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督师袁崇焕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过了一会子,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发问。
就和先前我几次尝试询问的结果一样,朱由检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神色有点儿紧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前几次我也都是知趣地不再追问,然而这一次我却是一定要问个清楚。
说的好好的,是出来请我吃宵夜的,怎么这会子又摆着一张臭脸,这到底是给谁看呢?
“不是说了去吃东西吗。”朱由检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一点儿的反应。
“既然是吃东西,按说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皇上为什么面色那么的。”我顿了顿,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词汇:“面色凝重。”
“有吗。”朱由检伸手摸了摸脸,显得有点儿疑惑。
“是的。”我注视着朱由检正色道。
“你说是就是吧。”朱由检看我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得,刚刚有点儿反应这会子就又陷入无言了,搞什么搞,莫非还真是应了那句”君心难测”不成。
“你渴不渴。”朱由检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渴,当然渴,说了这么会子话,早就口干舌燥了。”难得朱由检主动询问,我不由扬起眉,轻声嗔怪道。
下一瞬,朱由检扬声对外吩咐,王承恩应声送了水进来。
我接过水一饮而尽,顿时就觉着嘴里的干燥感觉立刻缓了几分。
“慢点儿。”朱由检在边上轻声提醒。
“我口渴。”我本能地应了一句。
我这里刚刚把水喝完,那里马车已经停下了,我掀开帘子向外张望:“这什么地方,难道就是酒楼。”心道:到底是怎样的一家酒楼,足以让朱由检屈尊降贵深夜前来。
“不是酒楼。”朱由检摇了摇手,先我一步下了马车。
“那是什么地方。”我扶着他的手走下了马车,只见大门紧闭,而里面却是隐隐绰绰地透出些微光亮。
“成衣店。”朱由检撇了撇嘴,随口答道。
“来这里干什么”我心头莫名涌出一丝气恼,口中嗔道:“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是说好的去吃饭吗,衣服可是不能吃的。”
朱由检闻言,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朕当然知道,哪里需要你的提醒。”
“对啊。”我两手一摊,有点儿想当然:“为什么知道还来。”
“换衣服。”朱由检轻咬下唇,没好气地回道。
闻言,我顿时就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我这都问的什么白痴问题啊,现在我们可是都还穿着宫里的衣服,当然是得进去换衣服的。
“还不快进去。”朱由检在我耳旁低声催促,说着不等我有任何反应,拉着我就要往里面走。
“哦。”我后知后觉地应道。
王承恩走到门口,用手轻轻敲了两下,只一瞬的工夫,已经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很快门就被人打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约莫着四十岁上下的仆妇,不过样子长得还算周正,勉强还算是可以上得了台面。
“几位大人到了。”只见那仆妇,丝毫不显惊慌之态,就好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
“嗯。”王承恩略微颔首,压低声音道:“你们那里一切可是都准备妥当了,主子今日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所以来的晚了一些。”
“您放心。”那仆妇欠了欠身子,低声回道,说着就示意众人进去。
刚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是灯火通明,就听身后“砰”地一声,门已经被人关上。
心道:只要这门一关,这家成衣店就与这四周的店铺,没有丝毫的差异了。
朱由检名义上说是带我来吃饭,吃饭前要先找个地方换衣服,可是再一看这里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完全准备好的一样。
而我决定告诉朱由检我就是洛英,乃至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今天晚上才顺理成章发展下来的,我隐隐觉着朱由检似乎早早就决定了要来这里,而我只是顺便被他捎上罢了。
“田妃娘娘。”刚刚进到一间屋子,就见那里挂着各种各样的民间女子的衣服,我正看得眼花缭乱,就听身后的女子恭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有回头,沉声道。
“娘娘还是赶紧换衣服吧。”那女子并不回答,转而很巧妙地回避了我的这个问题。
“我在问你话呢。”我咽了咽口水,稍稍抬高声调。
“娘娘。”身后的女子轻轻唤我,不卑不亢地道:“您还是快一点,不要让皇上久等的好。”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换好了衣服我自会出来的。”我轻哼一声,凉凉的吩咐。
“是。”那女子似乎是有点儿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出去了。
我随意挑了一套衣服换上,再配上边上的摆着的簪子,又照了照镜子,俨然一个京城少妇的模样。
出来的时候,朱由检站在外头等我:“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
“我没事儿。”我轻轻呼出口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里面好像准备的很妥当呢,可是皇上不是刚刚决定了要带臣妾出来,这里头伺候的人好像各个都很机灵呢。”
“你好像看出什么了?”朱由检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我的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许多问,你入宫多年,你应该明白,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一件好事儿。”朱由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告诫。
“我不问。”我轻轻颔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即话锋一转:“我现在很饿,要吃东西。”
离开成衣店后,很快又上了马车,马车行在路上时而平坦,时而颠簸,我逐渐觉得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怎么,累了。”朱由检揽我入怀,语气轻柔。
“好像还真是。”我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那就早些睡吧。”朱由检紧紧搂住我,语带调笑:“怎么,这次不想着挣扎了?”
“不想。”我微闭着双眼,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累死了,困死了,别说话了成不?”
“你不害怕,不怕朕起了邪念。”朱由检的手,轻轻在我的发丝上游移。
“你不至于的吧,我相信你,你是皇帝,可谓是阅女无数,纵然是美人在怀,想是也可以做到坐怀不乱的吧。”我实在是困得难受,闭着眼睛,真真是懒得动弹。
“睡吧。”朱由检似是轻轻叹了一声,声音极低:“等着明日早上,朕一定陪你用膳。”
随后,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中间马车好像是停了下来。我被人抱着进了一间屋子,随后又被放在了床上。
再后来,我好像和朱由检一起在吃饭,中间我们互相逗趣儿,说着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离开酒楼以后,我们又开始赏月,赏着赏着,我们好像是都哭了。
最后朱由检就好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奔向一颗大树,解下衣带,在树上绑了一个圈,再然后的情景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我低着头只是不住地流泪,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我当然试图阻止,然而我的脚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这样也好,起码自己主观上是心心念念地想着去阻止的,实在是老天都不愿意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你还好吧。”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没事儿。”我的意识渐渐清醒,出于本能地回道。
“那就好。”那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我睁开双眼,想要看看那人是谁,几乎是我睁大双眼的同时,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会见到他呢?
心里瞬间就打了无数个问号,有心去问他吧,他却是一个劲儿地朝我挤眉弄眼,我心下莫名烦躁,故而完全不知道他眉眼间所要传达的意思。不过,他那个噤声的手势,我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此时自觉整个大脑已经完全恢复运转,我看了看曾静,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许我说话,以及他先前的挤眉弄眼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曾静起初是不理我,后来被我盯得烦了,只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外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这间屋子的门。
我回过头,定定地望着他,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神神秘秘的。”
曾静微微蹙眉,又对我做起了那个噤声的手势。
“你搞什么鬼。”我顿时就急了,于是只当没看见他的手势,固执地问。
“闭嘴。”曾静拿眼横我,随即仍是比划着一个“咔嚓”的动作。
看来曾静这样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而且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似乎也有点儿意识到了此时此刻是必须闭嘴的
再一想到先前反常的一切,以及朱由检那句高深莫测的“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我的身子竟是没来由的一颤,这时候才发现背后已经浸满了汗水。
“皇上,微臣想好了。”这个声音来自隔壁的一间屋子。
“袁崇焕,依你之见平辽是否有望。”朱由检清冷的声音,如针一般刺入了我的耳朵。
“臣想好了。”袁崇焕沉声道:“给臣五年时间,一定可以收复辽东。”
“真的。”朱由检的声音里,透着惊讶和兴奋。
“是的。”袁崇焕淡声道,只听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皇上必须让六部官员,从方方面面支持臣的平辽大计,否则臣也是无力回天。”
“具体说说。”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
“遵旨。”袁崇焕沉默一瞬,想来是正思考着如何应答:“首先从兵马到银钱,以及人员任用,请皇上务必批准臣的安排及请求。”
“这是自然。”朱由检毫不犹豫地回答:“然而前提是你可以实现五年平辽。”
“皇上。”袁崇焕补充道:“还有一点最为关键,希望皇上务必应允。”
“直言无妨。”朱由检简洁地回答。
“言官,希望皇上不要轻易听信言官的说辞。”
“朕知道。”朱由检打断袁崇焕,忽然又叹了口气,微微有点儿感慨:“言官御史一直都是利弊并存的,自我大明开国以来,便一直有着不斩言官御史的规矩,这些人一面可谓是直言敢谏,却也在同时成了许多党争的推手。”
朱由检这一席话说的很在理,可见他对于言官御史的认识也很到位,古代的言官御史,在某种程度上就好像是现如今的舆论监督,可谓是利弊参半的。
“你看看,还有什么是需要说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朱由检又问。
“皇上,若是以上都能够按照臣的意愿加以安排,臣觉着五年平辽还是有望的。”袁崇焕沉默良久,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对,记得历史上袁崇焕不是在朱由检面前一番豪言壮语说是要五年平辽的吗,加之先前该提的条件都已经提了,这会子怎么又成了五年平辽有望,而朱由检听了似乎也是不感到意外的。
“不管仅仅是有望还是胸有成竹,朕都要你在数日后的平台召对之时,当着众臣的面,说出你五年平辽的计划。”因为朱由检是在隔壁,我实在是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我想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赤裸裸地彰显出了自身的霸气吧。
“可是……”袁崇焕明显是紧张了:“万一五年之后,臣不能……”
听得出,朱由检又一次打断他,冷冷地开口:“朕不想管五年以后会怎样,朕只要现在用你的这个计划,足以提振众臣的信心就够了。朕登基以来,第一要务是平定了阉党,这第二要务便是要彻底解决辽东的隐患,如此一来大明便可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皇上雄才大略,微臣一定鼎力相助。”袁崇焕朗声赞道。
“很好。”朱由检慷慨激昂地道:“朕注定成不了开国之主,那便一定要成为中兴之主。”
“臣明白了。”袁崇焕低低地应道,也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当年你被阉党陷害,你的恩师孙承宗更是为求自保退出了辽东军届,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是毁于一旦,如今朕再度用你,希望你莫要让朕失望。”朱由检淡淡地补了一句。
我知道,两人的对话此刻算是到了尾声,我想这也是朱由检所不希望我听见的吧,原来弄了半天朱由检是来见袁崇焕的,历史上袁崇焕的“五年平辽”竟是在朱由检的受益下提出的。朱由检作为一国君,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而袁崇焕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万一五年平辽成了一句空话,到时候他必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吧,所以他才会向朱由检提出许多的要求。而朱由检作为一国之君,纵然有平辽的意愿,但对于军事想必是知之甚少的,对于辽东问题的积重难返,他一定是没有充分认识的。我想他还是希望袁崇焕真的可以做到五年平辽的,因此他在面对袁崇焕的诸多要求时才会是如此积极的表示要坚决配合。
我原先还以为袁崇焕是自视甚高,从而说出了“五年平辽”的方案,现在才知道一切居然是这样的。蓦然想起刚刚朱由检的一句话,他说他要的是提振众臣的信心,至于五年之后的事情他说自己不想管,换句话说他作为这个王朝的决策者,并没有考虑到五年以后若是这个计划没有实现,那时候应该如何面对大臣。
相比之下,他更加看重此时此刻众臣的信心,他要在平定阉党之后,又摆出“五年平辽”这一宏伟计划,以显示其大刀阔斧的决心和执行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后来的蓟辽督师袁崇焕的悲剧在这一刻,就已经注定。
不是因为他的自视甚高,而是因为朱由检的急于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