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农活少,各家各户开始为寒冬时节的烧火木柴做准备,大多数家庭还没有配备电磁炉、电饭煲这些家电,生火做饭仍然依赖原始的柴禾。每到冬天,就要发动家里的“闲人”到山深处砍柴,一砍就是大半年的用量。
这些人看到我们,反应不再像前一天那么明显,仍然不愿意和我们说话,似乎能躲就躲。自从杜小生告诉我,他见到黑影的脸和我一模一样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了这些村民态度转变的原因。可能是有人看到领头的人和失踪的养父母,以为我是白眼狼,谋害自己的父母。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态度,而杜二根本就不计较这么多,他跟着我回到我家。我们趁着四周没人,又翻了进去。
我在路上还有些幻想,期待能见到养父母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家门口,从邻居口中听到我的消息,盼望我的归来。理想终究成为不了现实,我看到的依旧是空荡荡的院子,以及空荡荡的房间。我在家里找到了一瓶云南白药和碘酒,翻开杜二的衣服才发现,原来的伤口都开始溃烂了。村里没有医生,现在去县城的车还没有到时间,我只能勉强帮杜二消毒上药,心里才踏实了一点。
上一次进来的时候没有留意,现在我才发现,屋里已经开始有臭味了,凭着气味感觉是衣服和被褥发出来的,腥臭难闻。我们又在家里耽搁了一个下午,屋里的食物都发霉了,至少存放了一个星期。村里超市的老板远远看到我,就转身进了后屋,将货架上的商品弃之不顾。我只好按照标签上的价钱拿了些东西,把钱放到柜台上。我刚要离开,身后响起老板的声音:“等一下,你把东西放下,我不卖给你。”
我还想开口为自己求情,商店老板直接一挥手,说:“算了算了,东西你拿走,以后别再来了!”
看到村民们的态度如此僵硬,我们缺粮断水,绝对没法坚持下去。我本来还打算去县城买些食物回来,继续追查养父母和黑影的下落,杜二突然拦住我,他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仿制的‘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阵界里?”
我想都没想,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怕我们追上他。或者是不想让我们回到村里,企图把我们困死在树林里。”
“都不对。”杜二摇摇头。“杜小生已经受了重伤,肯定追不上他。建立阵界的人术法有限,短时间的阵界没法困死两个人。”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只好道:“那你是知道他的意图了?”
“拖延时间。”
杜二解释道:“你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为了不让你查出唐万仞失踪的真相,他们派出一个人把我们困在阵界里,拖延了两天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他们解决剩下的事情,所以现在你再做任何努力都百无一用。真相早就被隐藏。”
我沉默了。最终,我听从杜二
的安排,晚上就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在火车上,杜二有过一次异样的转变。我捕捉到了其中一个细节,每次他在转变身份——也就是杜小生和杜二之间来回互换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变的青白,再眨眼的时候就已变回了黑色。
杜小生刚被换回来的时候,眼神迷离,好像还不太适应,愣了足足两分钟才问我:“今天几月几号?”
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火车上又没有插座,只能在车厢隔间里看到现在是26号,我们只在阵界里困了两个夜晚。
回到北京,时间还早,我和杜小生各回各家补了一觉,杜小生去了店铺,那里才是他的家。这一觉睡得够踏实,到了傍晚才被电话吵醒,竟然是秦文泽打来的。他想“请”我和杜小生吃一顿饭,还特意强调了“请”这个字。自从上次和他吃饭,被他装醉逃过买单后,我对“被秦文泽请吃饭”这件事有了深深地抵触。其实从大体上讲,自己其实不应该计较这么多,无论是在尉缭墓还是在何莹家,秦文泽很多次都救过我的命,我请他吃几顿饭是理所应当,要是在这上面太小气的话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应下来之后,草草挂了电话,我便给杜小生拨过去。没想到秦文泽已经和杜小生说过了,我直接让他在店铺等着,一会儿开车去接他。
秦文泽预订的是红凤楼。这里我们都来过,一切都很熟悉。上一次在这里见到叶至善,无意中发现了包间中的暗室,后来每次来红凤楼的包间,我都要看看有没有一样的暗室,可惜最后一无所获。我本来以为这次秦文泽把我们约出来,是要继续抱怨军队中的种种不是。但是当看到包间里坐着的另一个熟悉的人时,我立刻把这个想法删除了。
尽管那个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桌子,我还是能看出来他的身份。
这他妈的竟然是徐玉良!
我打住还在侃侃而谈迎接我们的秦文泽,不在乎礼貌与否,指着徐玉良,道:“你怎么把他弄来了?”
秦文泽没有转头,就知道我指的是谁,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大侄子想来红凤楼吃顿饭,我这个当叔叔的当然要满足他了。”
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和我们一起吃饭?开什么玩笑!看着他,谁还有胃口吃饭?我刚要发作时,秦文泽抢先说道:“你们别担心,我大侄子换身份了,他现在不是人,也不是尸体,而是炼尸,炼尸懂吗?就是和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跳会蹦跶的那种……哎对了,你想听歌吗?我还可以让大侄子给你唱歌听。”
说完,秦文泽还对徐玉良打了几个手势,嘴里沉沉地说了一个字:“起!”
只见徐玉良“嗖”地一下站起来,头还低垂着,好像在等着秦文泽发下一个口令。
在秦文泽让徐玉良唱歌之前,我和杜小生及时拦住了他,才终于
没有把吃饭的心情毁了。等我们落座以后,我对杜小生讲了徐玉良的故事,杜小生对秦文泽说道:“秦哥,你这么快就能炼成一具尸体?”
其实我也有点怀疑,按照高欣欣的说法,炼一具头颅至少需要七年,这还是在最高的炼尸技术的情况下。秦文泽只是一个研究方术的人,就算对炼尸略懂一些,也不太可能比高欣欣懂得多,那他又是怎么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徐玉良的尸体给炼化了的?
秦文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谁说炼尸就必须炼好长时间的?你秦哥我天资聪颖,三岁能收鬼,五岁会控尸,人送外号小太乙。炼制一具尸体不在话下,分分钟就能送你个鲜活的。”
秦文泽解释说,他其实只把徐玉良简单“炼化”了一下,这个不需要消耗过多时间,一星期就够了。但是效果肯定不如长久炼化,他现在只能动一动胳膊,活动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在表情和言语上就做不到那么真实了。他还说自己要继续炼下去,让徐玉良能自己走在大街上,不被怀疑就行。
我听完之后,对秦文泽的印象突然从一个不正经的神棍变成尽职尽责的叔叔,没想到他表面上吊儿郎当,心底对自己的亲人看得还是挺重的。
服务员陆续把菜送上来,秦文泽早就点好了,按照他的要求,一次性上完所有菜品,整整摆了一桌子。吃饭的时候,秦文泽侃侃而谈,内容和军队无关,而是让我们讲讲在老家的经历。我实在不想回忆这些事情,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结果秦文泽还不依不饶,非要追问出个是非来,我用牡丹虾往他嘴里一塞,这才堵住了他的嘴。
徐玉良不需要进食,杜小生不知是不是有心事,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只是提到杜小生的时候,他才笑脸迎逢几句。秦文泽是个“毛糙人”,没有在意那些细节。
快散伙的时候,秦文泽突然对我说道:“对了,小枭枭啊,你最近得小心点。”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便问他什么意思。
秦文泽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和周氏集团走的挺近?”
他一说周氏集团,我立即想起了来过我店铺的周老头,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我和周老头确实在密谋去尉无过手中要人的事,但没有秦文泽说的那么亲密。现在杜小生安然无恙,我和周老头的计划也该终止了。仔细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说出来,模棱两可地说道:“还记得周林立吧?就是现在还在你们尉家的小胖子。他就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我的客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在我离开的这几天,难道周氏集团和尉无过的军队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秦文泽似乎并不想追问,说了句没事,提醒我不要和周氏集团走得太近,说完还端起酒要和我碰杯,马上就又聊到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