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王承恩的来访
时光缓慢流淌,亦如乌龟的寿命,漫长的看不到尽头。
这是我第一次细细体会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其实也就是几天的工夫,但是我却觉着像是要过了整整一个春秋。
因为身上刀伤的关系,我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躺在床上,刚开始倒是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越到后来越是难受的不行。现在恰恰又是夏天,整个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种难受的滋味也是可想而知的。
空调,电扇,我开始怀念现代,开始讨厌古代社会的落后。
那些放在现代稀松平常的消暑用品,在这里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奢望。
在古代要想解暑,似乎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用冰块,再么就是用扇子扇。
动用冰块,我是想也未曾想过。就是朱由校在位,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奢望,我洛英说破天了也只是一个宫女,那样奢侈的作法也仅仅停留在幻想阶段。
这几天云儿一直在身边照顾我,自打朱由校驾崩以后,乾清宫的大小事务便交给了另一名据说长得极美的女子手里。
云儿本就是跟着我入宫的,素日里云儿都是作为我的助手出现在乾清宫,因为朱由校的照拂有加,所以不论是我还是云儿,都没有人敢轻视我们。
然而现在风云变幻,我成了一个养病的宫女,倒是没有人过来撤销我的职务,但我的位子已然被旁人抢了去,伴随着我的没落,云儿的身份也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这几天,云儿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看她的样子也是累的不行,所以我也只好乖乖乖地躺在床上,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小姐,你怎么样了。”
“没事儿。”云儿的问话,稍显突兀地强拉着我走出了回忆,我浅浅一笑,应景地做着必然的回答。
“那就好。”云儿的眼睛飞快地在我身上掠了一眼,见我嘴上挂着笑意,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
“那云儿去给姐姐拿些吃的吧。”
不等我回答,云儿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我躺在床上特不是滋味,这丫头还真是实诚,你就没看出来我是在有意安慰你吗,吃饭,我根本就吃不下,甚至连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云儿风风火火地端着食物走了进来。
“小姐,你看看今天的菜怎么样。”云儿提着食盒一路小跑着来到我的近前,“看看都是小姐素日里喜欢的菜色。”
我抿唇一笑,不禁有点儿好奇,居然说是我素日里喜欢的菜色。自从我负伤以后,我的伙食较之从前反而是有了下降,听宫里管理吃穿用度的人解释,新皇登基说是要减少开支,将更多的银钱用于辽东的军费支出。
朱由检的节俭倒也是事实,比起道光皇帝一个补丁五两银子的花销,朱由检衣服的缝补工作则都是由自己的妃嫔纯手工完成。
相比之下,朱由检的节俭才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小姐。”云儿不满的哼了一声:“又走神儿。”
我匆匆收回飘离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菜色上来。
青菜香菇,鱼香茄子,鸡蛋炒虾仁——的确是难得的好菜,至少比起之前的胡乱搭配,今日的菜色却是要改善许多,而且样样都冒着热气,很明显是不久前做好的。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果然是难得的好菜。”
“是呀。”云儿对着打开的食盒轻轻吹了口气:“云儿拿到的时候也是吃惊的不行。”
说着,云儿坐到床边,打算像之前那样喂我,我还真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照顾。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全女青年,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丫头伺候。但是因为只要微微一动,伤口便会钻心的疼,是以只能无比愧疚地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在闻到香味的瞬间,我立即捂住了嘴巴,那个味道真的好让人反胃。
云儿恍若未觉,举着勺子的手就快要到我嘴巴边上,我忽然干呕起来,云儿吓了一跳,身子微颤,手上的勺子摔在地上,然而那食盒的香味却仍是不停地刺激着我的味蕾,越闻越想吐。
因为之前吃的很少很少,是以胃里几乎是空空的,吐了半天也只是酸水。
云儿挠了挠头,显然是被我吓得不轻:“小姐,怎么反胃,前几天那么难吃的东西都可以吃下去。怎么今日……”
呵呵,就是因为前几日的东西寡淡无味,我吃了反而没什么反应,我现在可是个病人,哪里受得了这样可口的饭菜啊。真想知道是哪个家伙给我准备的饭菜,拜托要有点常识好不好。
云儿足足愣了十多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给我拿帕子擦拭,一番折腾下里,总算是相安无事,就是这被子被我给弄得一塌糊涂。
幸而我再没落还不缺一床被子,云儿给我重新换了一床被子盖好。
我静静躺着,胃里还是很不舒服。
“小姐,您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可怎么是好。”云儿在边上一脸无奈的模样,明知道她这是在关心我,我还是觉着无比烦躁。
“没事儿,一天不吃东西又出不了人命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睡下了。”
一吃完晚饭就睡觉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不睡觉又能怎么办呢,躺着动不了,等于是处在一种半瘫痪的状态,早早睡觉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云儿独自站在一边守着,我假装视而不见,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云儿才转身离开。
意识朦朦胧胧的,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好想见到朱由检,哪怕是被他掐着脖子让我配合他演一出戏,或者一会儿顽劣似孩童,一会儿又成熟的叫你捉摸不透,总之一个人的日子好无聊好无聊。
“笑什么。”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我是在笑自己很无聊,无聊到都想找虐。”
一声微弱的叹息,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似有似无的推门声。
意识有点儿清醒了,回想起刚刚若有若无的对话,心下酸涩难耐,还真想停留在刚刚的幻境当中。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早上天色微亮的时候就醒了,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至少从作息时间上我渐渐的融入了当下的农业社会——傍晚睡觉,早早醒来,就是从不劳作。
天色还早,我索性又闭起眼睛,想着左右接着再睡一个回笼觉。
等这一觉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格向外看去,差不多已是日上三竿。
“云儿。”我轻轻喊了一声。
出乎我的意料,云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了我的屋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怎么了,伤势都稳定下来了,你还怕我一觉睡过去啊。”
“才不是呢。”云儿拼命地摇头:“今日一早,王公公来看小姐了,但见着小姐一直睡着便没来打扰,一直在院子里等到现在了。”
“王公公。”难道是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这个老头儿我可是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会赶来看我。
两鬓斑白,佝偻着身子,一看便知道是朱由检身边的大太监王承恩,此刻的王承恩地位不凡,亦如朱由校身边的魏忠贤。
王承恩踱步进了屋子,我侧躺在床上,向他眨了眨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承恩在一旁的凳子上坐定,对我道:“姑娘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一觉醒来晕晕乎乎的还要应付这种问题,这无疑是在侵害我的大脑。想了想,随口道:“应该已无大碍,不日便可以回到乾清宫伺候。”
我故意提及乾清宫,意在试探朱由检,在我痊愈之后,究竟要如何安置我。
“姑娘莫要着急,您现在身子虚弱还是再静养些时日的好。”
“作为宫女本分就是侍候主子,哪里有拖着病一直不好的道理。”听着刚刚王承恩的口气,像是在有意回避,又像是朱由检一时还犹豫不决,我索性再加一句,看他如何应答。
王承恩被我追问的有些语塞,半晌之后才拼凑出一句:“姑娘别说了,姑娘尽管放心养病,姑娘究竟何时应值,这个奴才做不了主。”他到底还是把皮球踢给了崇祯。
自己说不准的事儿,把领导抬出来总是没错的。
之后王承恩又与我寒暄了几句,云儿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那些可有可无的废话,真叫人脑壳疼。终于在听他说到当时拔刀子的情景时,我来了精神。
从王承恩的口中得知,我当时差一点儿就醒不过来了。刀子入口很深,且离心脏很近,为了防止拔刀子时我疼的乱动,索性将我的左右手给绑了起来。
刀子拔出以后,我便流血不止,终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我甚至一度被认为必死无疑,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手脚几近冰凉,完全就是一副将死的模样。
“王公公,您这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我匆匆打断了王承恩绘声绘色的描述,赶紧转了话题,我想他王承恩的到访,肯定不是为了简单的寒暄以及向我叙述拔刀子时的惊险场面。
“那倒也没什么。”王承恩忽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目光居然停留在我的伤口上:“不管皇上如何反应,但是老奴还是要多谢姑娘的挺身而出。”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了半天,这不过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罢了,与朱由检没有半点关系。
两人渐渐陷入沉默,想来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对云儿道:“云儿,替我送送王公公。”
“小姐,你在难过什么。”送走了王承恩,云儿看我一脸痴相,不禁有些担心。
我不答话,心中涌动着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