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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瑞雪兆丰年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云儿倒是没有追问,在进去的时候,似乎连云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就连小桃小翠也是不知去向。

  我疑惑地看了眼年伊,年伊不说话,对我直摇头。

  我出言询问。“你也不知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儿。”

  年伊还是不说话,只抬眼看了看寝殿,用眼神示意我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一面向寝殿走,刚走了几步便又忍不住回头抱怨:“真是的,怎么一回了这承乾宫,人连话都懒得说了。”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年伊听我这么说,才抬起头来,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话。自打回来之后,也就是几分钟的样子,年伊似是显得很反常,不过现在还是去看看云儿要紧,至于年伊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的。

  走进寝殿,就见一个人正躺在床上,圆桌上摆着茶盏,我几步向前,掀开米珠帐帘。

  许是我掀帘子的声音惊动了云儿,云儿转了个身子,一见着是我,眼神又稍稍缓和下来。

  不待我发问,就听云儿淡淡道:“洛英,你怎么来了,今儿一早上去做什么了。”

  “洛英”我没有听错,云儿喊的就是这两个字,我走到床前蹲下身子,对云儿道:“主子,我是秀儿呀,不是什么洛英。”

  云儿伸手摸了摸脑袋,轻轻叹出一口气:“对对,你是秀儿,我都把这给忘记了。”

  “主子。”我下意识地用手去碰了碰云儿的脑门儿,果然很烫,忍不住惊讶道:“主子病了,怎么还不去请太医。”

  云儿不答话,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云儿的面色苍白,双眼也有些迷离,整个人俨然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小桃小翠怎么不在身边伺候着。等下见了她们,主子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主子病了还不见人影。”说到后来我自己都觉着好笑,她俩是不在,可是我和年伊不也是不在吗。

  “好了别说了。”云儿轻轻咳了两声,说起话来有点儿费力,显得相当虚弱:“你别怪她们两个了,是她们非要去请太医的,这不两个都去了。”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一想到刚刚云儿的话,心中再度疑惑:“主子生病了,她们去请太医是天经地义,主子话中的‘非要’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因为。”见云儿嘴唇有些干裂,我赶紧先去倒了一杯水,扶着云儿喝下,喝完水后,云儿的表达倒是顺畅了不少:“你服侍人的功夫倒还是不错,可是这宫规怎么一窍不通,你难道不知道嫔以下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

  我“哦”了一声,算是弥补了一些常识:“那她们怎么还去。”

  忽然听见云儿剧烈咳嗽了几声,我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在说胡话了,于是赶紧陪着笑脸:“主子,秀儿失言了。”顿了顿,见云儿并无怪罪之意,于是又大着胆子道:“主子,不知她们去了多久,怎的还不回来。”

  “一个多时辰吧。”云儿轻声叹气:“按着宫规我自然是无法劳动太医的,但是太医院的人也不是傻子,本还以为我这些天如此得宠,他们多少得要顾及一些,但是都这么长时间了,多半是请不来了。”

  “主子要不先躺下歇歇。”我扶着云儿重新躺好,背过身子,也是和云儿一样在叹气。

  明代似乎是有这么一条规定,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规定,我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实在不行还得把这件事儿告诉年伊,然后等着年伊不声不响的把太医给请回来。

  “你出去看看,她们怎么还没回来。”云儿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背着身子点点头:“秀儿这就去看看,主子莫急。”

  正觉着在里面难受,这样也好,出去看看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出来之后,年伊主动迎了上来:“主子在里面吧,小桃小翠呢,还有主子没有追问你从早到现在都去了哪里吧。”

  “托你的福,那倒是没有。”我半开玩笑半认真,随口应了一句。

  年伊“扑哧”一笑:“那还板着个脸给谁看。”年伊白了我一眼:“你怎么回事儿,无精打采的。”

  我刚想要告诉年伊云儿生病了,这时小桃小翠已经先后冲了进来,年伊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小桃不知怎么也没看路,竟是直接撞在了年伊的身上。

  “第一天进宫吗,冲撞了我倒是不打紧,冲撞了主子可就是要你好看了。”年伊拿出乾清宫管事姑姑的威仪,毫不留情地训示小桃。

  要是在平常也就算了,毕竟小桃平日做事不够稳重,年伊找机会说几句对她也是极好的。

  “好了好了,你进宫多久,她进宫多久,知道你是乾清宫的管事姑姑,所以啊特别关照小桃,生怕她有一日犯了错。”这次我主动当起了和事老。

  年伊瞥了我一眼,刻意拔高声调:“你也知道我这是为她好,既然知道就给我闭嘴。”

  “太医请来了没有。”我决定不再理会有点儿反常的年伊,一脸探究地看向小桃。

  “什么太医。”年伊这会儿还不知道。

  “主子病了。”我淡淡地向她解释:“按着宫规主子还请不到太医,但是小桃小翠还是去了。”

  “没请来吧。”年伊淡淡瞥了一眼小桃。

  小桃原本就被年伊的气势吓住,这下又听我提到请太医的事儿,竟然哭了出来,我看着抽泣不止的小桃直摇头,转而对小翠道:“怎么回事儿,你说说吧。”

  目光从小翠脸上经过,我这才注意到小翠的脸上也是相当的不平静,过了会子,终于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太医院说了,不是咱们不去,实在是因为云主子身份卑微。小翠说云主子如今得宠,结果太医院的人听了还是无动于衷,硬是拿着宫规说事儿。”那边小桃倒是不哭了,小翠这里却是越来越气不过:“这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听说先帝爷在位的时候,乾清宫的洛英不就时常让太医为其诊治吗,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不行了。”

  “好了,别说了。”小翠的声音越来越大,年伊及时阻止住她:“这种事情还要节外生枝吗,以后千万不要提及洛英两个字,知道吗。”

  “是。”小翠连连点头。

  “现在该怎么办”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询问的口气对年伊道。

  “这是宫规。”年伊的口气很淡漠,颇有几分朱由检的意味:“到时候就算云主子出了什么意外,太医院那里还是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太医院按着宫规办事当然无错,而宫规又是明朝早年定下来的,自然也是无错的。

  多少年来,人们都会相应地采取变通的手段,但若要遇到那种死板的人,也只能是苦笑摇头。

  “云主子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是不是有人指使太医院这么做的。”小翠冷不防地丢出这么一句话。

  年伊似是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一念及此,我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有人要通过这种方式对付云儿,无疑是戳中了云儿身份低微的死穴,太医院因为有着宫规的支持,自然也可以全身而退,这样相对低风险的事儿,太医院的太医们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年伊,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年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

  小桃小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却是似乎明白了什么。年伊在朱由检面前的那一句你别使性已然令朱由检无比伤心,看来她还是不想为了云儿再去冒这个险。

  “这样吧。”年伊皱着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让主子带病接驾吧,到时候有了皇上的首肯,太医院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了。”

  “一定要这样曲线救国吗。”我不冷不热地质问年伊。

  年伊则是对我摆出一副真的很无奈的样子:“都说了宫规摆在那里,我们都是爱莫能助。”

  “也只能这样了。”小翠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低下了头:“我去给主子泡些姜水喝喝暖下身子吧。”

  小翠走后,小桃忽然开了口:“你们说主子为何一下子就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年伊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当然知道云儿为何会生病,当然我是不会对她说的。

  当晚,朱由检没有向往常一样派人用暖轿来接云儿,而是自己亲自前来探望,见到云儿生病,便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欣喜无比,几乎是在照本宣科,一番话说的极为动情,朱由检听后也禁不住动容,于是立即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倒也是个机灵的人,略微搭了搭脉便是心中有数。

  太医躬身对朱由检道:“回皇上,云主子这几日太过劳累,因而有些体虚,届时开些益气补血的药补补身子也是无大碍了。”

  ”既然这样还不下去开方子。”朱由检冷冷地扫了一眼太医,眼神在转到年伊的时候,明显柔和了许多:“你去跟着取药吧。”说着又对小桃小翠吩咐:“你们俩也跟着去吧,随着年伊一起等药煎好了一并端过来。”

  “是。”小桃小翠不敢怠慢,立即跟着下去。

  转眼,这里只剩下了我和朱由检,以及睡着的云儿。

  我突觉很是局促不安,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朱由检刻意放低了声音,对我道:“怎么样,以后直接告诉朕,是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非在这里演上这么一出。”

  我瞬间小脸通红,我的心思居然就这样被她看破。

  我低着头,讷讷地道:“宫规摆在这里,秀儿也是无可奈何。”

  朱由检不由轻笑出声:“宫规,你要是真服了宫规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被他说的无言以对,索性保持沉默。

  朱由检看了看屋外沉沉的夜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朕先走了。”

  此时云儿依旧在熟睡,我赶紧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恭送他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年伊一行人总算是回来了,我们伺候着云儿喝完药。这时候我已经困得要命,年伊也是无精打采的,幸而小桃和小翠自动请愿,说愿意随时在这里伺候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惊觉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因为有前阵子的寒冷天气作为铺垫,这雪不仅是下了,而且也积的很厚。顿时全宫上下,已然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今日的承乾宫似是特别的安静,安静的仿佛只听见落雪的声音,安静的令我感到无限突兀。

  大约是在半个时辰以后,我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云儿被晋封为贵人,袁梦差一点儿要被发配冷宫,后来是皇后在朱由检面前说了几句好话,最后的结果是,袁梦在皇后宫里当起了宫女。袁梦素日嚣张惯了,想来日子也不十分好过。

  云儿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不少,袁梦成了宫女,云儿成了贵人,我的复仇计划也在不威胁云儿的利益之下有了一定的进展,一时之间当真是喜事连连。

  推开屋门,外头的雪下的挺大,转眼已经到了天启七年十二月,再过几天便是崇祯元年。

  但愿瑞雪兆丰年,真正进入崇祯年间以后,我可以过得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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