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哑巴吃黄连(2)
我只当是不知道身后正跟着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一直走到承乾宫门口,直到守在门口的宫女对朱由检请安行礼,我也依然是我行我素地向里面走。
进了寝殿之后,我方才喘了一口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闹够了没有。”朱由检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斥。
“臣妾没有闹。”我低着头,倔强地回答。
“你身为宫中妃嫔,穿成一个宫女的模样,这是唱的哪一出。”朱由检勉强抑制住心中愤怒,不冷不热地反问。
“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目的,万万没有哗众取宠的意思。”我苦笑着摇摇头,沉声解释道。
“你这样做有你的目的。”朱由检不禁微微蹙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一直以来,盛气凌人的那个人是你。”我冷冷地强调道。
“田秀英。”朱由检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我的名字:“朕警告你,你莫要以为朕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当然敢,你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能做成的。”我淡淡地瞥他一眼,凉凉地陈述事实。
朱由检听了,脸上阵青阵红,自然是极度生气的,我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是说的有些过了。
“对不起。”我站直身子,走到他身前,郑重地跪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也不想过多的去解释或辩解什么,索性早一点认错总是好的。
“你这是做什么。”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睛里闪着让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错了还不成,我刚刚不该胡说八道,有意气你的。”我缓了口气,软语央求道:“现在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你不会这样斤斤计较的哦。”
“你既然想跪,既然也觉着自己错了,那就好好跪一会儿吧,有些时候你也该长长记性了。”朱由检轻叹一声,拂袖而去。
“等一下。”我出言叫住他:“敢问皇上,到底跪倒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又想诚心道歉,又不愿跪久一点。”朱由检一脸鄙夷地盯着我:“朕想知道你的诚意究竟在哪里。”
“原来你是存心罚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委屈极了,他都不愿意听我解释什么,既然他不愿意听我解释,也就难以避免彼此间的一番争执了。
“你说对了。”朱由检回过头,横我一眼:“这次就是要让你长记性。”
“我,我长记性可以。”我冲他微微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你总得告诉我,我究竟错在哪里吧,难道是因为和你的爱妃当街争执了,不过那分明就是她有意刁难我,我当时可谓是哑巴吃黄连。”
“你说完了。”朱由检轻咬着下唇,不疾不徐地道:“总之朕此刻不想听你多说什么,反正先前说自己有错,这会子又为自己辩白,真真是喜怒无常。”
“那完全不一样。”我心里着急了:“先前说对不起,完全是因为你。”
“住口。”朱由检眉毛一拧,直截了当地打断:“认错就该有个认错的样子,总之你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皇上这样说,那秀英还能说什么呢。”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情绪在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你知道就好。”朱由检语气冰冷,冷漠的近乎不带一丝感情。
良久,我再也没有听见一丝响动,我双眼紧闭,眼中是一片黑暗,就好像是我和他之间,那晦暗不明的未来。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我对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时候,他似乎是拥有成千上万的耐性,而等我真正接受他,并且愿意为他去想的时候,他却总是板着一张脸,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不管是语言还是脸色都让我觉着无法接近。
这样跪一跪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或许等我再度站起来的时候,我在做任何一件事儿的时候,便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了,如今天这样哑巴吃黄连的事情,我想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曾几何时,朱由检一定也是觉着我是那样的高傲,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如今只不过是把曾经的感受,做了一个反转罢了。
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最近好像是经常叹气呢,我不想再这样消沉下去,我想尽快的站起来,去重新理顺自己的生活。
“主子,刚刚到底怎么了。”说话的是秋实,低低的声音里面透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刚刚怎么了,你觉着还重要吗。”我自嘲地笑笑,凄然道:“你现在只要知道,你家主子我在罚跪就可以了,明白吗。”
“是不是主子又惹皇上不高兴了。”秋实走到我身前,努了努嘴,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毕竟是皇上,娘娘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皇上闹得不愉快,实在是不值当的。”
“谁想跟他闹了。”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
“那皇上怎么会。”秋实顺着我的话,问的想当然,我正觉着无限气恼,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讪讪一笑掩饰道:“奴婢失言了,总之不论奴婢说什么,都是为了娘娘好。”
“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吸了吸鼻子:“你回去吧,皇上说了要我一直跪在这里,我这才跪了多久。”
“主子。”秋实往门口挪了挪步子,结果就是不走:“皇上这会子想是也顾及不到这里,要不奴婢先扶主子起来,主子大可放宽心,何必如此自苦呢。”
“你有心了。”我摆了摆手,仍是固执地跪着。
“主子。”秋实瞧着不落忍,低声劝慰:“秋实虽说在主子身边时间不长,但是也看得出主子打心眼里透着一点点傲骨。”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我不耐烦地打断。
“好。”秋实点了点头,沉吟一瞬道:“主子,奴婢知道您现在心里难过,但是这眼泪也得当着皇上的面流不是,这样才能一举夺回皇上的心不是。”
“住嘴。”我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对,于是厉声喝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那样做的。”我回头瞪着秋实,恨不能用眼神将她秒杀。
“主子,您是皇帝的妃子。”秋实垂着头,显得很是委屈。
“你出去吧。”我摇了摇头,只要一想到刚刚的那句话,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告退。”秋实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秋实走了以后,我便闭上了眼睛,人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绪好像是更加的活跃了。我想到了朱由校,想到了云儿和彩莲,乃至是客氏,不过最后我的思绪还是凝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诚然,我和刘妃当街争吵,实在是一件很不好看的事情,朱由检无比生气也是情理中事,可是若不是刘妃故意刁难,若不是朱由检一开始就恶语相向,我想一切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然而转念又一想,若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注意撞了上去,我想事情也就不会这样了。
不对——我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极度可怕的想法。
当时,我走的并不是很快,怎么会猛地撞到刘妃呢?杏儿作为刘妃手下的大丫头,自然是会第一时间阻止我的,而她居然不上前阻止我,反而是任由我撞了上去,这似乎太不符合常理了。
唯一的可能似乎就是,刘妃故意让我撞上,然后借机奚落我一番。
毕竟,刘妃和周氏的关系不同一般,这在宫里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皇后对我早早就是欲除之而后快,难保刘妃不是也同皇后一样,存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问题在于,我和刘妃的相遇是偶然发生的,她并不可能事先就做了谋划,那么很有可能是她站在那里,等着我撞上去,也未可知呢。
尽管如此,我也尚不至于就凭着脑袋里的这点子假设,就去如何如何,但是这件事情也绝对不会就此含糊其辞地过去,从前自己一再被虐,实在就是因为自己,每每都是等着事到眼前,才会想法设法的应付。
要是单纯为了这一件事儿,就和刘妃起正面冲突,似乎还不至于,但是找个机会对付下她身边的宫女,我想还是可行的,左右自己被刘妃给打了是事实,找个机会整整杏儿,也算是是对他的一种警告了。
“洛英,你怎么还跪在这里。”
忽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因为这个声音,好像是来自——朱由校。
“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地问。
“晚上路过这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进来看看,结果你竟是一直这样跪着,何必如此苦着自己呢。”那个声音低低的,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丝丝痛楚和怜惜,他似乎是因为我而心痛。
“你快起来吧,都跪了这么久,我不希望你如此自我作践。”他轻轻呼出口气,不等我答话,已经将我拉了起来。
“痛。”我低叫一声,手自然而然地去摸了摸膝盖,口中嗔道:“若是跪出了毛病,我一定是饶不了他的。”
“别生气了好吗,他不是已经后悔了吗。”那人紧紧地拥住我,炽热的气息磨砂着我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我有片刻的失神。
“以后好好管管你弟弟,不许他胡来。”我抿着唇,缓缓开口道。
“你说什么。”原先那个温柔的声音,在瞬间就变得冷厉起来。
我的身子猛地一颤,顺势挣脱他的束缚。
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讶道:“怎么是你?”
“你以为呢。”朱由检冷冷地扫我一眼,恨声道。
“我以为……”我愣了半天,终究是不敢说出,我以为他是朱由校的。
“原来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朱由检神色黯然,仿佛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失望和落寞洒了一地。
“我没有,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垂首摆弄着衣角,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
“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朱由检挂着一张脸,缓缓转过头不再说话。
“不管,有还是没有。”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总之你给句话,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你阴沉着脸,对我大声吼,我实在是觉着难受极了。”
我已经尽量的放低姿态,我都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你到底还要怎样。
“朕想原谅你,可是听见你说的那些话,朕改主意了。”说完,他不等我有任何反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天,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离开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无比恳求地踏进这道宫门。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又跪了多久,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床上的。
“主子。”秋实双眼通红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干嘛哭了,是不是还记着我昨天的那些话。”现在想想也是后悔的,自己昨天的话总是说的重了一些:“秋实姑娘以前可是在乾清宫的,想来一定是见多了主子发脾气的。”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总之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无论如何我昨天不该那样对你的。”
“主子。”秋实仿佛没有听见我的道歉,颤声道:“主子知不知道您跪了多久,后来晚上皇上走时,又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皇上说只要主子愿意,跪死了也是命不好。”
“你别说了,这些话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
都怪我自己,为什么那么的不小心呢,他都亲自来了,本来什么事都没了,结果我却是把他想成了朱由校,最后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被子上。
“主子。”秋实似是一时间慌了手脚:“是不是奴婢刚刚说了那些话,叫主子伤心了。”
“没你的事儿,你出去吧,我就是想睡一会儿。”只觉得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的精光,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被吹走。
我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半夜了。
我在被子里扭了扭身子,除了膝盖格外疼痛以外,就是眼睛都是干涩的。
因为时间已然是太晚了,我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接着再睡一会儿,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
第二日,我一直都没有下床,从早膳到午膳都是坐在床上,由秋实亲自端来伺候着用下的。
午膳刚刚用了一半,就听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求见。
我定了定神,只觉着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于是赶紧命秋实替我披上衣服,同时命那个宫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