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辉戴了金翎玉冠,穿了雪丝鹤氅,走出净房,见天色已亮,新绿丛生,不由微笑:“好天气呀!”
“是啊!”凌霄用赤金首饰束了“飞天紒”,在红丝襕裙外披了件金丝纱衣,微笑跟出。冷风激面,血色渐褪,仍是洁白晶莹。
两人看着廊下草树,都不想走,忽听绿衣来禀:“二爷、夫人,二小姐来请安了。”循声见她低头红脸,似有误会,不由相视一笑,一起回了“盛心阁”。
韵姐儿梳了一对丫髻,穿了套青丝夹袄,看见容辉,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行礼:“爹爹安好,母亲安好!”
容辉看见她神色怏怏,当即召她过来,蹲下抱起,微笑询问:“小丫头,为什么不高兴?”
韵姐儿看着容辉,憋着嘴说:“因为爹爹要走了!”眼珠乌溜溜地,泪盈于睫。
容辉心头微酸,不由好笑:“爹出门逛一圈,是要给我们韵姐儿买好吃的,又不是不回来……”一语出口,连自己也不相信,只好迈步进屋。
韵姐随口嘟啷:“可我姨娘说,爹爹要出去很久。”
容辉微愣,想起牛皮纸上的确没写结业日期,只好现编:“那是你姨娘不懂,等你姨娘再生小宝宝的时候,爹就回来了。”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后厅。
韵姐儿摇头讪讪:“可是我姨娘要十个月,才能生小宝宝!”容辉哭笑不得,将她放上倒座处的软榻,不由皱眉。
凌霄忍俊不禁,欣然解释:“你姨娘怀了四个月身孕,还有六个月呢。十减四得六,韵姐儿不记得了吗?”蹲下身笑颜如花,很是和蔼。
韵姐儿点头记住,又问凌霄:“那母亲什么时候生小宝宝?”
凌霄微怔,霎时时羞红了脸,睁大眼睛问:“母亲为什么要生小宝宝?”很是尴尬。
韵姐儿嘻嘻地笑:“因为母亲今天特别漂亮!”杏眼闪烁,如漫天星辰,满是崇拜。
“好了……”容辉一阵头疼,觉得孩子还小,还不该知道这些事情,连忙打住凌霄,招呼绿衣:“摆饭吧……”径直坐到上手。凌霄看见,只好坐到下手。片刻之间,丫鬟们端进一大盆五谷粥,几十碟开胃小菜。又给韵姐儿用粉彩宫碗上了羊奶、小米粥和小笼包。
后厅桌前,容辉用陶钵连盛了三满碗才饱,又嘱咐凌霄:“你带韵姐儿先去,我去喊傻熊。”
凌霄想保持身形,只用宫碗盛了小半碗,看着容辉聚精会神喝粥的样子,只觉他气概十足,更具一番憨态。一时间眉开眼笑,心都化了。细嚼慢咽,见他吃完,也适时咽下最后一口,微笑应承:“还是一起去吧,我先去换身衣裳。”低头看了一眼身外的纱衣,还露着肩膀、手臂和肚脐,哪敢见人?不由分说,小跑开去。
容辉且随她去,又嘱咐韵姐儿:“你慢慢吃,等你母亲换好衣裳,我们一去你祖母哪里!”说着站起身来,走回前厅,看见门框上的鸟窝,微笑招呼:“小鬼,天也暖了,雪也化了,你睡好了没?”
雏鸟听见招呼,探出头见天色已亮,“叽叽喳喳’,展翅叫唤,颇具欢意。容辉伸出手臂,欣然微笑:“看你长了几根鸟毛,会不会飞?来……”
雏鸟仰起头“叽叽喳喳”,很是犹豫,片刻后展翅扑下。可翅膀太小,身子太大,嘶声尖叫,不住扑腾,却直往下坠。容辉伸手捧住,连忙劝慰:“哎呦,我的小祖宗,可不敢摔着你。走,咱们去瞧你的老朋友。”说着将雏鸟搁上肩头,直往外走。
雏鸟上了个大当,心慌意乱,“叽叽喳喳”,低头在肩上又是啄,又是挠,以示报复。蓝天白云下,新枝嫩草间,容辉施施然走出后门,见梅花正俏,独领群芳,索性走下大路,直探花丛深处,去找猫熊冬眠所在。
山下洞中,猫熊鼾声如雷,睡得正沉。容辉走到洞外,见原本小山般的肥熊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不由好笑:“夯货,醒醒。再睡下去,你就瘦死了!”
雏鸟“叽叽喳喳”,随声附和,片刻不见动静,鸟爪一蹬,扑腾跃下,欣欣然跑进熊洞,对着熊鼻子狠狠一啄。又连飞带跑,扑腾而出,围着容辉打转。
“呜——”猫熊一惊而醒,嘶声低吼,很是恼火,应声追出熊洞。寒风击体,不由一阵哆嗦,使劲抖动绒毛。回过神来,看见容辉,凑上前人力起来,不住低吼。欢喜委屈,兼而有之。
容辉不由好笑:“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像只短尾巴的大狼狗,哪有半点熊样!”走上一手托住熊下巴,一手去抚熊头。猫熊很是欢喜,伸出头直往前凑,势要舔容辉一下。
容辉在它熊鼻子上揉了揉,托起雏鸟,放上熊背,微笑招呼:“我要出趟门,走吧!”转身直回正院。猫熊趴下来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窜到前方带路。
容辉走进后门,忽见燕玲梳了坠马髻,穿了件桃红大袄,正站在门前和韵姐儿说话。猫熊看见小丫头,精神微振,低吼一声,兴冲冲地上前招呼,伸出舌头就舔。
韵姐儿一点不怕,伸出手捧住熊头,被猫熊舔得满脸口水,不由惊叫。“依依呀呀”,哭笑不得。燕玲下了一跳,瞥眼看见容辉,失声惊呼:“二爷!”
容辉见她气色红晕,腹已显怀,连忙上前搀住,柔声劝慰:“没事,没事!”当面去摸熊头,微笑解释:“他们逗着玩呢!”
燕玲有孕在身,护子心切,一把将韵姐儿拉到身后,杏眼圆瞪,乞求容辉:“二爷快把它弄走!”
容辉见她认真,低头招呼猫熊:“你饿了吧,先去‘紫薇阁’吃点。”顺手指向后门,猫熊心领神会,围着韵姐儿转了一圈,小跑开去。
凌霄换了套青丝对襟襦裙,带着绿衣、红袖和蓝绸迎出,适时招呼:“师兄,我为你披甲!”
容辉见绿衣端来兽甲披挂,点了点头,张开手臂。由凌霄帮忙扣好后,又见兽甲也是一件法宝,于是走开两步,催动法力,凝聚精华。鳞甲震颤,金光大放,恍如一轮太阳。
群淑不敢直视,纷纷遮眼侧头,待灵光消散,回头只见容辉身上铠甲已无,仍是紫金宝带,雪丝深衣。凌霄会过意来,上前招呼:“师兄快去后院吧,爹娘都派人来催过了。”说着向韵姐儿招手。
燕玲努了努嘴,见凌霄不让自己说话,满心委屈,只好低头恭送,恰被焦妈妈扶住。容辉也有话嘱咐燕玲,可当着凌霄,又说不出口。点头应了一声,抬腿就走。
他出了院门才嘱咐凌霄:“燕妃阁,你多照看着!”一语出口,很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我刚才逼出宝甲精华,收入了体内,所以那兽甲就隐入芥子空间了。什么时候需要护身,心神一动,就可以附到身外。”
“是吗?人家还以为那盔甲是件法器,原来竟是件法宝。早知道,人家就不拿出来了!”林荫道上,凌霄棉步轻移,巧笑嫣然,索性和他打太极。一问一答,直往紫薇阁去。
一家人知道容辉要走,纷纷聚到“紫薇阁”送行,听见响动,迎出院门,见是猫熊顶着雏鸟跑来,不由好笑。李母啧啧感慨,欣然吩咐:“这熊怎么瘦成这样了,快给它些吃的!”院中人均有经验,立刻去拿。
李蕃宁身穿枣红鹤氅,随后跟出,又等片刻,才见三人过来。容辉和众人一一告别,才由众女眷一起送至“垂花门”,由仆役送至大门,由容光和荣耀送至山门。又改乘马车,由容雪、潇月、潇娟和梅钗等弟子送到南城“一品堂”。
陆大海清早接令,早等在“一品堂”外。朝阳之前,看见华盖朱车领路,香车紧从,连忙迎上。容辉见他穿了套棉布短褐,只带着周锦和燕翔,很是满意,跳下车问:“都准备好了吗?”
陆大海拱手问候,仔细应答:“因为说了不准带其他东西,就只准备好一箱干粮,一箱常服,都装上船了!”
容辉点头招呼:“事不宜迟,走吧!”迈开步自,回头和容雪道别:“你们还有事忙,都回去吧!”说话之间,车中猫熊低吼,纵身跳下。围着容辉转了一圈。雏鸟认准冰宫,“叽叽喳喳”,唆使猫熊,就往里窜。
石万鑫腰围锦带圆裳,穿了套琥珀丝袍,适时迎出,拱手相请:“二爷,两艘船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容辉点了点头,踏上冰阶,见容雪、潇娟和潇月联袂跟上,索性吩咐陆大海:“你先走,我和她们交代几句,跟在你后面!”走进冰殿,又觉寒气丝丝,精神一振。凝神观察,方只殿中寒气与自然中的寒风不同,竟能聚拢修士功力。常在殿中,功力自然凝聚。
他会心一笑,走进西间会客大厅,随意坐上墙边一张冰榻,见三女跟来,慎重嘱咐:“等开了春,朱家就要派弟子来,在‘阳都城’开设书院,你们好好接待。另外开山收徒,宁缺毋滥。划给你们的灵田店铺,就是你们的。让谁管不让谁管,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千万别再为一点蝇头小利,和他们搅在一起。门下那些田庄、铺子上的人,充其只能算外门子弟。你们立好规矩,照章办事,跟他们划清界限才好。”
容雪不知所谓,潇娟和潇月记得当年“明清真人”,倒是是为什么死的。相视一眼,敛衽答应:“是!”
容辉点头受礼,起身告辞:“好了,你们回吧!”眼见三人转身而去,才舒出口气,直上三楼。
冰顶滑开,阳光洒下。冰雪闪烁,璀璨晶莹。中央法坛上,架着一只法舟。容辉走上楼口,见赵嫀正躬身站在坛边,和猫熊挑逗。略作推测,微笑招呼:“姑娘竟然来了,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赵嫀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齐胸高的淡红襦裙,看见容辉,裣衽见礼:“恭喜公子,修为大进!您的行李全在船上,随时可以出发。”又派了拍熊头,微笑招呼:“上去吧!”
猫熊顶着雏鸟,早已按捺不住。听言一个箭步跨入舱中,当先占了最舒服的角落。容辉上前道谢,猫身钻入舟棚,见两箱行李全放在猫熊身后,于是绕过茶几,在短踏上坐好。深深呼吸,定下心神,微笑招呼:“可以走了!”仰身躺下,静等片刻,却没动静,不由探出头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嫀站在坛边,微笑应承:“人没到齐,还不能开船。”
“还有人?”容辉一怔,会过意来,连声询问:“谁要搭顺风船?”忽听一女回答:“是我。”语声清冷,似天外来声。循声只见楼梯口走上一个黄衣少女,气如烈焰,冰肌傲骨,冷艳无双,不是碧霞是谁?凝神细看,不由愣在座上,哭笑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