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姐心神不宁,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司徒老夫人都说她这几日看似瘦了,吃得也少了,总是愁眉不展的。
园子里花开锦绣,此时来往人也不多,何不出去转转呢?只一门心思的思来想起,毫无益处。元姐说做就做,她叫了春霞,二人拿了鱼竿撑着花伞,还抱了个放着竹席的坛子,往园子里的小湖边去了。
一路上当真一个人也无,王府众人都在孝期,不见一丝一毫的热闹气息,元姐拉着春霞也不过默不作声地赏赏景致,辗转转到了小湖边上的一处树荫下。春霞摆了席子又细细地铺上毯子,元姐也支了鱼竿,钓起鱼来。
不过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金身红尾的小鲤鱼,一旁打扇的春霞赶紧放了扇子,拿过白瓷坛,把鱼放了进去。
“姑娘可打算把鱼儿带回去养起来?”春霞问道。
王府还在热孝,连带着他们这些客居之人也不便吃荤,因而鱼儿带回去也没得做。
“不带回去。”元姐答道。
“不带回去?姑娘要放生呀?”春霞又问。
“是啊。钓鱼不过消磨时间罢了,带回去做甚?”元姐说着,只见水面轻轻一动,波纹晕开,又有鱼儿上钩了,元姐来不及再说别的,连忙把鱼儿拉了上来。
如此这般钓了四五条鱼,元姐反倒有些困了。
她午间用过饭,不过眯上眼睛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便醒了,这会儿钓了些鱼,抛开了之前纷乱的思绪,反倒睡意上头,不知不觉地倚着树入了梦。
春霞看着,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二人出来,又是鱼竿,又是瓷坛,又是竹席的,确实没带件衣裳备着。
春霞快步去了,却有一人跳了出来。
徐纪文本在花园北侧巡防的,却因为那边地势颇高,当他绕到桥上时,一下就瞧见了南面柳树下乘凉钓鱼的元姐。
自那日她刚搬来时,他跳进元姐房里见了她一次之外,就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后来送她的那匣子南珠,得不得她的欢心。
约莫是楚王不在,而京城的讯息又传了过来的缘故,楚王府的守卫紧了许多,他的差事也跟着多了起来。楚王一日不发话,他就还是王府的一名侍卫,需安分守己地办差。
这会儿见了元姐,他的步子便有些有意无意地往小湖南边去了。离得近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元姐打声招呼,就见她的丫鬟起身走开了。
春霞一走,徐纪文再没了顾虑,轻功一起,不过一息之间,便跳到了元姐身前,欲吓她一吓,就像那日她偷摸地绕道自己身后吓自己一样。
可元姐却一丝反应也无,仍然倚在树上纹丝不动。徐纪文反倒吃了一惊,连忙朝她脸庞看去,却见她双眼紧闭,秀眉微蹙,胸口略见起伏,竟是睡着了。
可睡了怎地还蹙眉,难不成是此处太凉,风吹得她不甚舒服?
徐纪文往元姐的松融阁方向瞧了瞧,估摸着,便是那丫鬟快步过去,来回也得半刻钟,若是元姐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然而他身上穿的是侍卫制服,又是轻薄的夏裳,脱给了元姐他没衣裳穿不说,若是被人看见,反倒连累了元姐。
他正苦思对策,却一眼瞧见了荷塘里的碧绿的翡翠盘,片片大如伞盖的荷叶,灵机一动。
多久没使过这招水上漂了,徐纪文心里由不得有些感慨,上回用的时候还是两年前刚学会的时候。
他呼吸吐纳了几息,筋骨放松开来,身上也有了轻飘之感,足下力气一凝,整个人便往荷塘深处飘了过去。
徐纪文折回来的时候,还是不住笑着摇头了,果真是太久没用,一趟来回,中间还是借了荷叶落脚,竟也湿了一双鞋。
他轻轻地抖了抖菏叶上他方才溅到的细小的水珠,然后才轻轻地盖在了元姐身上。
或许是荷叶清香来袭,又或者是避了风中凉意,元姐竟舒展了眉头,神情犹如迎风而动的一池荷花,温柔而又惬意,看得徐纪文也像回到了京城忠勤伯府的正院里,母亲笑语晏晏地摇着躺椅上的他午睡的年月。
他嘴角含笑地走开了,时而回头看看元姐在树下小憩的恬淡模样,放下心来。
待春霞回来时,看到姑娘身上的大荷叶惊叹不已,这是谁人如此好心,又或者是姑娘自己摘来的?可荷塘又在湖心,她怎么可能做到呢?
春霞满腹狐疑,只好把荷叶拿开,给元姐盖上刚拿来的月白色绣莲叶披帛。
元姐又睡了约莫一刻钟,便悠悠的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一下瞧见了一旁放着的荷叶。
“咦?哪来的?”她问。
春霞正替她打扇,见她醒了,又拎了一旁的水囊递给元姐:“不知道呢,我给姑娘拿披帛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谁把荷叶盖在姑娘身上了。”
元姐闻言更惊奇了:“盖我身上?怕我着凉么?”
“定是的,后来我回来了,才把这叶子拿开的呢。”春霞道,说着又拿起叶子仔细看了看:“姑娘看看,还是刚摘的呢。”
元姐接过来瞧了瞧,叶片新鲜,断处的乳白叶汁还未干透,果然是刚摘的。而且断茎处明显是扯断的,而不是剪断的,看来摘得仓促。
再看看那那湖心的一片荷花,元姐眼前便浮现出了徐纪文长身玉立的模样。
会是四哥么?元姐忍不住想。
可不是他,谁又能出现在这儿,又能湖心取叶呢?四哥武功高深莫测,定是他。
元姐心里想到了徐纪文,那匣子他送的圆润光泽的南珠也跳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忽然觉得,那南珠还是不用还了。四哥几次三番地,不遗余力地帮助她,那人情早已不是一匣子南珠可比,自己即便是还回了南珠,也还不了四哥的情义。与其小家子气地撇清关系,说不定还惹了四哥寒心,还不如铭记在心,日后再加倍奉还便是。
元姐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和徐纪文又拉近了距离,倒也不枉徐纪文湿了一双鞋,采了荷叶盖在她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