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很简陋,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在我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谁?”
声音是从木屋里传出来的,这让我松了口气,之前还怕里面的人不会说汉语,两个人一旦有语言障碍,就只能大眼瞪小眼。因此当听到一句熟悉的语言时,我也不管对方的声音很奇怪,激动的对里面喊道:“你好!我是来这里探险的人,不小心和大部队走散了,请问能让我进去歇歇脚吗?”
说完,我怕对方不乐意,就又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钱的!”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身穿苗族服饰的人站在门口,他带着一张半面具,冷冷的上下打量了我几下,说:“你就是陈枭?”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认识我,也不敢直接承认。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认识我的人,除了尉家就只剩下姓李的那群人了,谁知道他们得知我就是陈枭后,会不会直接杀了我?于是我故作疑惑,道:“陈什么?我不姓陈,我是美籍华人,你可以叫我道格.李。”
现在中国的探险爱好者还不算多,大多数都在国外,因此我骗他说自己是美籍华人,也算是证明自己和美国人学会了,就喜欢出门探险。至于那个道格.李的名字是我临时想出来的,道格就是“dog”的意思,而李自然指的是李姓的那群人,算是在间接的骂他们。
果然,对方听到我的名字后,眼神传来的寒光更冷了几分,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样一来,我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姓李的了。
“大哥,咱有话好说,别这么吓人行吗?”我假装害怕,说道。
对方这才收回了寒光,依旧没什么感情的说:“先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找你父母。”
我见再装下去也没用,只好坦白了说:“好吧,听你的。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们和尉家去找宝物,为什么得让我跟着?”
“你睡床上。”对方无视了我的问题,一指屋里唯一一张床说道。
那张床已经不能说是床了,就剩下一个木头架子,以及散发着霉气的被褥,看得我头皮发麻,生怕一会儿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潮虫来。这床显然是不可能睡人的,我赔着笑道:“大哥,我睡床上,那你睡哪儿?”
“谁是你大哥?”对方神色不悦,说道。“我睡地上。”
我嘴角抽了一下,地上的情况显然比床上好的多,至少还算干净,毕竟南方的木屋地板都是空的,没有直接接触土地,很少有虫子爬上来。不过这不代表我愿意在地上睡觉,我说:“哥们儿,要不咱不睡了吧,现在就开始赶路的话,应该能节省更多时间。”
“谁是你哥们?”对方说。
我这才恍然大悟,妈的感情这是个女的!姓李的那帮人是不是脑残?和我在这里接头也就算了,还派一个女的过来,到时候是她掩护我,还是我保护她?我暗中叫苦不迭,表面上却假惺惺的说:“姑娘,不好意思啊,之前不知道你是女的。”
对方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用冷冰冰的口气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要不然你落姐姐一刀劈了你。”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凉丝丝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正是一把古苗族刀!
她的动作极快,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心中震惊的同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我保护她了,没准到时候还是她保护我。
在人命当头,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靠女人保护了,只要能保住命,把养父母救出来就行。
“我哪儿敢呢?你别看我名字里有个‘枭’字,但是连着姓放一起,那就是陈枭,旧英雄啊!我就是再有能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其实挺软弱的。”我尴尬的一笑。先把自己的能力说出来,就是为了有危险的时候能名正言顺的让她打头,至于她会不会看不起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这件事过后,我们俩谁也不认识谁,各过各的生活,互相也不会再有干涉。
自称落姐姐的女侠客冷哼一声,说:“以后你叫我落姐姐就好,至于真名还是别问了,小心把我惹恼了,一挥刀来个刀削人。不过别看我是个女的,我还是有能力带你和队伍汇合的。”
我连忙叫了声“落姐姐”,接着又问:“我们不能今天晚上出发吗?”
“刚才我都告诉你了,我李清落说的话就是圣旨,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李清落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这句话让我彻底没话说了。这李清落不仅仅是剽悍,似乎还有点头脑简单,要不然怎么会前句刚说不告诉我真名,后句就把真名说出来了呢?而且她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说道:“晚上不出门是因为外面有食人蔓,等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食人蔓会陷入沉
睡,到时候我们才能行动。”
我连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发现原本凝固的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而且已经流了不少,之前我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况,把手攥的紧紧的,准备见事不对先打一拳再说,因此我和李清落都没发现手在流血。
李清落见到我的伤口,脸色微变,拉着我进了小木屋,又把门反锁上,对我说:“多长时间了?”
“什么多……也就几分钟吧。”我说。
李清落皱起了眉头,抓着我的双手,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后,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幸亏发现的早。有醋吗?你先用醋把伤口冲冲。”
我苦笑着说:“我和尉家的队伍走散了,柴米油盐什么的都在他们手里,我身上除了一个包,就只剩下我了。”
“算了,那我就牺牲一下吧。”李清落有些无奈,说话没了之前嚣张的语气。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说:“用这个搓搓手,就像搓护手霜一样。最好省着点用。”
我接过来,刚一打开,就有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瓷瓶里装满了一种绿色粘稠液体,我用指尖沾了一点,就听李清落不耐烦的说:“你就不能多挖一点?”
我还有点委屈,嘀咕了一句:“是你让我省着点用的。”不过这话我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只好又多弄出来一点,把瓷瓶还给李清落,开始搓起手来。
那绿色粘液一接触我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刺痛,好像接触了之前的麻痹一样。强忍着疼痛把伤口都搓了个遍,再去看手心时,上面除了血之外就没有别的伤口了,我不禁暗自称奇。
李清落的表情有点得意,不过表面上却装作很冷酷的样子,冷冷道:“行了,我也不跟你抢。你睡屋里,我去外面转转,明早叫你起床。”
要不是不小心捕捉到她的表情细节,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很冷漠的人。不过经过和她的交流,我已经看出来她实际上挺有趣的,而且脑子只有一根筋,说话从来不经思考,不知道是不是看影视剧看多了,才装出冷淡的样子来糊弄我。
“我去睡觉,那你怎么办啊。”我装作关心她说。“而且这屋里什么也没有,你让我睡哪儿?”
说完,我看了看被灰尘盖满的地板,心想妈的不会真睡地上吧?这一夜还不得冻死?
怕什么来什么,李清落看都不看我一眼,推门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爱睡哪儿睡哪儿,你的事。别什么大大小小的家务事都往我身上揽,你落姐姐很忙,没空搭理你。”
话音落下,她已经进入黑暗中了,我连忙追上去,快步跟在她身后。“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回屋里去!”李清落不耐烦道。
我苦笑了一下,说:“落大小姐,咱能不开玩笑吗?你身手那么好,我跟着你能有什么危险?反倒是我自己呆在小木屋里才有危险吧?万一来个野兽或者什么坏人,那我岂不是孤弱男子等着被抓吗?”
我挺好奇李清落这时候出去干什么,也想去一探究竟。而且这个理由也不假,一个人在野外反而更不安全,不如一起行动,互相能照顾着对方。
可能是觉得我的话也有些道理,李清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着急,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许久之后,李清落才开口道:“好吧,你可以跟着。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既然和我一起行动,就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有所动作。这山上有不少附近部落用来捕猎的机关陷阱,你要是擅自行动,触发了机关,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到时候不救我?恐怕由不得她了。她代表的是整个姓李的那群人的利益,不可能任由我去听凭自然的生死,否则也不会因为我一个区区小人物,就这么大动干戈的设圈套。
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我假装很感激的样子,说:“那当然,那当然。您落姐姐的话,我哪儿敢不听啊!不过您刚才说,这里好像还有一些聚居的部落?”
最后一句话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们穿过第一和第二道险区用了不少时间,这里肯定和外界相距很远,本来我还以为至少也算是无人区了,没想到这种被称作险区的地方还有人居住,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怕死,还是长期聚居在这里,有了对抗危险的办法呢?
一提到部落的居民,李清落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原本就阴晴不定的脸在月光下更加幽暗,她道:“有是有,我们的队伍也遇见过一些土著,在他们手下吃过亏,所以你最好不要提起他们。”后面那几个字,李清落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想她是有多愤怒。
我不了解情况,但是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也不好自找没趣,只好跟在她身后往山上走。我们走的路和我下来时恰好相反,这里的藤蔓不是很
多,山坡也没有那么倾斜,很轻松就上去了。
等我再次站在那个像悬崖一样的边缘时,我看着远处还亮着灯的小木屋,不禁有些惆怅。不知道杜小生和尉家现在怎么样了,我虽然嘴上不关心他们,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杜小生的。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祥瑞不动产的人,虽然走的有点绝情,但毕竟人活一辈子,最看重的还是命。
杜小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不代表他舍得随意浪费生命。早些年他和我的交情不错,甚至到了出生入死的地步,我可以说他是年少热血,不懂什么是生命可贵。现在经历过真正的危险后,他在兄弟和生命面前做出正确的选择,也的确是我想看到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心里酸酸的,堵堵的。
李清落已经走出很远,她发现我没跟上去,停下脚步,音色不悦道:“你搞什么呢?我不是说过不准私自行动吗?”
“来了来了。”对于这个有着大小姐脾气,却随身带一把长刀的女人,我还真没什么办法,就怕一个字没说好被她削了脑袋,到时候连阎王叔叔都没法替我做主。
小跑跟上去,我像个仆人似的走在李清落后面。前方是一片林子,稀稀拉拉的树木遮不住月光,因此我们不用点灯就能看见道路。
也不知道李清落是怎么判断方位的,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没有目的的乱走,总之我没从她的前行找出什么规律来。
林中渐渐的有雾气升起,不高不低,刚好盖过头顶。我下意识的放慢呼吸,尽量少吸收这些浓雾,指不定这些气体会不会有毒,我现在有求于李清落,还是不给她拖后腿的好。
起初我们还能从雾气中看到前方的路,后来临近凌晨,雾越来越浓,就好像有人在周围烧东西时燃起的白烟似的。我刚要开口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气体,就听见李清落突然叫道:“不好,快屏气!”
她刚说完,整个人忽然猛的飞奔出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空地了,连忙大喊:“喂!你去哪儿?”
没有声音回答我,只有我自己的回声飘荡在周围。我暗道不好,要是在这里落了单,再想团聚至少也得等雾气散去之后,到时候恐怕就是第二天中午了。因此我快速的犹豫了一下,连忙也冲了出去。
好在地上比较潮湿,留下了李清落的脚印,虽然很浅,但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的。我沿着脚印一路前行,途中经过了不少深坑,直径大约有两米,上面盖着些残草枯叶,估计是当地土著设计好的陷阱。要不是我一直在低头观察脚印,能够及时看见这些陷阱,现在恐怕早就掉进去,里面要是有捕兽夹这种高科技的话,夹断腿也说不定。
我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起一个背着装备包的探险者,躺在深不见底的大坑里,腿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扭着,整个人面容憔悴不堪,最终成为一具尸体也没人发现,蚊蝇缭绕臭气熏天,蛆虫不断从耳鼻口中涌出……
摇摇头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我继续去追逐脚印。有了之前的所见,我小心谨慎了许多,反正脚印一直都在,也不怕耽误时间了,我索性脚步缓了下来。
脚印停在一棵树前,我开始还以为李清落遇见了什么不对劲的事,躲到树上去了。但抬头一看才发现树上根本就没有人,反而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就好像有人在“嗤嗤”的笑一样,听的我心里直打怵。
既然树上没人,那李清落会到哪里去呢?难不成她上了树,和我们之前一样,沿着树枝在丛林中荡来荡去的穿行?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上去看看的。这树枝粗壮,李清落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被挡住了也说不定。
我捋起袖子,刚想去抓树干,突然觉得这树有点不对,再仔细去看时,那树的颜色忽然变淡了,就好像用ps修图片时把透明度调高了一样。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揉眼睛,发现那棵树的颜色真的变淡了,才知道这不是幻觉。不仅如此,我还透过树干看到了树后面的景象,把我惊的半天没动一下。
呆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树后的土地上似乎还有些浅浅的痕迹,绕过那棵树之后才看见,那地上赫然是一排脚印!
不,我惊讶的不止如此,而是那些脚印并没有断,直接从树干中央穿了过去,仿佛脚印的主人也穿过了那棵树,就好像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看着树的颜色又淡了许多,我好奇的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一种粗糙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告诉我这棵树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惊人的念头从脑中浮现,我不会能透视吧?
不对,如果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这棵树的话,那这地上的脚印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