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秋水跳脱地就跟一只兔子一般慢慢地往前走,风带走了她那不轻易示人的泪水,只留下一个孤单而寂寞的身影。
再见了陆通,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和出谋划策我都记在心中,感谢你的玲珑心思。
尹秋水刚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要和这些人有任何接触,结果居然一个不稳差点倒了下去。
眼前无边江景开始摇晃起来,尹秋水虽然没有乘坐那画舫游轮,却有一种如坐其中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已经喝过了宁神茶,休息够了,怎么会突然那么晕?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陆通念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远,让人捉摸不透。
尹秋水抱起自己的头,感觉这仿佛梵音响动的声音听上去就如同催命的铃声一般,一点一点击碎她心中最难受的那一部分。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停下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尹秋水的脸苍白如纸,再也承受不住。还等不急旁人的反应,她就一头倒在了地上。
尹秋水的头重重地和地面接触,顿时那地面化成了一滩血泊。
“三王妃,您怎么啦?”尹秋水发誓,这是她听过的最后一句话。
陆通吩咐着手下将昏迷不醒的尹秋水给捡了回来,道:“你们仔细着,不要伤了秋水姑娘。”
手下人支支吾吾,看着尹秋水那用来撑月份的孕肚处的棉花靠垫都没有拆掉,连忙道:“陆先生不必担忧,三王妃虽然刚才以头抢地,但并没有伤到腹中的孩子,因此并无大碍。只需要稍微处理一下,就能康复了。”
“你们懂什么?地上这人是太子殿下乃至皇后娘娘最看重的女人,若是稍微出了一点儿差池,咱们吃不了兜着走。”陆通警告着手下。
面对这个黑煞神,他们只能闭上嘴巴,将尹秋水抬上了那船上。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一切只能说明一点“聪明反被聪明误”。
根据那日的对话,尹秋水知道这些人会在平时给自己的药里面掺加大量的安眠性质的药材,这样她每日便保持着昏昏欲睡的状态。
哪怕之前她只是觉得自己因为怀孕而嗜睡了,没想到今天却真实打脸了。一切都是萧默辰和龙茗路的私心,他们只是想让自己按照他们的目的好好地生存着,于是她才会变得跟个猪一样,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今天她干脆什么药都没有喝,直接趁着别人不注意给倒了。果然,她今天的精神头要比寻常好了百倍。
当然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故意装作一副疲劳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刚才喝了宁神茶,仔细休息了一番之后,她才敢准备上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如此多的精力,和陆通那老头在原地支支吾吾地应付着诗句。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在陆通的监视之下。她自以为是的举动,反而是成全了陆通。
姜还是老的辣,陆通早就看出来她眼神中隐藏的那一丝的诀别之意。在请示了龙茗路之后,他便自作主张,为尹秋水安排了一系列的动作。
今天他命人在宁神茶里面掺加了一种西域独有的安眠药。这种药物喝过之后会立刻睡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睡眠之后,人便会觉得精神百倍,以为自己特别有精神。
然而,这个精神头非常之短,过去之后,人就会显得倦怠不堪。身体素质稍微不好的人,还会当场昏迷过去。很明显,以前尹秋水就属于后者。
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陆通也是看好尹秋水的。他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便给了她退路。今日,陆通命人熬好了安眠药的解药,当做平时的安胎药递给尹秋水。他想着如果这个女人喝下了这安胎药,那就是天不绝她。这样未必不是老天有眼。
但是,尹秋水自作聪明,将这解药给倒掉了,这又能怨谁?
面前无边的云雾如海,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似有一头万年巨兽隐伏其中。深水处激起银白色的水花,有的则平静如镜,表面看不到水流的移动,也听不到潺潺的水声,而水底的巨石的曲折变形却显示出粼粼波光下的暗流涌动,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切。
亦如如今被安排在船舱里面的尹秋水一般,她身在局中,哪里会明白这一切。
“陆先生,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位秋水姑娘?”手下人有些不解。
这个女人还真是作死。先是把那萧国的三王爷萧默辰弄得五迷三道,如今又把咱们的太子殿下整的七荤八素,真不是省油的灯。她眼看着在三王爷萧默辰那里失势,便将所有的目光转向太子殿下,真是够了。这种女人真是谁都看不起。
陆通当然明白手底下人的不屑一顾,他也不想和这些人去解释。
他只是伸手将自己那把丢下已久的折扇打开,轻声低吟道:“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拜托您不要字继续说这些了。咱们这些粗人也听不懂啊。”属下有些着急。
这个陆先生早年的确是这个风格,浮夸而不切实际,可自打他妻子过世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沉稳起来了。可如今他又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将自己那把写着“高处不胜寒”的折扇拿出来,非要在这里吟诵些乱七八糟的淫词艳曲。
陆通摇了摇头,道:“正如同你们不懂老夫,老夫也不懂你们。这诗歌其实就是在告诫你们不要以己度人。一个人如果善恶不辨,是非不分,听信谣言,殊不知灭顶之灾,已积薪待燃。”
“这位秋水姑娘无论如何,都会是太子殿下日后的爱妃这样得罪她,对你们没有好处的。”陆通收了自己那一副样子,继续道:
“为了避免萧国的人产生怀疑,今天起我们就要将荣阳商行的旗帜给掀开,换上另外的旗号。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这商会的负责人。”
看着属下一副不解的样子,陆通继续说道:“从即日起,老夫便是个老书生,而这位秋水姑娘,也不是什么商人妻子,亦或是什么三王妃,而是老夫的妻子,换做娇娘。你们也不再是什么商会的伙计,而是老夫的书僮和家眷。你们立刻熟悉一下,不要再有任何的纰漏。”
听不懂陆通的话,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有着绝对的权威,只能任凭这老家伙摆布。
他们按照陆通的吩咐,找了几个女人,将她的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之后,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黏液,然后在上面涂抹了厚厚一层,做出一副出天花的样子。
接下来,将尹秋水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好,完美将其伪装成一个得了天花的病人,这些人才收手。
陆通本就是茗国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这层身份绝对没有人能够质疑。他如今只是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改成了过去那种浮夸的做派,自然没有人能够多说什么。
而尹秋水,则是填补了自己死去多年的妻子的身份,变成了一个重病的女人。
对外的说辞是,陆通屡试不第,打算举家到萧国请教大师求学,然而路上夫人娇娘患上了天花,奄奄一息。
在千万次苦求之后,他们说动了荣阳商行的人,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位置,将他们顺路待会那茗国,去求那最厉害的神医柳一然救治。
至于那个之前被他们顶替身份的荣阳商行的东家夫人得到消息之后,也从自己暂时安歇的院落里面出来,带着自己的孕肚,继续运送货物。
这样一来,饶是萧默辰手眼通天,也很难在这里面发现端倪。
“娇娘啊娇娘,但愿你那个夫婿还能有些聪明,主动过来寻找你。否则,这顺水行舟,不出半月,你就好到达那茗国的皇宫了。只怕到时候真的应了你那句,人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了。”陆通望着昏迷不醒的尹秋水道。
这次他给尹秋水下得安眠药足够她昏睡大半个月。这药非常厉害,能让一个正常人保持如同假死的状态,期间只要给尹秋水喂一些干净的清水,可以说尹秋水绝对不会醒过来。
到时候,就算是派了大夫来,他们也会绝对尹秋水无药可救而不敢仔细查验她脸上和身上的痕迹,总之,非常保险。
“先生为何要给这个女人一个娇娘的名字,听上去可真怪。属下记得先生之前的那位夫人,可不是这样的名字,这样不会引来人怀疑吗?”属下一个大胆的人有些不解。
陆通痴迷地看了看远方,道:“秋水,合起来就是个湬字,取个谐音罢了。这样毫无阻拦,老夫也觉得索然无味,若是那个萧默辰真的和咱们这位姑娘有着分不开的缘分,理应在千万人中觉察到端倪,否则,咱们就算是完成任务也很没有成就感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