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程方明程老爷子求见!”袁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小心地提醒黄俊。
黄俊从奏章上抬起头道:“什么?程老爷子求见?那还等什么,赶快的请他进来。”站起身来,向门口迎去,刚到门口,就见程方明在袁公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向黄俊施礼道:“程方明见过皇上。”
“程老爷子,免了,免了!”黄俊吩咐道:“给程老爷子看座。菊瑛,给程老爷子送杯茶水上来。”窦菊瑛应一声,端着茶盘上来。
程方明谢过恩,这才在袁公公的引导下坐了下来,伸手接过茶杯,看着窦菊瑛,道:“谢皇上赏。”
黄俊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一口,这才道:“程老爷子是不是觉得她很眼熟?”
程方明点头道:“是呀,好象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黄俊微笑着道:“她是窦禹钧的侄孙女,窦成是她爹。”
程方明手一颤,茶水差点泼出来,吃惊不已地道:“你是菊瑛?”
“伯父,正是菊瑛!”窦菊瑛很是乖巧地向程方明行礼道:“侄女见过伯父。”
程方明把茶杯放下,站起身来,拉住窦菊瑛仔细打量起来,很是兴奋地道:“真的是菊瑛,真的是菊瑛!菊瑛,你到哪里去了?伯父满幽州找你都没找着。”
窦菊瑛很是懂事地道:“承蒙伯父挂念。家父临去之前要菊瑛去找袁叔叔,只可惜路上遇到契丹人杀人只好折返,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幸得义父搭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后来,菊瑛遇到皇上,这才随皇上来到幽州。”
脚一跺,程方明叹息道:“菊瑛啊,你咋就不来找你伯父呢?伯父和窦子期兄知交啊,我们都是幽州的读书人,他遇害之后,伯父闻讯赶来,你已经不在了,伯父还以为你遇到不测,菊瑛吉人自有天相,伯父是多虑了。”
窦菊瑛深深一躬道:“谢伯父挂念!伯父之恩,菊瑛终生不忘。”
黄俊笑道:“老爷子,菊瑛家为什么会遭遇横祸呢?窦成虽不愿做辽国的官,可他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就算契丹人要找他麻烦也不至于找到他头上。再说了,萧思温对读书人很是敬重,断不会有杀害窦成的理由,这事朕一直想不明白,菊瑛也是不甚了了。”
窦菊瑛也是很紧张地看着程方明,道:“还请伯父把详情相告。”
程方明想了一阵,这才叹息道:“还不是为了一本书。”
这话太离奇,为一本书而发生命案实在有点让人难以置信,黄俊脸sè凝重地问道:“请问程老爷子,这从何说起?”
程方明整理一下思路这才道:“这不是一般的书,是郑玄注解的《孝经》,这书上有郑玄的手迹,是以特别珍贵,可以这样说只要是读书人都会珍逾xìng命,宁愿xìng命不要,也要保存《孝经》。
“郑玄是东汉末年的经学大师,曾师从扶风马融,当他学成东归时,马融就感叹‘郑生今去,吾道东矣’。郑玄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孜孜不倦,一生共注解《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六十余种,百万余言。
“在当时,经学分为今文和古文,各派之间的分岐很大,难有一统。经过郑玄整理注解后,终于达到统一了,我们读书人叫郑学。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间占据正统地位,南北朝隋唐都以他的注解取士。
“郑玄不爱做官,不爱浮财,再加上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战乱频仍,他难有一安身之处,始终忙于奔波,到了晚年得到徐州牧陶谦的帮助,安顿在徐州城南栖迟岩,在这里他注解了《孝经》。”窦成字子期。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确立了儒家的统治地位,但是并没有解决儒家内部的争论,虽有董仲舒这样的儒宗也没有解决,直到郑玄注解的风行,郑学的出现才解决了这一问题,在接下来的几百间历代王朝都以他的注解做“标准教材”开科取士。
因而,他的手迹极其珍贵。可以这样说,要是他的任何一本手迹出现在现代的话,不仅会引起学术界的轰动,就是国家高层也会为之震动,读书人把他的手迹看得比xìng命还要重要的确不是吹牛的。
黄俊有点明白了,分析道:“可这怎么又惹到契丹人了呢?”
程方明接着道:“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这事让萧思温知道了。萧思温xìng好读书,酷爱典籍,听说这事之后心慕不已,想借来一阅。萧思温特地备了一份厚礼,本打算亲自登门以礼相求,可临时有事,就把这事交给他的侍卫长赤蛮温。
“这个赤蛮温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根本就不知道《孝经》的贵重之处,到了窦家把来意一说,窦子期恨契丹人,自然不会把如此重要的典籍借给契丹人。赤蛮温拍着桌子说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要是不借就一把火把窦家给烧了。
“窦子期虽是一个读书,却是一个很有血xìng的汉子,拍着桌子骂赤蛮温是蛮夷,是契丹狗。赤蛮温勃然大怒,抽刀就杀人,杀了窦子期不说,还把窦家的男男女女全给杀了,最后一把火把窦家也给烧了。”
窦菊瑛泣道:“当时,菊瑛在外面玩耍,看到家里起火跑回去时,家里已经化为恢烬。爹爹拼着一口气等到菊瑛,交待完事就与世长辞了。”
黄俊重重一下拍在桌子上,骂道:“契丹人欺人太甚,华夏的典藉凭什么给你?借不借也得人家主人说了算,太蛮横,太蛮横!菊瑛,你放心,朕这就吩咐李筠去查查,找到赤蛮温一定要正之以法。”
程方明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赤蛮温并没有在幽州,他给萧思温打发回草原去了。窦成遇害之事萧思温知道后很是懊悔,打了赤蛮温五十鞭子,给了他一笔银子要他回草原去,说他一介读书人身边的侍卫竟然做出这等事情实是有愧为读书人。
“后来,萧思温盛敛了窦子期和家人的遗体,葬在城西,面南而葬。萧思温自觉愧对窦子期,不能让他生时回到故国,就让他南面而卧,可以看到故国,也算是一种补偿。”
黄俊陡地起立,道:“这是强盗行径!这事萧思温难逃干系,朕一定要他吃苦头,不然愧对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