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两个指甲用力一扯,我脸上立即发出刺啦一声,脸皮也被扯得很痛,让我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不知谁又点起了火,周围的景象很快就出现在眼前。我借着火光朝小郁看去,他已经恢复了人形,手上抓着一个人皮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只有一张脸大,上面果真毛刺刺的,刺尖还带着点点血迹。我看着图钉大小的刺,心里阵阵发憷,都不敢去看自己的脸,不过想想也能知道,肯定被扎成草莓了。
点火的是秦文泽,他手里举着充气式打火机,目光一寸不离小郁手中的东西,甚至还有点畏惧。我好奇地朝秦文泽贴近了些,他察觉到我的动作立即躲远了,让我奇怪的同时还有点委屈。我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秦文泽摇摇头,朝我靠了回来,只不过还是和我有些距离,而且我只要有一点接近他的动作,秦文泽都立刻躲开。
我噌地一下怒了,刚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几下。是小郁,他指着手里的“人皮”,冲我比划了几下手。我一开始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等秦文泽解释了才明白,小郁是让我把那东西再戴回脸上。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让我把那个东西再戴回去?就听秦文泽解释道:“你再不戴上去,脸蛋可就要毁容了,你应该不想在单身的时候再失去帅气的面貌吧。”
他说的话确实把我吓到了,我指着“人皮”,问道:“那这东西能让我不毁容?”
“别这东西这东西的,这东西……啊呸,它是有名字的。人家名字叫面囊,是妖类最喜欢的一种工具,戴过面囊的人类的面貌都会被印在面囊上,同时这个人也会失去自己的脸,只有再戴上面囊的人或者妖才会继承前一个人的五官和面貌。”秦文泽道。
我被他的话呛住了。失去自己的脸是什么意思?像电影漫画那样没有五官吗?那我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没等我开口哦问,小郁像是猜到我的想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镜子来,还是女生随身带着的那种。我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顿时愣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的脸!
我对自己的面貌再熟悉不过了,镜子里照出来的人绝对不是我。我看到镜子中那个人眼神里的惊恐,脸嘴角的小胡子都一翘一翘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看不下去了,把镜子还给小郁后,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面囊,意思是问我要不要戴上。我咽了口唾沫,心想不就是个人皮吗?我陈枭上闯树顶下入古墓,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东西吓倒。
看我做出了选择,小郁还是微笑着靠近过来,把面囊很细心地沿着我的脸型贴了上来。可能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倒是没有太疼,等面囊再摘掉的时候,我的脸已经变了回去。
我看着小郁手中玩弄那个面囊,奇怪道:“这个东西怎么就突然贴到我脸上了?”
秦文泽嘿嘿一笑道:“可能人家是个大姑娘,看你长得帅,就想把你的脸剥回去。”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瞎扯,就把目光看向小郁。小郁的眼睛一直能看清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所以当时的情况也只有他知道。
小郁在我的注视下叹了口气,用老办法打了几个字:“还记得前几天的老太太吗?”
“你说谭觉美的老伴?”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被炼成阴尸的老太太,她上次突然消失的同时,谭觉美也没有再出现,难不成他俩逃到这里来了?
小郁点点头,反倒是我又觉得不解,这老太太是我上辈子情人不成?怎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秦文泽没有什么反应,估计小郁已经把老太太的事告诉他了,他看我们这边没什么事,便催促小郁继续前进。小郁“哦”了一声,又恢复狐狸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在前面指路。
秦文泽把打火机熄灭,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摁亮。我对他能从裤兜里掏出任何东西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他就是掏出一栋别墅也不稀奇。
这里和山洞差不多,周围是全封闭的洞壁,头顶倒是不高,还有钟乳石一样的东西垂下来,每个钟乳石尖上还插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等我看清了才发现那都是骷髅头骨,天灵盖的地方被石头击穿,吊在洞顶上。
秦文泽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人头,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数不胜数的头骨吊在同样数不胜数的钟乳石上,放目而去没有一个钟乳石上是空着的,这种相似的场景让人想不回忆起入口里的情景都难。秦文泽听我讲过树洞里的事,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凑近
我说道:“哎,你说这个是不是有点熟悉啊?”
我沉重地点点头,小郁在我们身下尖着嗓子道:“师父你们别打哑谜,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秦文泽刚要开口,我先抢着回答:“没事,我和秦文泽以前去过一个类似的地方,不过这俩还是有差距的。”如果说这两个地方的相似之处,那就只有无数个头盖骨和山洞是一样的,不过这边的头盖骨都是人类的,从下颌骨的发达程度就可以看出来,即便是和人类十分相像的大猩猩也有又大又长的獠牙,而人类的牙齿退化了很多,用这个判断人和动物是很科学的。
小郁用狐狸的形态摇了摇头,由于动物面部神经不够发达,无法做出人类的各种表情,有点面瘫的小郁被我差点当成是动画片里的动物,样子非常可爱。秦文泽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猫着腰接近那些头盖骨,手上还握着什么东西。
我和小郁对视了一眼,也一前一后跟了上去。地上有很多树杈,我随手捡了一根,打算一旦有什么危险,能够及时支援秦文泽。这么一靠近,我才看清楚秦文泽手上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把袖珍手枪,枪头非常短,握枪的手一攥成拳头就看不见了。这种枪在以前是用来暗杀用的,即便是现在也非常难搞,一般正规机关不会分派这种枪,没想到秦文泽这里就有一把。
秦文泽察觉我们跟了上来,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俩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下,又往离我们最近的头盖骨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走上前用树杈挑起那个头盖骨,很小心地把骨头放在地上。秦文泽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双一次性卫生手套戴上,像个法医似的拿起头骨,转着圈仔细看了看,又把头骨放回地上,把手套递给我,示意我也看看。
我学着秦文泽的样子仔细检查,一切都很正常,便疑惑地看了秦文泽一眼,不知道他让我看什么。秦文泽指了指头骨的后脑部分,我又转过去细细地看了半天,终于在后脑发现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骨头裂开,轻轻一碰就碎了。
我道:“这能说明什么?”
“头骨非常干净,如果是剔骨的话肯定会留下部分组织。”秦文泽提醒了一句。不错,这些光秃秃的骨头都很干净,和一点人体组织都没有相连。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被野兽啃成这样的?那这个人的后脑是怎么个情况?”
小郁对我们说的都不是很懂,很乖地趴在地上看我们讨论,时不时还打个哈欠。秦文泽让我把头骨放到地上,指着骨头道:“我也不太确定。虽然骨头干净这一点非常可疑,也不排除因为长期存在这里,残留的肉发生腐烂被微生物分解的可能。他后脑的碎骨是因为受到撞击导致粉碎性骨折,你看这里还有被血浸入的痕迹。”
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碎骨旁边的骨头的确微红。吃过鸡骨头的都知道,如果鸡在生前受过伤,部分伤口会导致骨头充血,在人体上称作坏死,骨头是会变成暗红色的,我眼前的这个头骨就属于此类情况。
这么说,这个人在生前遭受过重击,很有可能导致昏迷或者死亡,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挂到了钟乳石上,而且还被野兽啃食过尸体,只不过这些事件发生的顺序还是未知的。我们又挑了几个头骨下来,发现情况都差不多,后脑或多或少都有碎骨,只是碎骨的大小和碎裂程度不同。
我们把收集到的骨头都聚在一起,秦文泽的脸色很差,眉头也一直皱在一起。我的心情也不太好,这里有很多头骨,就相当于有很多人死在这里,而且他们生前很有可能有过挣扎,那么就不是自然死亡或者病死。这么多人在同一个地方死亡,身上带着同样的伤痕,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遭遇都差不多,更可怕的是我们很可能也会遇到同样的事。
秦文泽的表情可以说是阴冷了。我现在看见尸体不会害怕,但是看见几千几万个尸体就说不一定了,我们都有对同类死亡的恐惧感,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和小郁看了看秦文泽,他咬着牙,道:“继续前进,我们必须找到你说的那个阴尸。”
在刚才前进的时候,小郁已经把那个老太太是阴尸的事告诉了秦文泽,而且还说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见到过阴尸,知道秦文泽肯定会感兴趣,所以才要把秦文泽带进来。我们这次没有准备,所有装备都没带,再加上这里情况复杂,很有可能有危险,所以每个人都很小心,尽量不和队伍走散。
这里没有岔路,秦文泽理所应当地在前面打头,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试探,走得小心翼翼。我开始还很不耐烦,直到小郁解释说这里可能有机关,每个地方都要防范,为了队伍的安全考虑我才没有再催促。
这个山洞不是很长,我们很快
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处变得非常窄,只能横着放下一口棺材,而这里恰恰真的有一口木棺。
我大概看了看,棺材是普通木棺,在外面几百块钱就能买到。棺材的盖子被钉着,我们没有专业起棺材钉的工具,棺材看样子是打不开了。我问道:“你们说,棺材里的会是谁?”
“还用说吗?”秦文泽白了我一眼。“反正绝对不是谭觉美和他老伴。”
我心道他是先入为主了,谭觉美来找我给他修建坟墓,不代表他或者他的老伴没有下葬。连妖精都知道变成人骗人,死人怎么就不知道变成活人?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害怕,捅了捅秦文泽的胳膊,问他:“你说这里会不会和李勖他们有关系?”
秦文泽被我的话弄的一愣,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解释说:“生意是自己找上来的,在电影里,主动找上门的线索通常都是假的,所以我一开始就对谭觉美有防备。”
“只凭这一点没法说明和李勖有关吧?”小郁插嘴道。
“再加上炼尸的技术。你也说过不是每个人都会炼尸的,谭觉美就算和李勖没关系,也肯定认识懂得炼尸术的朋友,没准千转万转就能把关系延伸到李勖那边去。谭觉美就是个普通人,李勖如果有心的话,在他身上设下几个套是很容易的。”说到这里,我有点洋洋自得,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名侦探似的。
秦文泽则郑重地拍拍我的肩膀,道:“不错,有长进。”
我刚想自夸几句时,他又道:“只不过你忽略了几点。第一,他没有动机,御亡已经在他们手里了,没必要再来对付我们,特别是你这种小鱼小虾。第二,就算真的是他搞鬼,那么棺材里很有可能是老太太或者一些危险,趁我们刚打开棺材就攻击我们。可他凭什么以为我们真的会打开棺材?咱们没有工具,要打开是很困难的,而且要不是好奇的话,我们甚至都不会下来,他凭什么认为他设下的圈套就一定会把我们吸引过去?”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被他说愣了,目瞪口呆了半天,才用在他说话时想好的台词反驳道:“那阴尸呢?你不是很好奇那个什么阴尸吗?这不就足够把你引下来了吗?找不到阴尸的话,你就肯定不会放过一个小棺材,等你打开棺材,什么炼尸都跑出来,那我们的未来岂不是跟头顶头盖骨差不多了……”
“你别乱说。”打断我的是小郁。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文泽又道:“打赌吗?”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激怒我,本来还想戳穿他,可心里偏偏就有一根筋横在那里,让我拉不下脸,只得中了他的激将法,道:“赌就赌。这样,如果我赢了,你把小郁给我怎么样?”
秦文泽嘴角明显抽了一下,他本来想摇头,可能是看到我戏谑的笑容,竟然答应了。“那我的条件是,如果你输了,这个棺材里什么都没有的话,那我以后任何关于御亡的行动,你都必须无条件参加。”
我俩都不甘示弱,给对方开了个足够让对方吐血的条件,让小郁当公证人,这才把目光重新聚集在棺材上。我是做过准备的,李勖一看就不像个有钱人,在一些小计划上花钱节省也算正常,所以才选择用最便宜的木棺材。
开棺材的活还得秦文泽去干,他和尉无过经常做盗墓的事,只不过说得比别人好听一点,叫考古。其实性质都一样,都是挖坟掘墓的事,没少开棺材。
秦文泽也不含糊,随便找了两根结实点的木头,我本来还想提醒他,这些木头非常脆软,一掰就会断成两截,根本没法代替撬棍。可等秦文泽摆了个架势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多虑了,他的经验明显丰富得多,用的方法也都是我想不到的。
两根木棍被秦文泽削尖,他递给我一根,让我学着他的样子去挖钉子旁边的木头。钉子虽然钉在上面,可如果把周围的木头挖掉的话,钉子还是无法发挥作用。木头原本是很松脆的,然而一到我的手上就立即坚硬起来,我试着在木棺上敲了几下,竟然真的出现了个坑。
秦文泽的表情也很兴奋,他把另一个木棍也递给我,让我一手一个开始挖掉那颗钉子。我想要操纵两个木棍,就必须集中注意力,而且这样让物体性质改变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干,没想到还挺浪费体力的,刚挖掉两个角我就浑身松软了。
秦文泽和小郁没有催我,两人让我靠在墙上歇一会儿,他们在这个墓室一样的山洞里又转了转。山洞里没有墓砖和陪葬品,再加上廉价的木棺,更加说明了墓主人是个普通平民。我还仔细看过这些钉子,钉得都很不专业,而且有些还歪歪扭扭的,更像是不懂的人自己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