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姐果然在延祺宫,见到张佑之后,十分惊喜,老远儿就笑道:“来之前本宫还琢磨会不会碰上你,想不到还真碰上了,不是说跟着陛下出宫了么,回来的挺快啊!”
一边见礼,张佑一边说道:“就去了趟贡院,又不太远……内廷这嘴长的人还真多,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外传,这才多大工夫啊,您就知道了,真是……”
“不能怪他们,本宫是六宫之主,本宫问话,他们谁敢不说实话?”王喜姐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张佑平身,嘴里不停,埋怨道:“你也是,又是你忽悠的陛下出宫吧?还嫌身上的虱子不多啊?”
屋里头除了宁妃王喜姐和张佑,就陈矩曹爱金和宁妃的贴身宫女云雀,所以王喜姐说话并无什么忌讳。
“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反正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人多了去,这点儿小事也就不在乎了……宁妃娘娘,今天感觉如何?”
后一句话是对王蓉说的,王蓉的肚子圆滚滚的,原本的尖下巴也胖成了鹅蛋脸儿,不过却一点儿都不丑,反而整张脸上都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挺好的,就是昨晚肚子疼了一小会儿,然后脚肿的厉害,走路有点儿费劲。”
“脚肿正常,快临盆了嘛。”张佑笑道,又道:“至于肚子疼?假如见红的话,一定要尽快告诉医婆,那是临盆的前兆。另外,这几天一定要坚持活动,对开骨缝有好处。”
“我知道了,每天都坚持着走五千步,一直没拉下。”
张佑点头给宁妃把脉,又要纸笔开药方,又叮嘱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这才告辞。
“本宫送送你,正好有些话跟你说……妹妹,你好生养着,缺着什么就派人告诉我,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后一句话是对王蓉说的,说着话,王喜姐也站了起来。
王蓉要起身相送,被她按了回去:“歇着吧,不是刚走了不少路嘛,锻炼重要,休息也重要,劳逸结合嘛,对吧子诚?”
张佑含笑点头,于是王蓉只好作罢。
张佑和王喜姐一前一后出了延祺宫正殿,一边下台阶一边对王喜姐说道:“微臣正要找您呢……”
话没说完就被王喜姐打断:“是为了大明银号的事吧?”
“嗯,这事儿明显是田义故意抹黑我,陛下却避而不谈,我这心里实在是没谱儿,他跟你谈这事儿了么?”
“还说呢,他都气坏了,等着你主动跟他说呢,你倒好,他不提你也不提,这不纯粹是火上浇油么?我找你主要就是告诉你,抽空的时候主动跟他挑明此事,别互相猜疑闹误会。”
“啊?原来陛下等着我呢啊,难怪……我明白了,嗯,待会儿我就去见他,就说您说的……”
“别呀,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嘛?”王喜姐急道。
“好我的娘娘哎,宫里头到处都是耳目,瞧瞧四外那些都人守卫们,你知道都是哪个山头的?陛下出宫那么大的事儿都瞒不住,咱俩见面并单独说话的事情能瞒的住?反正您又没私心,纯粹就是为了我们君臣之间不闹矛盾,所以啊,这种事情,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的好。”张佑老谋深算的说道。
王喜姐怔了怔,苦笑道:“你呀,怪不得别人都叫你‘小狐狸’,亏了你长的这么多心眼儿了,没事儿干都用来琢磨人了吧?”
张佑回以苦笑,说道:“当官表面风光,其实处处危机,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还不都是被逼的嘛!”
“也是,都不容易啊。”
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了五个字:伴君如伴虎,可惜谁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没能见到郑淑妃,张佑不可能主动去找她,那样显得太过刻意,传到朱翊钧耳朵里,不好解释。
不过见到了王喜姐,总算也没白跑,和她分手后,他果然和曹爱金直奔乾清宫而去。
其时天色将暮,所以朱翊钧见到他后不免有些吃惊:“宫门都快下钥了,你怎么又跑来见朕了,有什么事儿么?”
张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四周伺候的都人。
“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暖阁,曹爱金,你去门口守着。”朱翊钧知机,沉声吩咐。
待众人鱼贯而出,他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说着话,张佑“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朱翊钧隐隐猜到什么:“怎么了这是?怎么就罪该万死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去了一趟延祺宫,回来就罪该万死了?不会是宁妃……?”
“宁妃娘娘好着呢,是微臣,不该怀疑陛下,从而和您置气。”
“呵呵,你在和朕置气么?朕怎么没发现?”朱翊钧笑吟吟的问道。
“微臣该死,回京后听说您十分*宠*信田义,便生了嫉妒之心,后来他告我岳母在大明银号的账目上作假,您同意让他查账,微臣就恨他故意生事,想要挑拨我跟您的关系,也怀疑您对微臣生了厌倦之心,所以……”
“所以你就赌气,朕不主动提,你也绝口不提对吧?”
“嗯!”张佑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那现在怎么又想通了?”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张佑老老实实说道:“多亏皇后娘娘点醒,刚才去延祺宫,正好碰上娘娘了,被她提点了几句,微臣才茅塞顿开。”
“怪不得,她这是打从心眼儿里不愿意咱俩之间发生误会啊……既然知错了,说说,错哪儿了?”
“第一,不该怀疑陛下您,您对微臣恩比天高,*宠*信有加,有这心,都是不忠至极。其次,不该赌气,您说过咱俩之间不是普通君臣,就算心有不满,也该坦诚相告,而不该消极应付……”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看看你做的,你特么还当老子是朋友么?”朱翊钧不知怎么发起怒来,自称也改了,还顺手呼啦了一下炕桌,上好的汝窑瓷杯被他扫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老子憋你很久了,若非念在你还有些微功,早特么把你抓起来喂狗了,不,喂狗都不解气,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外边隐隐能够听到他的咆哮,一干都人噤若寒蝉,曹爱金手心里也全是冷汗,自己这个小师叔,看来这次是真的惹毛了陛下了,暗暗琢磨,要不要进去劝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