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气氛,已然在这一刻陷入凝滞。
以乾泰恒的修为和经验,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附近出现的异常气息和强烈的杀机?他很清楚,自己正踩入一个极度危险的陷阱之中。
而对于这个陷阱的来源,他虽然很惊讶,却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几个设想,并在其中找到了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现在唯一疑惑的,就是眼前这表情古怪的赵家两兄弟,又是什么情况?因为在他作出的判断中,这两个在赤金城一出现,就闹出众多乱子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与那些人是混不到一起的。
他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朗声问道:
“两位,是刚从城主府出来么?”
说着,他龙行虎步,走上了这条堆满了危机的长街,就仿佛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程成和鬼姬怔了一下,心想这位赤金城主没理由一点感觉都没有,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走进伏击圈中,简直就是自信心爆炸啊。
“我们兄弟确实是从赤金宫出来,原本是想询问一下大小姐的下落,却不巧没有碰到城主。听夫人的说法,您这是去寻找大小姐踪迹了么?”
程成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周围那存在着强大生命气息的方位望去,琢磨着等下开打之后,自己从什么方位开溜,才最稳妥。
乾泰恒大步向前,不一会儿,就已经走到了长街三分之一的位置。
“不错,我确是得到了一些线索。”
“那么,找到了么?”程成一阵惊喜。
“没有,线索是假的。”乾泰恒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假的?”程成有些失望,也有些意外。乾泰恒居然会得到假的线索,这线索又是从哪里来的?会和今天这些埋伏者有关系么?
这时候,乾泰恒越走越快,已经走过了长街的一半。也深入了这伏击圈的中央地带。
程成见状,禁不住微微紧张起来。突袭,随时可能爆发,他不禁有些纠结,乾泰恒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如果换作是鬼姬,是绝不会提醒的,乾泰恒的死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程成却隐隐感觉到,自己如果不说话,可能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而乾泰恒则继续说道:“虽然线索是假的,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了。”
“为什么?”程成眉尖一扬。
乾泰恒冷冷一笑,道:“因为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说着,他忽然站定了下来,就在那伏击阵的中心位置。他猛一提气,朗声叫道:“还不出来吗?再不动手,乾某可就过时不候了!”
这一声怒喝,带着强横的气浪,向四面八方轰然奔去,将整条长街都震得微微颤动起来。
在这声浪的余音之中,四周围黑影闪动,从长街两旁的房舍之中,瞬间冲出了数十人。将乾泰恒团团围了起来。隐约间,形成另一座严密的战阵。
而这其中,又分出了六个人,飞奔而来,将程成和鬼姬包围了起来。
程成一时瞠目,大声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居然敢当街打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乾泰恒冷眼看着,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王法?他们连我这个城主都敢出手,又怎会将王法看在眼里?”
说着,他目光一转,抬眼望向了身旁的一幢二层小楼:“叔父,都已经图穷匕见了,还需要收着藏着么?出来一见吧。”
这话一出,程成和鬼姬都忍不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叔父?乾刚?有没有搞错?动手的人,怎么可能是他?有什么理由吗?”
虽然对高照的话不敢完全相信,那海西商盟的情形也未必没有夸张之处。但是程成看来,有一个第三方势力潜入了赤金城,并制造了重重事件,应该是事实。
既然这样,乾刚又为什么会向乾泰恒出手?那老家伙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哪有这么容易上当的?
或者,是乾泰恒猜错了?
可惜,当那个曾经见过几面的赤金城大长老,蓦然现身出来的时刻,程成终于确认,是自己猜错了。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惑也越发增长。为什么会是这老东西?此前的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吗?乾胜男呢?她也被他捉了去?
程成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乾刚轻轻咳嗽了一声,站在了那座二层小楼的阳台之上。
“泰恒,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抢先动手吧?”
“哼!”乾泰恒冷哼一声:“没想到,我确实没想到,原来绕来绕去,还是你在搞鬼。”
“我搞鬼?”这话一出,乾刚的老脸上便是眉头紧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乾泰恒一眼,然后摇头冷笑道:“泰恒,到了现在,你还想混淆视听,把脏水都泼给我?没用了,你的这点栽赃陷害的伎俩,早就被我识破了。”
乾泰恒听了同样是一脸的迷惑:“叔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这里设阵伏击,反倒是我逼你的?”
“废话!”乾刚一声厉喝:“若非你做事太绝,我又怎么会抢先动手?别再装了,从小,你就心机深沉,才会深得大哥的信赖,把城主的位子传给你。现在,你想除掉我,设下这些层层相套之局,真是厉害。这么下去,要是我再不断然出手,就再也洗不清了。”
乾泰恒皱眉道:“设局?你是说,柳德中的事,是我做的?”
“你还要否认吗?”乾刚道:“柳德中区区一个后生小辈,如果不是为了栽赃陷害,把目标引向我,有谁会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我那里盗取食髓兽的精魄来害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杀他岂不是举手之劳?”
乾泰恒双目一睁:“此事我早就和叔父谈过,也绝无怀疑叔父的意思,只是我想找看护库房的人来询问,却被叔父阻止,难道,这也要怪我?”
乾刚嘿嘿冷笑起来:“你说的倒是好听。不怀疑我,却找我的外孙来询问,难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外孙在其中捣鬼吗?这被旁人听了,与我做的有什么区别?”
“这……”乾泰恒瞬间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就算这是我的疏忽,也不能说明,整件事是我设计的吧?难道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叔父库房里的食髓兽了?”
乾刚抬头道:“那可不一定,整个海州之中,如果你都做不到,别人就更做不到了。”
“你!”乾泰恒很是愤怒,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停了一下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压了下来:“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而我的男儿被人劫持,这总不是假的吧?”
乾刚对他这话一点都不意外,几乎是立即回道:“泰恒,你还别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还不敢确认是你在设计捣鬼,甚至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真有某个灭亡势力的后人,在想办法报复。但等这件事出来之后,我便再没有了怀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做幕后主使!”
“为什么?这又是什么道理?”乾泰恒瞠目道。
乾刚冷哼一声:“这不是明摆着么?我问问你,你女儿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乾泰恒想了想,才道:“她是在从赤金宫去宣武堂的路上失踪的。”
“就比如,这里?”
乾刚的话,让乾泰恒一时惊诧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乾刚此时又道:“你是不是说过,你女儿失踪的前后,那附近并没有出现任何打斗,甚至连口角都没有发生过?”
一旁的程成一听到这句话,心头就是微微一愣。这个念头,自己也曾经想到过。看来,不是只有自己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暗暗点了点头。
“那又如何?也许是对方的实力足够强大,让男儿完全没有机会反抗呢?”
乾刚摇头:“这我早就想到了,更是让人去认真调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乾泰恒皱眉道。
乾刚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女儿不是被人抓走的。有人看到,她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在听了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自己跟别人走的。”
“你说什么?”
不但是乾泰恒大吃了一惊,连程成和鬼姬也是惊讶不已。
乾胜男是自己跟人走的?那说明了什么?
乾刚冷笑道:“何必如此惊讶,你女儿根本就没有被人抓走,难道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乾泰恒瞠目道。
“很简单,那个人的身份,我也查到了,他就是你赤金宫里的人!”
“你说什么?”
乾泰恒这才真正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
程成和鬼姬对望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如果乾刚不是故意胡说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非常诡异了。
乾胜男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原本就很难解释,而如果她是被熟人叫走的,那就变得非常合理了。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是赤金宫里的人?难道真的是乾泰恒设下的局?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