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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要散了架。

  我想,这应该是我有史以来最累的一天,我不明白朱由检何以在瞬间就变得这样心狠,他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我好,但却又不愿意告诉我这其中的真相。

  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让我陷入无休无止的痛苦当中吗。

  现在我不再是田秀英,而成了长平公主身边的一位宫女——一名负责洒扫的宫女。

  长平的说法是,要是我待在她的身边,很可能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给我安排这样一个相当不起眼的活计,我才有可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我当然明白长平的良苦用心,所以只是默默地接受,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田秀英”的死已经是近了年关,是以一切事宜从简,尽管如此,包括长平在内的所有后妃还是要为了她的死而致哀。

  原来我以为自己作为这么一种不起眼的存在,是可以免于参加的,哪知道就是我自己都默默地站在了这紫禁城的奴才堆里面。

  自己为自己送行,真真是可笑。

  我远远地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田秀英,心里想着是不是我真的死了,我是不是应该和过去的那个自己说再见了。

  从前自己是洛英,后来的自己成了田秀英,现在的自己却成了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小宫女。

  时移世易,一切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以至于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

  那我呢,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我一面胡思乱想着,手里一面挥舞着扫帚,清晨的冷风裹挟着初春料峭的寒意,弄得我浑身发冷。不得不承认,这十数年的养尊处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让我的身体弱不禁风了。

  “做什么呢你,又偷懒。”远远的就听李嬷嬷尖酸刻薄的声音,刺入了我的耳朵。

  “李嬷嬷。”我嘴里一面轻轻应着,手又赶紧用力挥了挥扫帚。

  “一大清早的就偷懒,你到底想不想待在宫里了。”李嬷嬷气势汹汹地训道。

  “想想想。”我连连应声,再是不敢偷懒了。

  “贱蹄子。”李嬷嬷两步上前,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一时不慎差点儿跌倒:“缩手缩脚的像个什么样子。”

  “天气冷。”我强压住怒意,小心翼翼地解释。

  “你又不是当主子的命,还好意思说天气冷,怎么着,天冷也得干活。”李嬷嬷冷冷地盯着我,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你说够了没有。”我心中实在是生气,不由抬眸狠狠地瞪了回去。

  在我凌厉的目光下,李嬷嬷开始退让,我脸上不露一丝表情,心里自然是暗暗发笑的。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长平缓步走了进来,拿着腔调问。

  “公主。”李嬷嬷赶紧赔上笑脸,压低声音解释:“奴婢这一大早教训丫头,倒是打扰了公主。”

  “你知道就好。”长平轻哼一声,不冷不热地道。

  我清楚地看见李嬷嬷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然而碍于公主在场也不好表现,只能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你下去吧。”长平冷冷地吩咐。

  李嬷嬷见长平真的是怒了,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了。”李嬷嬷走后,我抬眸打量着长平。

  “够了。”长平忽然羞红了脸,讷讷地道:“你说这话不是在打长平的脸吗。”

  “怎么这样想呢。”我顿了顿,轻声解释:“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对于如今的处境我毫无怨言,我如今这样真的很好,你不要为我而感到愧疚。”

  哪里晓得我这句话一说,长平的脸更加红了。

  我悄然移开视线,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过了会子就见长平疾步跑开了,一面跑一面道:“我才没有愧疚呢,没有。”

  “回来。”我扬声道。

  果然长平听见我叫她,还是停住了步子,极不情愿地走了回来,嘴里嘟囔着:“有事儿快说,被旁人看见我见你实在是不好。”

  我想了想,已然明白了长平的意思——一个公主大早上来见一个洒扫的丫头,这个好像也太扯了一点儿。

  我环视四周,见的确是四下无人,方大着胆子道:“长平,你怎么一下子变了这么多,难道就是因为你父皇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当然不是。”长平直截了当地指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自然而然地去追问。

  长平竟然是没有丝毫犹豫,脱口道:“我一直就这样,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

  “是吗。”我呵呵一笑。

  “是的。”长平再度点头,说完便不再理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的心好像是漏跳了一拍。

  我暗暗在想,难道长平一直就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呢,想来一定是我忽略了长平的成长,毕竟在现代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说起来还是个孩子,但是在古代的确是意味着成熟的,我怎么能够拿衡量现代孩子的标准去衡量古代的孩子呢。

  我蓦然发现,其实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变,变得越发的让我觉着陌生,今日我才真正意识到,其实不是因为她们变了,而只是因为我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原地,希冀着永远也回不去的——曾经。

  经过了长平的教训之后,李嬷嬷对我的态度明显是有了改观,虽然看着我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不屑的,但到底也是不敢再如何为难我了。

  我心里当然明白,宫里的这些嬷嬷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我当然也不会把这些当一回事儿。

  日子就这样平顺无比地向前推进,转眼已经到了崇祯十七年的二月,以我如今的身份实在是没有获知消息的渠道,我想现在获知与否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这样的一个问题——我宁愿朱由检将我虐的体无完肤,因为只有这样,我便可以对他无牵无挂,才可以在将来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将来所要发生的一切。

  但是我知道,我根本就做不到。

  现实总是那样的残酷,残酷的让我觉着我卑微的希冀,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悄然降临,结束了一天的活计,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快要散架了。

  按说现在该去吃晚饭的,可是现在的我就是连吃饭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了。

  我只想早一点儿躺在舒服的床上,早一点儿陷入香甜的睡梦中去。

  或许梦里的世界总是精彩的,或许在梦里我还可以回到现代,告别这里纷繁复杂的一切,重新开始一个大一新生所应该有的生活。

  最近的夜晚,我总是在对梦境的无限希冀中睡着的,我固然明白这是对现实的一种赤裸裸的逃避,我同时也明白,所谓的现实其实真的就是很现实——再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大明王朝就要灭亡了。

  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时候的我天知道会面对怎样的一番境遇呢。

  记得在历史上,朱由检和田秀英最终是合葬在了一起,那么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我和朱由检是不会合葬在一起的,而那个人将会是暖玉。

  等我渐渐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究竟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呢。

  历史又一次,发生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通过后人所无法得知的阴差阳错,最终呈现的还是那些故纸堆里的官方记载。

  等我不知不觉想了这么多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睡不着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感受着夜晚那种独有的宁静,以往总是觉着皇宫里的夜晚其实是暗流涌动的,那些被风吹起又吹落的树叶,就好像是宫里每天所上演的起起落落。

  现在,我倒是可以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这一切,因为我以现在的身份这辈子都很难被人陷害,更别说去策划一次阴谋了。

  我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我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好衣服想要去外面看看。

  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外头,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凉风,就是这风似乎都是坦坦荡荡的,坦坦荡荡的吹得人格外的舒适,联想着目下心里的感受,我暗暗好笑,是不是我要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实现一种心里上的超脱呢?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似乎还和从前一样,我总是觉着不到八月十五的月亮都是略显暗淡的,只是如今这份暗淡好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同样是一轮明月,映照下的却是我们截然不同的心境。

  “睡不着。”就感觉身后一阵风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滑入了我的耳朵。

  “嗯。”我不假思索地应答。

  “怎么,是不是有心事。”那人低沉的嗓音,带给我一种莫名的安慰感。

  “曾静。”我也不回头确认,接着道:“告诉我为什么每次你都是这么出现。”

  “怎么出现。”曾静饶有兴致地问。

  “嗯。”我想了想,嫣然一笑道:“像鬼魅一样呢,而且为什么我时不时地就会遇见呢,你说这世间是不是很小呢。”

  “不是。”曾静淡漠地指出。

  我扑哧一笑,有点儿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呢,怎么我们时不时地都会见面呢,而且都是在我落寞的时候呢。”

  “你说呢。”曾静勾唇而笑。

  “我哪里知道。”我干笑两下,脑子完全就是不听使唤的。

  “笨蛋。”曾静轻轻地嗔道。

  “你才笨蛋呢。”我不由拧了眉,恨恨地反驳。

  曾静缓缓敛了笑,一本正经地道:“第一次可以说是偶遇,你说后面的二三四次难道都是偶遇吗。”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还不明白。”曾静轻叹一声,耐着性子解释:“你刚刚也说了,为什么总是在你最落寞的时候。”

  “难道是……”我这下才恍然大悟,但还是不敢花痴地往那方面去想。

  “不是难道。”曾静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我的话茬,正色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理由呢。”我也不明说,只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似乎没什么理由。”曾静沉默一瞬,郑重地开了口。

  “你这是和我说故事呢吧。”我不禁轻笑出声:“我可不觉着自己哪里好。”

  天哪,不会是在最后的时刻,我还会欠下感情债吧,曾静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当然我也不认为他有什么好。

  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啊,就是潇湘红袖里面的那些网文,也不至于把男配角弄到这个时候才——表白的吧,更加无厘头的是,我真的不觉着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或者将来会有什么。

  在我看来,我和他就是两条彼此毫不相关的直线,偶然的一次相交之后,便该是从此分道扬镳的。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我觉得还是应该放在一些电视剧里面比较合适。

  “或许在十数年或者数十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曾经有过我这样一种鬼魅般的存在。”曾静的神色黯然极了,让人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如果说曾经的朱由检是阳光的,是奋发向上的,后来大明王朝所带给他的苦难多少还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气质,那么曾静无疑天生就是一个阴郁到极限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禁有些狐疑。

  “没什么意思。”曾静又是一声轻叹。

  我不由自嘲地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逃不掉的,那一天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你说的不错。”曾静轻轻颔首,随即话锋一转:“我逃不掉不代表你逃不掉。”

  “怎么。”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想设法带我离开。”

  “不是我想,而是皇上的意思。”曾静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闻言,我登时就惊讶了,忙不迭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与你无关。”曾静一句话带过,自然是不愿意多说的。

  心道:曾静和他身后那个神秘的组织,一定是可以知晓一切的,回想着刚刚曾静的话,似乎曾静和那个组织是要和大明王朝玉石俱焚了,这是何苦呢。

  那么,年伊到时候是不是也会死呢。

  不论如何,曾静和年伊的死,都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

  “人来了。”曾静忽然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

  “来人了,干什么的。”我下意识地询问。

  良久,我没有得到回答,我知道曾静已经离开了。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看了看来人:“你们这是来做什么呢。”

  “带娘娘和公主离宫避险。”王承恩两步上前,简洁地回答。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原来朱由检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平息什么后宫争斗,而是为了送我出宫,因为只有“田秀英”以及她周围的人都死了,我才可能彻底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从而得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朱由检,你先前为何不言明呢,我这次又为何这样的后知后觉呢。

  “那公主呢。”我稳住心神,淡声问。

  “一会儿奴才会去叫醒公主。”王承恩轻声回答。

  “王公公。”我莞尔一笑,随即便严肃起来:“如今皇上的用意我都明白了,王朝危急存亡的时候,我是不会离开的,请公公单独送公主出去吧,公主尚在妙龄,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你真的不肯离开。”朱由检从后面缓缓走了过来。

  “我不走。”我定定地望着朱由检,坚决地回答。

  “为什么。”朱由检的眼中,有一道惊诧之色一闪而逝。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咽了咽口水,一脸严肃地回答,我顿了顿,柔声道:“再者如今我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那就更加不会离开了。”

  一瞬间,我好像是什么都不怕了。

  朱由检垂下眼帘,半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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