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赞叹声中,高照暗暗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表现,也显得非常满意。不过很快,他就奇怪地发现,大家此时仍然站在原地,似乎还在等什么。
“难道还有人没有结束?”
他的问题几乎立即就得到了结果,因为大家的目光,已然从他的身上移开,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另一个方向。
“是他?”
高照不知道程成的名字,却绝不会这么快地忘了,这个把柳德中打得满地找牙的小杂役。
“此人果然不简单,他到底什么来历?竟会被乾胜男笼络。否则,倒是可以结交一下,可惜了。”
程成此刻的心神高度集中,对于自己成为全场数千人的目光焦点,完全不知情。否则,他恐怕又要懊恼,为什么自己一直想要低调行事,却总是被人重点关注了。
身处数千人形成的恢宏生命气场中,直面着那道同样纹丝不动的剑意,程成感觉自己的时间都凝滞了,唯一还在极速运转的,就是他气海中的双重印纹。
从生命气场中汲取而来的气息,在这里转化成丝丝元气流,一点点,一滴滴地凝结起来。
而这种凝结的过程,在他做完第一催动之后,就变成完全自发的过程。完全由双重印纹本身来推进。
当这凝结的东西渐渐成形之时,程成才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道与项邪所发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剑意!
他复制了对手!
这是一种什么能力?是自己这生纹的特殊功效吗?否则,自己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他知道,每一种印纹,除了帮助吸收相应气息之外,还会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高阶的银纹,可以令自身的攻击具备某种震慑对手的特效。
当日银虎孔山的银枪突击,只是余波,就让他僵在地上颤抖了好一会儿。
那么,眼前对对手的复制,极有可能,便是生纹的特殊效能。
在这一刻,不但是他的神情惊诧异常,就连项邪,也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随即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很有趣,非常有趣。”
这时,在程成的意识之中,两道剑意,就像是镜子两头的影像,你不动,你不动,你一动,我跟动,始终相反相对,分毫不差。
渐渐的,项邪的剑意,变得激烈和活跃,曳动之间,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就好像是一位大剑师在出手攻敌。
相应的,程成的剑意,也在复制着它的每一个动作。同样的大开大合,同样的气势磅礴。唯一缺少的,只是功力修为。但这毕竟不是现实之中的对招,两道剑意的没有发生实际的碰撞,所以,威力并不重要。
只是越往后,这种模拟,开始有了一些滞涩,毕竟,程成的境界,程成的见识,程成对剑术的理解,差对方都太多了,仅凭印纹的复制能力,是无法完全越过那么大的鸿沟的。
但有趣的是,每当程成跟不上时,对方的动作都会稍稍放缓一些,就像是在留给他熟悉的时间,等待他的同步。
而每当程成将其融汇贯通,完美复制时,对方又会加快速度,施展出一套更加绚丽的剑式。
这个过程,来回往复,层层递进,直到对方的一招惊艳无匹的剑式,程成再也无法完美模仿时,对方忽然停了下来,回到了刚开始时的静默状态。
两剑相对,如同凝固。
这时候,在松山讲堂外的数千人,已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了。因为程成在冥想的状态,坚持的时间,早已超过了一个时辰。
很多人自然而然的向项邪投去目光,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而这时的项邪,却是凝眉沉思,好像正在犹豫不决,试图做出某种艰难的决定。
“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连上师都会如此紧张慎重?”
而在同一时刻,在程成的面前,却出现了,令他更加惊讶的一幕。项邪的剑意,重新开始动了,而它运动的方向,是正前方,也就是程成剑意的方向。
两剑越靠越近,直到剑尖对在了一起。
“这是要做什么?”
程成心头猛跳,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但是根本不敢相信。
项邪,是想让两道剑意合并吗?
就在这时,项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松山讲堂的上空回响起来:“既有缘,就送你了。”
下一刻,在程成的识海之中,便好似绽开一朵极炫目的烟花,光华耀眼到他几乎无法直视。而一道震慑心魄的能量震荡,瞬间从两剑的连接点上爆发出来,程成的心,都好像停止了跳动。
当光华谢幕,一切恢复如常,在程成的识海之中,只剩下了一道剑意,从强度上看,它属于项邪,但是那种无比亲密的同步感,又分明就是自己的剑意。
真的,两道剑意真的合并了。
项邪把他的剑意送给了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
程成睁开了眼睛,吃惊地望向项邪。
“你没有模仿成功的那一招,叫地缺,是老夫一百岁才创出的。我把它留给你,哪一天你完全学会了,这道剑意才会完全属于你,用点心,不要让我失望。”
项邪的这番话,程成听得似懂非懂,在场的众人没有感知到其中的过程,更是云里雾里。但是只要不是蠢得太厉害,就能猜到,项邪一定是送了程成一份大礼。而这份大礼,必定与项邪赖以纵横天下的天残地缺二式有关。
这个小子,是哪辈子修来了这么好的福气?
就连高照,都有些怅然若失,他以为自己能够借助项邪的剑意,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一阶,就已经非常优秀了,现在看来,比起这个小杂役所得到的,差得可能有点远。
程成拜谢了项邪,心中又想:“原来这一招叫作地缺,有地缺,那就有天残,却不知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一招?”
项邪受了程成的礼,再无多念,袍袖一摆,便转身离去,众人连忙恭送。
等到他的身影渐渐消失,院中的众人,便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程成和高照二人。作为这场讲剑的最大获益者,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但是,他们立即发现,程成不见了。
“赵勇,赵勇人呢?”
乾胜男在软榻上直起了身子,四下张望着。
随即,在人丛的后面,高高竖起了一根扫帚。
“大小姐,我在这儿。”
人群分开,只见程成手举扫帚,站在墙根处呵呵笑着。原来,他居然是去找他的专用清扫用具了。
乾胜男没好气地拍了拍软榻,皱眉道:“你就记着你的扫帚,还真把自己当杂役了?明天我就跟我爹说,让你们兄弟两个正式进宣武堂。”
她的话音刚落,身旁一位长老便小声说道:“大小姐,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呀。”
乾胜男转过脸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那位长老虽然笑得很勉强,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真不合规矩?”
“真不合规矩。”
乾胜男用力咬了咬朱唇,显然对这位长老的不通人情很是不满。她连吸了两口气,突然放大了声音道:“那就改规矩啊!”
她坐直了身子,越说越有气:“连项大师都看出他资质不俗,把地缺剑都传给他了。你们真的打算让整个海州地面上,除大剑师之外,唯一一个学了地缺剑的人,在门口扫地?云堂主,你好大的面子啊!”
这位云堂主,就是宣武堂的掌堂长老,为人耿直是有名的,向来认规矩不认人。但听了乾胜男这话,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悻悻道:“大小姐这话确也有理。能得大剑师真传之人,不宜过份轻慢。只是,这规矩就不要轻易改动了,还是请城主于堂规之外,发个加恩令吧。”
乾胜男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小事,你等着。”
随即,她伸手远远指着程成:“赵勇,我可又帮了你一次。走,带我去看你哥。”
“呃……”程成张着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苦笑。
一趟赤金城之行,居然帮鬼姬姐姐惹来这么些桃花债。将来,真不知该如何了局。
半个时辰之后,鬼姬的表情,和程成的也相差无几。面对乾胜男的热情探望,他除了一个劲的道谢,已然无话可说。
“我听赵勇说,你的伤不重?”
“还好,休息两天,就差不多了。”鬼姬担心说自己伤重,会惹来对方更热烈的关心,只能如实交代。
“那就好。”乾胜男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道:“再有三五天,我也该好得差不多了。那就……七天之后,我和你打一场,时间我选了,地点,你选。”
“啊?”
鬼姬和程成对望一眼,都是哭笑不得。原来,这位大小姐一心惦记的还是打架啊。
而这还不算完,乾胜男的目光又转向了程成:“原来,你也很不简单的,要不是项大师的眼光独到,我都被你骗过了。这样,等你的地缺剑练好了,我跟你也要打一场。天残惊天,地缺盖世,这样的招数,我怎么都要见识一下的。”
这位大小姐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