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十分看好,孩儿还琢磨着撺掇娘娘也参与进来呢,今日入宫就为此事,谁知正碰上王贵人,不,宁妃有了身孕,这才没顾上跟娘娘提吧。”
“这事儿暂时先不用跟娘娘提了,她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掺和这事对她的名声有影响,为父管理着宝和店,既然你看好,就先从里头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试试水,另外,听你母亲说,您跟张让家的最近联手在搞银号,这倒是个挣钱的营生,不能让外人主导,为父先给你五十万两,不够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宝和店是皇家的营生,经营范围很广,相当于皇家自负盈亏的一个小金库,以前由司礼监管理,张居正上台之后,将其交给了李太后,李太后不可能亲自出面,这个掌总之人,自然选择最亲近的李文进。
“义父……”
“行啦,为父的就是你的,你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就算全赔光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便是。话说回来了,为父相信你的眼光,你小子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许多看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其实你小子早就有了谱儿,对吧?”
张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原来在义父心中,孩儿这么厉害啊?成,既然您这么信的过孩儿,孩儿若是不做出一番成绩来,还真对不住您了呢,您放心,我准保不让咱们的银子打了水漂。”
李文进额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道:“对了,听皇帝唠叨,你准备搞一个印刷的机构,想要印刷报纸……朝廷不是有邸报么?再说了,邸报的印刷掌握在通政司和六科手中,那起子读书人连皇帝都敢骂,跟他们抢饭碗,你可得先做好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准备。”
邸报最早见于汉朝,又叫宫门抄,相当于最早的新闻发布形式,上边记载的大多是皇帝的诏命,官员的升迁任免等消息,发展到宋朝时,已经成为了统治者控制舆论导向的工具,产生了类似后世新闻审批的“定本”制度。
到了明朝,民间也出现了私营的报房,所发布的报纸内容基本上都是复制邸报,用以贩卖牟利,这种报纸,又被称为朝报。
后世评价,明朝的邸报管制有所放松,研究者指出,明朝的邸报上,经常刊载一些颇为大胆的政治言论,甚至将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皇帝和权臣。而这一现象的产生,绝非统治阶层的自愿,而是源自文人士大夫势力的高涨,对皇权产生巨大冲击所附带的衍生。
这也是为什么张佑一提办报纸,朱翊钧顿时强烈支持的根本原因,归根结底,如今的万历邸钞并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那些处处跟他对着干的文人们手中。
当然了,表面上看,张佑创办报纸是为了朱翊钧着想,其实,深层的目的还是为了他自己的远大理想。而若想实现他的理想,观念的改变必不可少,而想要改变民众的观念,报纸这种工具是不可或缺的。
他并不准备将这些全都告诉李文进,不是不信任,纯粹是时代的局限,若他的灵魂不是来自后世,也不可能想象到后世媒体所能产生的巨大能量。
“义父说的孩儿都知道,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孩儿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身为臣子的,就得想办法为陛下分忧,骂就随他们骂好了,反正又不痛不痒的,只要皇帝信任孩儿,量他们也翻不出多大风浪。”他随口说道,说着一顿,嘿嘿笑道:
“再有了,他们不许陛下耽于美色,荒怠国事,自己却今天娶一房姨太太,明天接一个俏姑娘,自己反倒欢饮达旦夜夜笙歌,没这个道理嘛。一个个的全都装的道貌岸然,忽悠的老百姓们全把他们当成圣人,孩儿就是看不惯,非把他们的老底儿全都揭出来不可!”
“咱家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果然还是被咱家料中了。”李文进苦笑着说道,随即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有主见的,既然是为了皇帝,咱家也不拦你,就劝你一句,别小瞧那些文人,他们杀人不用刀,真逼急了他们,万一事儿闹大了,怕是连皇帝都保不了你,嘉靖爷那么强势的,不也跟那些人们争了数十年么!”
李文进说的是大礼仪之争,由于正德皇帝无后,嘉靖皇帝是以藩王的身份继承的皇位,称帝后,想封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为皇帝,结果引来了时任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文人士大夫强烈反对,这场争斗旷日持*久,罢免杖毙者官员无数,直到十多年后,世宗才算艰难的取得了胜利。
张佑精研明史,自然对此事件十分了解,闻言暗想:“疾风知劲草,板荡见能臣,反正皇权跟臣权的矛盾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索性早早的挑起来,从中没准儿还能挑出些真正为国为民的良才呢。”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老实说,对于那些史籍所载的名臣良将,他还真的不是多么信任。
他表面上答应一定会注意,实地里却已暗暗下定了决心,报纸发行首日,一定要埋上一颗当量巨大的炸药,就算震不死那些伪君子们,也争取把他们震个目瞪口呆。
李文进可不知道张佑脑子里再打什么主意,又罗嗦了几句,看看天色已然黑尽,拽着张佑回府,先取来五十万两银票给他,这才将他撵出小院儿,自去休息不提。
想创办后世那种真正的报纸,自然离不开新闻素材,从李文进那里出来,张佑一路沉思,忽然想到了那些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登时高兴起来,略琢磨一下,干脆出了李府,来到冯府门口,上前扣动了沉重的门环。
之所以来见冯保,一来是冲着他东厂厂公的身份,寻求他的支持,二来么,今日狠狠削了张大受的威风,也该过来跟他这个主人沟通一下。
话再说回来,其实张佑也知道冯保一直在等着自己求见,拖到至今,他感觉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差不多已是戌时末牌时分,等了片刻,门内才传来动静,趿拉着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等少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与此同时,激烈的马蹄声自东华门方向迅速接近,迅捷如风,很快冲入了对过不远的内东厂,张佑回头张望,这才发现,内东厂内灯火通明,不禁诧异起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