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在秦文泽的怀里安静地瞪着眼睛,时不时超朝外面看一眼,一会儿又把脑袋缩进秦文泽的怀抱,既不叫也不闹,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虽说不是很高,但楼梯还是很长,每走一段就会有一幅油画挂在墙壁上。看到第一幅时,我明显听见秦文泽轻轻“咦”了一声,好像很疑惑。
地下室是一个五十平方左右的大空间,可能是被何莹当成酒窖或者腌咸菜的地方,地下室正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坛子,又或许是个水缸。
除此之外,整个地下室空无一物。我和秦文泽缓缓朝那口坛子靠近。地下室很空旷,我们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很大声音。地面上的灰尘随着脚步飘荡到半空中,呛到我的呼吸道里,火辣辣的疼。
受到地下室紧张气氛的感染,我们的动作十分僵硬,我甚至屏住了呼吸,像做贼一样缓慢地前进。眼看那坛子越来越近,秦文泽手里的手电闪亮一下,竟然熄灭了。与此同时,那只叫仲秋的黑猫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它不停地磨蹭着秦文泽的衣服,在地下室里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四周突然变成黑漆漆一片,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耐烦地朝着秦文泽的方向问道:“你买的是假货吗?赶紧试一试还能不能打开。”
可能是自己有点理亏,秦文泽很意外地没有反驳,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我伸手朝印象中秦文泽站的位置摸过去,结果心里一凉,空的。
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了?在这里走路会发出很大声音,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证明秦文泽一定没有离开那个位置,而他就这么消失了……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想起衣兜里还有我新买的Zippo,立即掏出来划了两下。微弱的火苗窜了出来。借着打火机的昏暗光芒,我猛然看到一张带着血痕的大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惊慌失色,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身子稳定下来的时候,之前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血脸了。我一只手捂住受惊的心脏,喘着粗气,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整个地下室只剩下我,和一口坛子。
秦文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我心里莫名涌起了一种失去同伴的孤独感。
地下室除了摆在中间的坛子,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尽管我仍然惊魂未定,还是打起了坛子的主意。我颤抖着握紧发烫的打火机,朝这个诡异的坛子靠近几步,轻轻推开了坛子上的瓷盖。
这是一口水缸,里面是半缸浑浊的水。不知是时间太久还是什么原因,水缸里的水颜色已经发黑,看不清水底的情形。
握住打火机的手上传来灼烧感,已经不能再继续使用了。想到还要面对黑暗的恐惧,我蹲下身子,作出蜷缩的自我防护姿势,后背倚靠在水缸上,把打火机熄灭了。漆黑重新吞噬地下室,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
怎样做。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何莹主动上门和秦文泽的出现,又是否暗藏玄机呢?
我突然感觉后脖子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上去了。我随手一抹,划亮打火机。液体呈灰黑色,竟然和水缸里的液体出奇地相似。
我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张灰白色的巨脸。先前受到惊吓的我迅速挥手打了一拳,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脸,而是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被一根红绳拴着,从地下室顶部垂挂下来。照片上的脸和我在庭院里看见的叶玉良的遗照一模一样,已经湿透了,上面还有一滴黑水悬挂着准备掉下来。照片肯定是何莹放在这里的。
头顶一片黑暗,我看不到天花板,不知道这根红绳是系在哪里的。我突然想起这里有很多尘土,如果要走路的话一定会有脚印留下。惊喜之余,我用打火机对着地面照了照,地上果然有一串脚印,从秦文泽之前站的位置延伸到水缸后面,最终消失在光线范围内,连脚印上的鞋印都一样,看上去是秦文泽自己走过去的。
水缸虽然没有一个成年人高,但如果有人蹲在后面,我是有可能看不出来的。
我正打算去水缸后面打探一番时,一声猫叫突然传入耳朵。
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离我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猫在看着我,它面无表情,冲我不停地嘶吼着。我想离它近一点,它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立即撒腿朝那口大水缸跑去。
秦文泽说过这不是一般的猫,我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一个想法:难道它是想告诉我,秦文泽就在这口水缸里?
当时的情形令人猝不及防,手电光熄灭后,我和秦文泽什么都看不见,但不代表这只黑猫眼前也是黑的。
猫本来就有夜视的能力,我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猫之所以能在黑暗中视物,是因为它们的食物,也就是鱼和老鼠体内都含有一种名叫牛磺酸的物质,长期吃这些东西会提升夜视能力。还有一种说法是猫眼可以在白天吸光,晚上放光,类似于太阳能充电的原理。
这篇文章的真实性有待考察,但是我眼前这只有灵性的黑猫一定目睹了秦文泽消失的真相,我强烈感觉自己必须相信它。
仲秋很聪明,见到我的目光被它吸引后,便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它前爪离地,扑在水缸外壁上,看样子是想往水缸里爬。只可惜它的身高有限,前腿离地后腿就没法发力蹬上去,再加上水缸外壁很滑,它即便猫科动物的灵敏优势,也无法在这里施展。
我把它抱到地上,它不抓也不闹,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我用打火机朝四周照了照,发现楼梯下面的小空间里放着一个耙子。先前由于秦文泽的突然消失,我先入为主地把地下室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观察了一番,忽略了能够放下工具的楼梯后面。
何莹的别墅花园
有一片不知品种的花田,大概是经常栽种一些植物,在她的地下室出现耙子不足为奇。我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距离,熄灭打火机,摸着黑朝楼梯后方走去。没多久,右手就碰到了冰凉的水泥墙,我再次点着光源,把耙子取了出来。
耙子到手后,我没有做多停留,连忙回到水缸前,把耙子往水缸里送,还没伸多远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我尝试着换个角度,那个东西占满了整个水缸,凭手感好像是衣服或者其他布料,我心里一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文泽。
秦文泽已经消失了大约十分钟,如果他一直泡在水里,此时还不会窒息而亡,但继续拖延只会让他的情况越来越差。我立即打算用耙子把他挑上来。
我还没找到使力的机会,就听嘶啦一声,手上的耙子一松。惯性使我后退了一步,耙子也离开水面,上面勾着一块布料。
看到布料我如释重负。秦文泽穿的是皮衣,不可能勾出来棉质的布料。难道里面不是秦文泽?
我又怀疑地看了仲秋一眼,它的眼神异样得笃定,好像确信秦文泽就在水缸里一样。但现在除了水缸,不会有其他地方能藏下一个成年人。在仲秋爬水缸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水缸后面,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秦文泽的身影。
我又把耙子探到水里,找了个稳当的角度,像是勾住了一个人的裤腰带,双手一齐发力,竟然把那东西提了上来。
那东西确实是一兜衣服,上面挂满了黑色的水,看起来恶心至极。衣服里面隐约装着一个人,衣服的重量却很轻盈,和我的推测大相径庭。我把耙子往地上一磕,耙子上挂着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见到我把那东西提上来,仲秋迅速窜过来,前爪扒拉着那团衣服,折腾了半天,竟然从衣服团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秦文泽。
我深吸了一口气。
秦文泽的眼睛紧闭着,我掰开他的嘴,里面有一团还没咽下去的黑水,味道令人作呕。我莫名地有些好笑,如果秦文泽这个时候醒来,会不会把黑水咽进肚子里。
我帮他清理了一下衣服,把贴身内衣的水拧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长袖棉T恤,原本裹在外面的皮衣不知所踪,或许还在水缸里泡着。我抬眼看了看缸里的黑水,臭气扑鼻的黑水少了许多,看不出皮衣是否在里面。
在我帮秦文泽拍背的时候,仲秋也跳到他的肚子上,四条腿压着他的胸口,帮秦文泽舔舐身上的黑水。秦文泽的意识虽然模糊,但还没有断气,在我剧烈的拍击下咳嗽了几声,把黑水吐了出来。
猫比较干净,只要不是口渴难耐,通常不会舔脏水。我目睹仲秋把秦文泽脸上的黑水舔干净,心里有些发酸,能拥有这样忠实的宠物,也不知道秦文泽这个人这辈子撞了什么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