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月拉过一人,三言两语问清了情况,回头告诉潇璇:“姐夫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让‘甲字旗’潜去把那购粮的小队做了,这才想让‘乙字旗’佯攻掩护。”
“什么土办法!”潇璇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从哪个说书摊上听来的!”
“我瞧这一计挺好的!”潇月接着说:“姐夫还想在谷口嵌洞间架个哨岗,架鼓垂钟,一来俯瞰山下动静,二来随时指挥攻守。”
潇璇心头似有把无名火在烧,气不打一处来:“让他折腾去,关我什么事!”
潇月心叹一声,索性把话说开:“可一些东西都要开库房领,对牌在你手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拿这两片木头疙瘩给他穿小鞋。”话音未落,忽听潇娟在背后招呼:“穿什么鞋呀!”
她兴高采烈,快步追上潇璇,伸手就要:“师姐,对牌!”
潇璇如见叛徒,目光刀锋般直砍过去,左手轻轻一抖,象牙对牌从袖口滑至掌中。轻轻一动,势挟千钧,像是要拍她一顿。潇娟正在兴头上,忽然被她气势所慑,心头一凛,转眼却见对牌已递至身前,只道是幻觉,接过来就往武库跑去。
潇月忙拉了潇璇:“你发什么疯!”
“从来都是他跟着姐走,现在却让姐跟着他走!”潇璇很不习惯,深深吸了口气,才吩咐潇月:“我记得库院墙根下盖着几根楠木大梁,你领人支三根抬去谷口。”
潇月欣然答应,潇璇自己回“潇雅轩”拿千里镜。送到谷顶时,容辉正领着人在崖壁嵌洞上搭横梁。洞口由两尺嵌道连通,通到谷口时,离地已有数十丈高。石路既滑,又覆着青苔,非轻功高手不敢涉足。两人各抱梁木一头,也只能在嵌道上挪步。
她虽信得过丈夫,可看见阴影中那如履薄冰的背影,一颗心还是揪了起来。潇月和潇娟凑上招呼:“师姐,我们打算在第一对嵌洞间横三根大梁,中间铺上木板,就可以走人了。”潇娟接过千里镜,兴冲冲地打量谷口。
潇璇凝神细看,忽然问:“嵌洞里是什么样?”
潇月扳指细数:“油灯一盏,马桶一只,板床一张,矮几一座。”
“深秋夜冷,再给每洞添十斤银霜炭。”潇璇掏对牌递给她:“你再去库房里找找,看有没有现成的樟木楼板和榆木小梁。”
潇月接过对牌,当场点人去取木料。潇璇又拍潇娟肩膀:“你去厨房瞧瞧,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准备好了,再让他们蒸一百三十个大馅包子,用十三只布袋装好。”说着接过千里镜。
潇璇临谷眺望,眼见容辉带领众人架梁铺木板,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嵌洞间搭好了一方两丈平台。容辉站在台上,才挥手自己:“潇璇,你快过来看!”
“这个家伙,做事情卖力,大伙都愿意跟着干。可他身为主帅,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这个时候,正该好好谈谈!”潇璇点头微笑,赞赏中坏着期盼,纵身而去。
她轻如鸿雁,足尖轻点嵌道,身形一掠数丈。几个飘忽,就到了平台。台边架了栏杆,台上搭了钟鼓,中间还放了蒲团矮几,几上搁着号角舆图。虽然不大,却十分沉稳。
容辉指向谷外,眉飞色舞:“你看,从这里瞧他们营寨,是不是一清二楚。”说着从潇璇手中接过千里镜,边看边说:“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就连林中暗哨,也逃不出去。”
潇璇凭栏远眺,极目是天高雾远,山峦起伏。近前是松青林密,浓荫匝地。一条大路正对谷口,一里外已被一片营地拦住。营中炊烟寥寥,热火朝天。夕阳下天空明朗,大地已蒙上一层阴影。
潇璇正瞧得出神,忽听容辉惊呼:“不对!”他转身大喊:“陆大海,陆大海,快来!”
潇璇一惊:“怎么不对?”
容辉忙指给她看:“你瞧,他们所有炉灶全搭在路边,而且都顺风搭在营寨南边。我原以为他们分散开火,才想着出其不意,用甩手炮去炸他们的炉子。看来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扎堆起锅,万一遇袭也能凭人多稳住阵脚。我若再冲下去,岂非羊入虎口?”
陆大海闻讯从嵌道上小跑过来,一只脚就踩在悬崖边上,看得人心惊担颤。他却若无其事,边跑边喊:“夫人也在啊,看日落呢,啥事?”
容辉只是往敌营一指,陆大海就看出不对,大骂起来:“这帮龟儿子,缩得倒够紧的,那俺们还冲不冲!”
“冲,不过只冲到营寨门口!”容辉手演口说:“两人一排,第一排冲到寨门口仍‘甩手炮’,再分向左右回转,第二排再扔再回转。就是这硝烟味,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陆大海也觉得这样进寨冲杀安全,于是满口答应:“嗯,是个好办法,俺这就去和弟兄们说!”说着小跑离开,仍是一只脚踏在悬崖边上。
潇璇看得分明,丈夫虽然胆大心细,却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样只能小打小闹,不足以决胜沙场。”她稍作思量,决定从谋略上和丈夫好好谈谈:“相公,我们坐下说会儿话。”率先坐下,又一指对面蒲团。
“什么事,你说。”容辉大大方方地坐下,屁股一沾蒲团,忽然长叹一声:“潇璇,你知道吗。今天……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不想杀人,可一抖手就杀了三个人……我随你冲下去的时候心里很怕,可越怕就越管不住自己的手……我知道我的马一冲下去,一定又撞死了许多人,可我身后跟着那么多人,我不敢勒缰……我不想再想这些事,可现在全想起来了。潇璇,我怕……”语声低沉,微微颤抖,不由抱膝缩成了一团。额头枕上膝盖,倦意直冲身心,再也不想动弹。
潇璇感同身受,更能理解:“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或许自己也曾不想拿剑,才一直不教他剑法。可生存面前,本无对错。事到临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大富大贵,岂非两全其美?”她心叹一声,瞥眼见丈夫形容萎靡,可怜兮兮,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忙去扶他:“那快到嵌洞里歇会!”说着将容辉搀到洞中床上,容辉沾枕即着,鼾声脱口而出。
潇璇给他宽衣解带,掖上被角。这才借火光端瞧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面庞清秀,眉梢微蹙,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儿,直看得她哑然失笑:“你做得没错,任谁碰到这种机遇,都会身先士卒,趁热打铁。”可丈夫没做完的事,她还得继续去做。
炭火潜燃,劈啪轻响,容辉被热醒了,眼前竟是一片昏红。热浪挟着幽香,在身外缓缓侵蚀,好像置身地狱中那炼化灵魂的烘炉。他失声惊呼:“潇璇!”坐起身来,循香摸去,掌心肉乎乎的,才知妻子就在身边。
潇璇也没睡熟,随即惊醒:“怎么了?”
容辉适应过来,才看清那放光的是一盆炭火,自己正睡在嵌洞里,洞口挡了一面帆布。他心头稍安,伸手紧紧抱住潇璇。那发间的幽香,似能定人心神。他深深呼吸,平复心绪,半晌后才开口:“潇璇,抱紧我。”语声淳厚,坚定悠远。
五字如火,烧得潇璇双脸通红,热血沸腾。两个人相拥半晌,她忽然感受到他的变化,竟鬼使神差地环住他的腰,好像抱住了一根烙铁,身心都要被化作一池春水:“难道我是他的安神香?”
容辉精神一振,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潇璇心头一狞:“不好,上当了!”接着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终究拗不过他软硬兼施,被褪了个一干二净。
事到临头,她只好勾紧他的脖子,既想勒死这个家伙,又像抱住了一根浮木。小脑袋却躲进了他的怀里,嘀嘀嘤了一声:“你温柔一点!”仍不住腹诽:“臭小子,姐认了,你等着,等着……”
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个不能放松,另一个又放不开。一个抿着嘴不敢吱声,另一个张开嘴呼呼直喘。一个想快点分开,另一个却无处发泄。
两个人磨磨蹭蹭大半晌,潇璇终于忍不住哭求:“你快一点,行不行!”语声哀婉,泪眼婆娑,却似冰水落入滚油,听得容辉身心激荡。头脑一热,似到了荒漠绿洲,刚才不过蹲在水边摸沙,如今热浪袭来,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水里,纵受清凉。
潇璇只觉一股巨浪卷到,顿时懵了。前浪刚过,一口气还没喘匀,后浪已滚滚压来,直吓得她紧紧搂住了容辉的脖子,才敢趁隙换气。虽毫无知觉,却没晕去。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适应他的节奏,直到浪潮退去。
容辉只觉过足了瘾:“果然回到山上就不一样了,以后再也不下山了!”又后悔做错了事,于是柔声问她:“要不要喝杯茶!”想作些许安慰。
潇璇累得够呛,闭着眼不想动弹半分,就只轻轻嘤了一声,片刻后觉的嘴里多了股水。清凉清凉的,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下。
容辉喂她喝完水,虽舍不得那如玉似水的身躯,还想一探究竟。又觉得很脏,不愿触碰半分。片刻踟蹰,心中一横:“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哥的人。”于是主动帮她擦拭。
他魂牵梦萦无数次,她无一次不是情热如火,风流不羁。于是每次相见,总有些许失落。如今指尖所触,虽也是腻滑柔嫩。她却泰然处之,自有一派傲骨。
容辉一阵恍惚,好似身心相应,两个小人儿忽然合成了一体,不由会心一笑:“这才是她!”于是轻手轻脚,不肯遗漏半寸肌肤。
潇璇虽已睡得迷糊,却感受到了他的呵护。心随意动,似要化作一湾温水:“臭小子,姐大风大浪挺都过来了,你还能怎样?”一并交出,自己沉沉睡去。朦胧间鼓响六通,沉闷悠远,震人心腹。她缓缓醒来,只觉全身酸胀,不想动弹半分,于是自我安慰:“才到卯时,还早……还早……”精神一散,又要沉沉睡去。
容辉也被鼓声惊醒,想起还有大事,立刻穿衣起床,点燃油灯,却见床上那个小人儿睡得正香。青丝乌云般横亘枕上,慵懒中透出的艳丽风情,激得人心神荡漾。
他不由柔声低呼:“潇璇,潇璇,起床了!”伸手推她,她就哼哼两声,仍然一动不动。
容辉哑然失笑,恨不得把心都给她。伸手去点她鼻子,又找出那只小手,帮她调理内息。潇璇内功精深,只是稍受激引,自然绵绵流转,畅通无间。片刻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又羞红了脸,身子一缩,钻进被子,把自己紧紧抱住。
容辉看见床上包子似锦被,乐得哈哈大笑,又抱住被子哄她:“潇璇,潇璇,你在不出来,太阳可要晒到屁股了!”只听被中小人嘤嘤细语:“把我的衣服拿来……就在床下箱笼里。”
容辉哑然失笑,循声找去。床下果然有方箱笼,拖出揭开,吓了一跳。箱子里叠着两摞衣裳,每摞都不下五套。角落里还有首饰盒,和一堆玉佩。
他心中嘀咕:“难道她打算在这里常住?”于是拿出最上面那件襕裙。大红克丝绣青云纹,三颗翡翠纽扣,妍丽中透着矜持,亦如她现在的形容。
潇璇从被下接过襕裙亵衣,又让容辉出去。并非不敢让他看见,只是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