉到阴森之气,四壁灯火全部亮起,将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宫殿照得亮若白昼,也照亮了宫殿正中的一具石棺。只是这具石棺不同于前面一个,不仅关得严丝合缝,还散发出阵阵阴气,显然是里面躺着死人。
“这棺材怎么不太对?”陵洵看了两眼,便发现问题,“棺材钉一般共有七枚,其中一枚不可钉死,否则棺中人生魂被困,永世不得超生,这棺材是七枚钉钉死了……”
陵洵说到一半,停住了,忽然后知后觉地仔细观察起这宫殿的布局,大惊道:“这里的五行布局,倒是和那永不超生阵相同!”
“这上面也有字。”穆九走到棺材旁边,看了眼棺材盖,轻声道。
陵洵上前几步,也看到了棺材上面的字,不同于前面那个石棺中的字迹,这字狂放潦草,似乎显露出写字之人当时内心的狂态,只有八个字,一笔一画皆力透石背——
千年空等,一朝荒梦。
“我怎么瞧着,这两个墓室中留字的人,竟好像是一对?这一答一问,倒是有默契。”两人沉默半晌,陵洵道。
穆九长叹一口气,似乎猜到了原委,对陵洵道:“少期,你有没有发现,这宫殿和外面那间很像?”
陵洵想了想,点头道:“的确很像!可是……好像又有点不同,等我再回去看一眼。”陵洵说着要往外走,返回前面那间宫殿,却被穆九拦住。
“不必去了。”穆九道,“这两间宫殿的五行布局,刚刚好是反过来的。”
陵洵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两个石棺的主人,是五行相配之人?”
穆九点头,“不过据我推测,这两人并没有见过面。”还不待陵洵追问,穆九又道:“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刚才我们看的那些阵法典籍,年代最新的和望月宗主身死时,差了至少有百余年。”
陵洵一点通,恍然道:“所以这地宫,其实是望月宗主死后百余年,由一个与他五行相配的人修建的?”
穆九点头,“我曾听说过一个有关望月宗主的传闻,只是出自稗官野史,一直没人当真。据说望月宗主阵法高强,为了寻求突破极限之法,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五行相配之人,可惜求而不得,大限将至之时,他创出永不超生阵,以求不入轮回,使亡魂流连尘世,继续寻找自己的五行相配之人。”
陵洵心中感叹,这一前一后墓室中的两个人,一个苦等一生求而不得,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五行相配之人,却发现对方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再想想他与穆九,真是何其幸运。
“所以我们两个才会畅通无阻地进入地宫么?”陵洵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猜想,抬头看穆九,“因为两个主人抱憾终生,便给这地宫留下阵术缺口,使得两个五行相配之人能自由进入这里?”
以穆九和陵洵的阵术水平,不难看出这地宫里随处可见的阵术机关有多厉害,如果不是布阵之人有意手下留情,只怕他们现在已经死透了。
穆九显然也和陵洵有着同样的猜测,道:“既然如此,墓主人一定不会让我们困死在这里,想必会留下离开的方法。”
于是两人遍寻地宫,在发现并无设想中的出路之后,便潜心研究起那些阵法典籍。他们很快发现,随着阅读阵法典籍的增多,体内被束缚的五行之力竟是被一点点解开,直至寻得一本五行相配之人双修的阵术,终于找到了破开空间的方法。
……
在陵洵消失五年后,落霞谷忽然有一处山体坍塌,出土了大量阵法古籍。
彼时阵术已经在九州逐渐兴盛,阵法书院随处可见,没有阵法潜能的平常人也可以在多宝店内买到附有阵术的工具。落霞谷典籍被发现之后,大量失传已久的阵术重见天日,更加快了阵术在九州的发展,只短短几年的时间,九州的变化几乎翻天覆地,被阵术改造的草木和野兽不再稀奇,阵术附魔的工具也走入家家户户,大大方便了人们的生产生活。
已经在深山老林里安家落户的两人有时会天南海北地游玩,看着日趋富庶的九州土地,一日陵洵扮作贩夫,问扮作走卒的穆九:“你放弃了贪狼王位,不会后悔?”
穆九笑着看陵洵,反问:“说不定你放弃的是整个大夏江山,难道不会后悔?”
陵洵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嗯,说不定会后悔。可惜后悔也晚了,回不去了啊。都怪你!”
或许是与世隔绝的太久,两人一举一动自有种旁若无人的闲散,仿佛眼里只有彼此,看不到其他。陵洵趴在毛驴拉的板车后,和几垛干草挤地盘,被太阳晒着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穆九将头上的草帽扣在陵洵脑袋上给他遮阳,趁人不注意时凑过去在他脸颊边上亲了一下,低声道:“都怪我,今天晚上回去补偿你。”
想到穆九补偿的方法,陵洵不禁抖了抖,连忙翻过身,将屁股压在身后,这才放心了,眯着桃花眼继续撩穆九:“小美人不老实,大爷我问你后悔不后悔,你可是还没有回答。”
穆九笑,也不再绕圈子,正色道:“我不后悔。”
陵洵被穆九看得脸红,移开目光,故意不在意道:“我猜你也不会!慧娘说过,你想要一个阵术大兴,阵法师和普通人共处的太平天下。如今你的夙愿已经达成,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穆九被陵洵这模样撩得忍不住,直接将人压在草垛上,只运用阵术继续赶车。
“少期难道不会担心,你不回去,小甘他会被人欺负?”
陵洵一瞪眼,“我的外甥,会有那么怂?”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要是有一天他真的被人欺负了,我可要将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抽鞭子。”
穆九却低声笑:“话不要说满,说不定真到了那一天,你这鞭子也是抽不下去的。”
话说世道总无常,慧娘毕生所求不过是颠覆大夏江山为兰妃复仇,没想到却反倒害了兰妃的女儿,陵洵自幼立誓要杀遍大夏皇族为陵家复仇,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大夏肱骨之臣,一手扶住了大夏江山,穆九费尽心机想要谋夺江山权位,又哪里知道会有一天抛却王位甘作走卒。
君王阵,不君而王,因果相循,一切有为法,是为无常。
十五年后。
钟离甘的马车被人截住,看清来人,乃是一名宫中内侍。
“小侯爷,陛下有请。”
钟离甘正撑着下巴往窗外看,远远看见两个年轻男子正站在一个糖葫芦摊旁边,看那背影轮廓,其中一个竟然和他那逝去多年的舅舅极像,遂忍不住多看两眼,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疯魔。
舅舅要是活到今天,只怕胡子都有一大把,怎么还会是青年模样?
“小侯爷?小侯爷?”
钟离甘总算被内侍叫回了魂,再一看那内侍出示的腰牌,不由沉下脸,干脆利落给了仨字:“我不去!”
内侍二话不说,直接挥手示意,后面立刻跟上来四五个侍卫,三两下将钟离甘捆了,可惜还没来得及堵住嘴。
钟离甘当即扯开嗓子嚎起来,“昏君啊!无道啊!你没有良心残害忠良啊!舅舅为你打江山,你回头要把他外甥压啊……”
那内侍一个头两个大,却不敢得罪这位了不得的主,但容他这么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挽起袖子亲自上阵,朝钟离甘后脖颈来了一手刀,将人直接砍晕,带走了。
远在一条街之外的穆九:“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小甘的声音?”
好不容易选了一根糖葫芦的陵洵:“大概是听错了吧,他不是被皇上派去并州了?”
穆九想要再仔细听,却被陵洵拉走,向着一个正在说书的茶馆挤过去。
到底是谁的亲外甥……
不靠谱的他舅舅领着忧心忡忡的他舅妈,在茶馆里坐到日头西垂,总算听完了一个故事。
陵洵还有些意犹未尽,对穆九道:“怀风,你说我们修炼那望月宗主留下的五行相配双修阵法,修到如今连容貌都不怎么改变了,会不会再修炼几年能飞升成仙了?”
穆九想了想方才在茶馆听的那个叫《狐修》的故事,心道,以后胡编乱造的话本子,还是让陵洵少看为妙,嘴上却说:“会吧,我们再努力一下。”
陵洵:“嗯,对啊,再努力一下,说不定连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穆九:“……”
悠悠斜阳,两人便这样相携走远,沧海桑田,唯有糖葫芦的酸甜永远不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