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忽然转了脸色,对我微微一笑,说道:“陈总,您先回去吧,不用来接我。”
他说话的每一个神情动作都和杜小生一模一样,甚至连语气都没变,听得我一阵牙痒痒。当初在陈氏祠堂里,他就是这样把我给骗过去的,现在又用杜小生的“模式”和我说话,明摆着是在激怒我。他确实得逞了,我的确很恼怒,但此时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我也微微一笑,回了句:“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便拽起司机往外走。
尉无过和杜二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在我刚出会客室的门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等等。”
少女明显是在对我说话,我没有停下来,而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见我还在走,有些着急,无奈地说道:“你等一下。”
我见她急切的神情,似乎确实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这才停住脚步,等着她急匆匆追出来。
少女笑了一下,道:“你就是陈枭吧?”
我点点头,她继续说道:“秦文泽是我叔叔……”
听到少女的话,我震惊得差点把口水喷出来。秦文泽是她的叔叔?一个黝黑精瘦的高个子和小巧甜美的女孩子,哪里长得像一家人了?倘若少女的确是秦文泽的侄女,那么她和徐玉良是什么关系?我问了出来。少女听见我提到徐玉良,脸色瞬间就黯淡下去,可能是想起了他的逝世,小声开口道:“他是我哥哥。”
我早已料到如此,但被少女亲口承认的时候,心中仍然很震惊。少女又说:“我经常听叔叔提起你,不过我只知道你是祥瑞不动产的负责人,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刚刚才明白原来你就是陈枭。叔叔让我和你学习一下经营的知识,我们可以到街口喝点饮料。”
能和这样一个美女喝饮料,几乎是很多男人的梦想。我此时心情大乱,没有心思放在她身上。都说红颜祸水,更何况还是大家族出身,每天交际的估计都是些上流社会的人,我们本身就有身份这一层隔阂,估计不会有更大发展。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犹豫,少女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向你请教知识,没有其他意思。”
我笑了笑,还是拒绝了她。少女也没太在意,一直目送我们离开。
提到交际,我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和女孩子打过交道。倒不是因为我的性取向有问题,我从小就从报纸上见过很多丈夫穷困潦倒、夫妻共同做苦力的新闻。自打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等到事业有成之后再考虑成家之事,唯一的奢求就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而现在的我虽然房车齐全,看上去风光无比,其实手上的资金十分紧缺。再加上公司业务不稳定,时常出现一整年没有几单生意的情况,距离破产只剩一步之遥,因此这几年在外打拼的我
一直没有腾出时间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
杜二不让我去接他,不代表我真的敢把杜小生的身体丢在尉无过手下。谁知道依照尉无过的性格,被杜二这个人逼急后会不会对他动手?杜小生的身体对杜二和尉无过来说只是一副皮囊,丢了还可以再换,但对我来说那却是一个活生生的朋友,我不会大方地送给他们糟践。
周老头的司机似乎急于离开,他左顾右盼,又几次摸了摸兜里的车钥匙。我把他打发走,自己躲到尉家门外。距离太远,我听不到会客室那边的动静。之前带我们进去的中年男子把门锁上了,我没有溜进去的机会。看来只能爬墙了。墙虽高,却难不倒我。我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伸手在地上抓了把沙子。粗沙能吸收手心的汗,增大摩擦的力度,防止我失手摔下来。我借助一棵榕树的力量,有惊无险地在墙头露出半个脑袋,观察到没有人注意时,才放心地攀了上去。让我失望的是,即便到了墙头也无济于事,里面没有半点动静。尉无过家中戒备森严,我不能贸然进院,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我只能在门口苦苦等待。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饮品店,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留意着尉家的动静。到了中午,尉家的门再次打开,出来的只有杜二一个人。他刚探出身子,就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和我来了个对视。我身子一颤,他的眼神特别冰冷,和平时的凶狠不一样,让人从骨子里发抖。就好像谁在这个时刻招惹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人似的。
不知他是怎么发现我的,径直朝我走来。我心中有万千疑问,匆匆结完账,站在饮品店门口等着他。杜二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原来的样子,朝我轻轻一笑,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一连串的表情看得心中发毛,说道:“干什么?”
“车呢?”
“什么车?”我的话刚出口,突然明白他是在问我们来时乘坐的大切诺基。那辆车早就被周老头的司机开走了。我把实情告诉杜二,他扯了扯嘴角,道:“那你把我背回去吗?”
我们所处的地方很荒凉,属于北京城里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门口的饮品店和小超市都写着大大的“尉安”,一定是尉无过家中的产业。我本来对他的态度不满,但想到他帮我解决了周林立和方宇泽的问题,只好讪讪地一笑,勉强挤出来几个字:“我们……可以叫人来接。”
我明白杜二嘴上那样说,但他的心情其实是愉悦的,不然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我给看店的孙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就这样又在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坐回我的牧马人里。
回到店铺,杜二再次陷入沉睡中,换回了杜小生。他只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上楼了。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做梦,梦见有个新来
的客户给了我五箱现金,正数钱数到心烦,突然被手机吵醒了。打电话的是孙源。我刚接通电话,就听见他焦急地告诉我方宇泽和周林立回来了,在店铺里吵着要见我。
他这么一吵,我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孙源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着急打电话给我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早就到店铺里了?孙源听见我询问,嘿嘿一笑,说他最近有点失眠,夜里醒过一次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便打算去上班。反正他有店铺的钥匙,可以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如。到了店铺不远处,他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周林立和方宇泽,这才慌慌张张地给我打电话汇报这件事。
我仍然被困倦包裹着,挂了电话继续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清醒过后,我才想起杜小生一直在店铺二楼睡觉,即便周林立不知道,方宇泽肯定是知道的,他们不可能在外面等那么久都不去敲门。杜小生以前当过兵,耳力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只要方宇泽敲门的时候稍微用点力,杜小生就能听见,不至于达到睡死过去,雷轰都叫不醒的地步。我连忙驾车到店铺,一楼的孙源在忙着整理茶具,没发现杜小生,我便上楼去敲他的房门。隔了好久,杜小生才穿着睡衣开了门,恍恍惚惚地问我干什么。我立刻察觉不对劲,一般杜小生很早就起床,大约六点便已经买好早餐。现在都快九点,他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实在很是罕见。
我探出手,想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谁知杜小生看出了我的想法,身子向后一躲,说:“没事我就关门了。”
我把脚往前一伸,别住门,不让杜小生关上。另一边趁他没防备,一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额头滚烫,我下意识地缩回手,又把房门往外拉了拉,企图打开个缝隙钻进去。杜小生显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依然不愿意让我进去,用力堵住门。我有些发怒,道:“你以为我愿意照顾病人吗?别忘了你今天还有工作!”
如果是在以前,杜小生即便多么不给我面子,也要解释几句,但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风,竟然一用力,连带着我和门都被推出去了。
门被扣上,发出“咔吧”一声。我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后,我气得大喘一口气,不再理他发神经,干脆让他自生自灭,转身下了楼去吃早餐。可能是知道我心情不好,孙源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连吃饭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正因为他做事畏手畏脚,生怕得罪上司,我才不会重用他。孙源加入我们这个团体时间不短,大概有一年多,却一直在打杂。
周林立一早就被周氏集团的司机接走了,方宇泽也被我放了半个月的年假,让他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好在赶上过年,我干脆让孙源也提前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