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湖泊中心,金属铿锵声不绝。
姜国离宫的第四把剑和北燕琅嬛的第一把剑,在初次交锋中似乎玩心大气,草甸上被斩出一道道沟壑,附近山石碎裂,草屑石末飞扬,大地震颤,湖面荡起波涛拍岸,犹如万里平原上遭逢大灾难。
宁浩然沉默着,浑然不顾被淋湿的衣裳,每一次出剑都用尽全力,随着他手里曲泉对着湖面接连点出,一股愈来愈强大的剑势便从剑身上逐渐涌出,引动天地之势,带来狂风肆虐,将得草屑和石屑乃至细小的尘埃全部驱散,剑锋所指,天地一片清明。
正是《离剑经》第四式神通——剑尘不染!
一直低头看书的北藏锋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抬眸望了一眼,诧异的呢喃道:“剑院的神通极难领悟,外人摸不着,就算是剑修也很难领悟到高峰,连欧阳胜雪都未曾领悟到全部的《离剑经》。”
“虽然只是第四式,却被宁浩然发挥到了极致,但总觉得这道剑意里似乎还掺杂着别人的剑......”
北藏锋默默感知着,那丝微妙的本不该属于宁浩然的剑意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他想着宁浩然的剑怎会有别人的剑意夹杂其中?而且还是那般强大。
......
面对着湖面翻滚的波浪,磅礴的剑势,宁浩然没有丝毫的动摇,明明是最为熟悉的剑招,这一刻却施展的极为艰难,嘴角也开始溢出血液。
不过宁浩然还是成功递出了这一剑。
湖泊中心好似被一柄巨剑斩击,沸腾的湖水断流,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悬浮在半空,映照出宁浩然的脸和他手里的剑。
这蓄满了剑意的湖浪,受到天地的压迫,咆哮着扑向对岸的萧知南。
“这便是离宫剑院里的四先生么?”
“好强的一剑!”
远处围观的那些四境修士满脸的骇然,他们充其量也都是初入四境的阶段,自是没办法和那些晋入四境多年,甚至破入上境的强者比肩,哪怕是同辈人,可实力的差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弥补的。
钟溪言不由赞叹道:“宁浩然虽然只是剑院里的第四把剑,可他的剑道已是登峰造极,只凭这一剑,就算是我,也很难轻松接下,相传剑院的颓败,或许已经是过眼云烟,剑院里有这几把剑在,迟早都会站在这个世间的最高峰。”
谢春风默默想着,剑院里那几把剑本来就是极其变态的存在,宁浩然也只是最弱的一把剑,可他却败给了剑院里最弱的那一把剑。
在他闭关破境之后,本以为就算不是欧阳胜雪的对手,战胜宁浩然也是必然的,可今日让他看到宁浩然的剑,却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太理所当然了。
他变强的同时,宁浩然也不是止步不前的,明明他还这般教训弟弟谢宁,自己却反而没有看透,果然,嫉恨一个人的心理是要不得的,那会最大可能的影响自己的判断。
然而宁浩然那一剑的强大虽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但也没有让他受到打击的地步,心道:“你现在越强,日后我打败你时,就能得到更多的快意,你就这么不断的变强吧,
这样才更加有趣。”
......
萧知南平静的脸上起了一丝诧异,她沉默的望着湖对岸的身影,持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抬高,轻飘飘的朝着湖对面点去。
舒缓的剑意在剑身上浮现。
天地间仿佛沉寂了一瞬。
剑意大盛。
云雾缭绕的万里平原忽然变了颜色,一道长虹突兀的出现在天际,瑰丽炫彩,将得夜幕照耀的缤纷灿烂,好似大雨过后呈现的最为美丽的彩虹,横穿了整个天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一幕吸引,有的表情呆滞,有的惊叹,甚至还有人情不自禁感慨一句:“好美啊。”
北藏锋手里捧着书,抬头看着湖泊上空那抹彩虹,“这便是北燕剑庐里的剑气惊鸿,据说这惊鸿一剑的极致,能够摧毁天地自然的规则,也只有《离剑经》里的最后一式和西晋剑阁的紫气天罗才能睥睨,萧知南的资质之高匪夷所思。”
“虽然她目前无法将剑气惊鸿发挥到极致,可只要剑阁里的剑不出,萧知南的剑便是无敌的。”
宁浩然的那一剑已经是超常发挥,但面对萧知南的剑气惊鸿,也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被轻易化解。
天边的那一抹彩虹渐渐淡化,湖泊沸腾升起的水柱也重新坠落,短时间里,湖面便恢复了平静。
“你很不错。”
萧知南皱眉望着湖对岸的宁浩然,轻声说道:“燕国里的剑修很少有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但我的剑打败了燕国所有的剑修,你的剑不如我的剑。”
宁浩然缓缓放下握剑的右手,苦笑道:“已经尽力了,我不如你。”
萧知南说道:“你很奇怪。”
宁浩然欲转身的脚步微顿,问道:“哪里奇怪?”
萧知南说道:“你的剑意很强大,却又很弱,这便是最奇怪的,你的剑意里有着第二个人的剑,或许是你学了别人的剑,却并不能完全使出来。那个人是谁?我想找到他,想要看到这道剑最强大的剑意。”
宁浩然下意识的摸向胸口,神色怪异的看着湖对岸的萧知南,心里想着你的剑道意志还真是高傲,居然想要见识剑仙的剑。
他没办法回答萧知南的话,倒不是担心给西晋那位剑仙惹麻烦,毕竟在这个世间能给那位剑仙带来麻烦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但属于那位剑仙的真意就在自己的身上,若是被世人知晓,怕是他很难活着回到都城了。
他思忖了片刻,说道:“日后有机会自会介绍给萧姑娘认识。”
萧知南默默点头,也没有再三询问,随即便把目光放在北藏锋的身上,说道:“北先生,请战。”
北藏锋看着萧知南,沉默了很久。
他微微苦笑道:“不打行不行?”
萧知南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北先生为何这般墨迹,虽然我也在燕国无涯书院修习过,知晓书院里的人喜欢讲道理,看重礼仪,但我想姜国书院的正统该是完全不同的,又何况是北先生
?还是说你真的不敢和我打?”
梨花书院是姜国最高的修行之地,任何修行山门都尊敬有嘉,容不得外人寻衅书院弟子,谢春风在看到宁浩然战败时,便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手,他虽然不明白北藏锋为何不愿战,但绝不会认为是不敢战,他当即上前,揖手道:“不如便由我代替北先生和萧姑娘一战。”
萧知南似乎有些不愉,朝着谢春风说话的同时也看了钟溪言一眼,“你们两个人都和先前与我战斗过的那个叫做宁浩然的剑修半斤八两,甚至还略有不如,我没那么多闲心与弱者战斗,除了北先生外,此地的修行者都没有资格。”
遭受无妄之灾的钟溪言仅是愣了一下,便笑着摇头,并未反驳萧知南的话,在亲眼见识到宁浩然出剑后,他便自叹弗如,此刻当然也没有理由反驳。
倒不是他完全不如宁浩然,真要打起来,怕也是不分伯仲,可剑修的耐力更强一些,打成持久战的话,最后败得也会是他。
宁浩然已经败给萧知南,钟溪言便也没有再去打过的想法,因为他深知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又何必多此一举。
但谢春风很难做到对自己不如宁浩然这样的话而无动于衷,虽然心中恼怒,可他尚且清醒,不论他对宁浩然的看法是什么样,都从来没有忽视过宁浩然的强大,若是贸然再去和萧知南打,赢了倒还好说,但凡输了,就丢了大人了。
一时间,他犹豫了起来。
便在这时,北藏锋整理了一下衣裳,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书,朝着湖对岸的萧知南说道:“那便打一架吧。”
钟溪言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那归于寂静的湖泊。
谢春风转头望向北藏锋,心里想着与其为了一时之意陪同宁浩然一起丢人,倒不如安静的做个旁观者,他终究只是想要打败宁浩然,一雪前耻,没必要因此便和萧知南针锋相对,这不该是聪明人所为。
况且北藏锋在都城里很低调,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书院北先生打架的画面,这份期待更为重要。
宁浩然也是微微眯起眼睛,深深的望着北藏锋的背影,虽是书院弟子,可世人皆知的是,北藏锋修得乃是剑,甚至曾经在离宫剑院里和老师偶尔谈及北藏锋的时候,薛忘忧便也感慨般的说过,若北藏锋是剑院弟子,该是很强大的剑客。
书院里的知识遍及天下派系,自然也不缺少剑道,可北藏锋并非一心钻研剑道,却仍旧是声名在外的剑客,甚至能够做到与西晋剑痴徐北寒齐名,有着双北剑的美誉。
徐北寒修得是杀伐果决的剑,北藏锋修得则是儒家的剑,虽然往深里说,北藏锋的剑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剑门之术,在书院里也是很罕见的以剑客身份天下闻名,但他的剑确是极其锋锐,令得很多剑修也是望之不及。
然而很奇怪的是,北藏锋虽是以剑闻名,却很少有人目睹北先生的剑,且世人对于书院里那位北剑客的剑不抱有丝毫怀疑。
今日能够得见北藏锋和来自燕国的第一女剑修萧知南的战斗,在场的修行者都该感到敬畏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