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一日，算算时间，后日就是包括我在内的冷宫众妃前往乾清宫向皇上谢恩的日子了。

　　前日晚上因为和曾静的告别，人一直都没有睡好。加之时间临近，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到时候和朱由检见面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怎样才能一击命中，从而改变自己身处冷宫的命运。

　　对于我来说这次可谓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次说起来是将这些冷宫里的妃子送到宫外去安养，我总是觉得这明摆着就是个表面文章，不无自夸地说一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就是让朱由检将我放出冷宫。

　　一来这些妃子在前朝已经被废黜，想来是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可言的，把她们放到宫外去安养，从某种程度上说，无异于换一个地方，只是那个地方不再叫冷宫罢了。

　　而且，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儿，这里的女子或多或少的都存在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平素在冷宫里面疯疯癫癫惯了的，这次要她们去谢恩，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算算时日，想来今日中午伺候众妃的宫女就会到了。

　　暗自盘算着，从上妆再到面圣细节上的一些叮嘱，提前两日便是可以准备了，要是等到了明日，到时候也未免显得仓促。

　　今日中午闲着无事可做，于是便打算去和管事宫女聊聊。

　　正走到她的屋子那里，正巧看见她出来，于是便不由加快了步子迎上去，冲她微微一笑：“姑姑好。”

　　“是你啊！”她见到我也是一愣，脚下步子不由一滞：“我一会儿有急事，要不你先去我屋里吧，等下事情了了，我再来看你。”

　　我犹豫着点了下头，原是想问问究竟是什么事情的，可是见她似乎还挺着急，于是也就识趣儿地不耽误她了。

　　走进她的屋子，迎面飘来一股子淡雅的香味。

　　双眼环视四周，这才看到原来是边上放着几支梅花。

　　既然都到了这里，自然也断没有回去的道理，于是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闻着淡淡的梅香，默默等她回来。

　　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总算是来了。

　　听见脚步声，我微微抬头，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

　　她看着睡眼惺忪的我，不禁一愣，我巧妙地避开她的视线，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张凳子轻声道：“坐吧。”

　　只见她面上笑容一凝，给我感觉怪怪的。

　　我先前也是没有在意，待她坐下来的时候，我这才是有点儿回过味来了，怪不得她如此，我刚刚那话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方。

　　我咽了咽口水，不愿再为刚刚的小细节而纠结，直截了当地道：“姑姑去了半个时辰，现在事情可算是完了。”

　　“忙了这么久，哪里还有没完的道理。”我这次注意到，她居然是在用帕子擦汗。

　　“什么事儿忙的这样厉害。”大冬天的擦汗，当真是有意思呢，我不免有点儿好奇。

　　“也没什么。”管事宫女放下帕子，漫不经心地道：“后日咱们不是就要觐见皇上吗，刚刚那边派人前来唤我过去，说是要把这里的每一位废妃的名字整理造册。”

　　“怎么这个时候才弄。”我撇了撇嘴，按说这种东西宫里不是应有现成的记录吗。

　　“谁说不是呢。”只听她轻声抱怨，转而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这冷宫历朝历代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所以根本就没人会搭理，只是现下皇帝忽然想出了这么一出，宫里头忽然是慌了手脚，才叫我去呢，到时候也便于安排宫女。”

　　我轻轻颔首，想了片刻，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也是皇上想一出是一出的，倒是让你们两边都受累了。”

　　“话可是也不能这么说不是。”管事宫女小心翼翼地道：“这次出宫安养，大伙儿的日子不是也好过一些。”

　　我只当是没听见，按着自己的思路接着道：“要不是太后有这么一个提议，皇上有这样的孝心，恐怕你我都没有机会吧，你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和我说话吧。”

　　“原来你是说的这个。”管事宫女微微有点儿蹙眉。

　　不管她心里对自己是怎么定位的，总之我这话先摆出来，意在暗示她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相同的利益把我们交织在了一切，一旦没了共同的利益，一切也是可想而知的。

　　“对了，那宫女什么时候过来。”我清了清嗓子，不管她明不明白，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大约是今天傍晚吧。”她愣了一瞬，应答的有些生硬。

　　“你可知道都是哪里的宫女。”出于好奇，我随口又问了一句。

　　暂不论出宫安养的生活怎样怎样，就先说以后都要跟着这么样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也着实是挺够呛的。

　　“听说是新来的一批。”她想了想，轻声道。

　　“又选了宫女进来。”我微微挑眉。

　　她冲我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也不尽然，一面是选了一些新的进来，还有就是从各宫各院，拔了一些平素不受人待见的。”

　　我轻哼一声，出言讽刺道：“你看看吧，这种时候不是把新人往这里推，就是把平日受挤兑的逼到这里来。”这宫里人倒是清醒，知道伺候她们肯定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一会儿她们来了以后，你可有分配的权力。”想想总归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自己选一个。

　　“应该是没问题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方点头道。

　　“那一会儿会把中意的人告诉你，你给我留着就是了。”我冲她浅浅一笑，同时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那我也就先走了。”

　　“那好，一会儿记得把中意的告诉我。”她也不起身，只是抬头看我一眼，眉眼间自然含着些微笑意。

　　我点了点，不再看她，转身就要离开。

　　出来的时候，忽然想起刚刚所说的那几句话，总是觉着哪里怪怪的。

　　对呀，尤其是她对我说“一会儿把中意的告诉我。”弄得像是古代的阔少爷在选美一样，简直是有点儿好笑。

　　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敢让自己走神，耳朵一直注意听着，留心着那些个宫女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过了要有一个多时辰的样子，逐渐听到了脚步声。

　　于是，我直接出了屋子，站在门边留意即将要过来的每一个人。

　　远远的就见几个太监领着二十多个宫女进来，这边管事宫女好像是也听见了响动，早早走了出来。

　　双方大约是在我数十米开外的地方相遇的，太监带着众位宫女向她欠身行礼，一番推脱下来，两边算是进入了正式的交接阶段。

　　因为站的又有一段距离，加之那里说话的声音有限，我基本上听不大清楚。

　　不过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的，那边的太监把身后的宫女交到她这里，让她看着分配一下。

　　这边正事已经交代妥当，两边似乎又寒暄了几句，几个太监丢下宫女，这才离开了。

　　瞧着她们已经走远，我这才赶紧上去，这时候正巧她也看向我这里。

　　我几步上前，对她淡淡一笑，自我调侃道：“我是不是不请自来了。”

　　“还真是。”她象征性地横我一眼，含笑道：“你快些挑吧。”

　　我点了点头，视线移向站着的宫女，面上也自然收住了笑意。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些宫女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模样看着不过十岁上下。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实在是难为这些孩子了。

　　“你快些挑，一会儿众人瞧见了不好。”管事宫女压低声音提醒。

　　“知道了！”我轻轻应道，心里也催促自己快些挑选。

　　想来想去，这里挑了人到时候可是要跟在自己身边办事的，那些个太小的自然是不行，而且这些人我基本是一无所知，顿时感觉无从下手。

　　要是有一个知根知底，不管是办事能力还是性子，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自己今后能够掌控的住。

　　脑中飞快地思索着，眼睛也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这个时候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宫女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推了推管事宫女，又看了看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宫女，管事宫女立即会意，她拿着腔调道：“还不抬起头来。”

　　结果那个宫女不得不很是勉强地抬起头，我只看了一眼，便已经做了决定，于是对管事宫女道：“就是她了。”

　　闻言，管事宫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翻起了名册。

　　我瞧着她找的辛苦，直接道：“你是叫冬梅吧。”

　　“原来你们认识。”管事宫女将名册一合。

　　“你难道不认识。”我随口反问。

　　“一时倒是没认出来。”她很是尴尬地回道。

　　没错，我在这里居然见到了张嫣身边的冬梅，上次我被银针扎的半死，她可是没少参与，我记得这个管事宫女也是张嫣身边的人。

　　张嫣也真是舍得，把自己身边还算贴身的宫女都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

　　抑或是，因为这个提议最早是张嫣向朱由检提的，因而有必要派一个自己身边的宫女过来伺候，做一定的表示。

　　“冬梅。”我略微拔高声：“跟我回去吧，后日就要觐见皇上，好些地方还要冬梅你指点一二。”

　　“是。”冬梅答话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我有意定定地望着她，只当是浑然不觉：“还不快一点儿过来，难道是不愿意待在我这里。”

　　“不是。”冬梅赶紧摇手。

　　“那还不快一点儿。”我刻意拿着腔调道。

　　“奴婢遵命。”冬梅见我态度强硬，只好认命地跟了上来。

　　说实话，我并不想把冬梅怎么样，更加不会去记当日的恩怨，但是我坚信必要的下马威还是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