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门,贼子攻来了”,立在孙延寿一侧的牛庭直面色不动,单手往前一指,一种莫名的神采在他脸上流动着。
微微的笑了一笑,孙延寿朗声喝道:“来人呐,与我擂鼓聚战!”接二连三的胜利虽逃脱不了取巧的嫌疑,可他们却给了孙延寿实实在在的信心,而这恰恰是他所匮乏的。
时至如今,孙延寿早非昔日不堪世事的少年,连番的战事已经让他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更是稳重了许多,有了那么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将军果然好胆色!经过此役,只怕张义贞也要对我家将军刮目相看了”想到这里,牛庭直饶有意味的看向了张公瑾,后者似乎有所察觉,目光一转,也是回望了过去,两人默契的同时一笑,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鼓声阵阵,催的人血脉贲张,此时,城楼下的廉州军已经进入了守军的射程,但因为没有上司的口令,持弓搭箭的弓兵也就未曾放箭。
就在两军鼓声渐响的时候,“轰”的一声,一块足有磨盘大的石块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的砸在了廉州军的军阵里。
“啪啦”一声脆响,厚实的铁盾顿时破裂,而单手持盾的廉州军卒只觉得手腕一麻,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同时伤重死亡的还有三个军卒,由于石块过于巨大,又带着难以估量的惯性,所以这些被石块擦着的军卒非死既残,红色的血液混杂着白色的脑浆四处飞溅,骇得四周军心涣散,齐整的军阵也出现了那么一丁儿的破绽。
“竖盾!”即便盾牌对石块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可还是能给人带来一丝丝的安全感,四散的将官嘶声喝骂,提醒着那些该死的新卒握好手里的盾牌。
“不要惊慌,是贼子的投石机”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提醒着四周的军卒,试图驱散他们心中的惶恐。
可他声音刚落,又是连续几声呼啸,这次数量颇多的石块一个集射便砸死了几十个军卒,虽然杀伤不大,但那威慑力却大的惊人,死不可怕,但要是被砸的脑浆迸裂、浑身碎肉可就有些吓人了。
“加速、加速!”又是那个粗狂的声音在呼喝着,没办法,攻城军队除了尽快的靠近城墙之外,剩下的另一条路就是四散而开,可这城面儿就这么大的位置,若不想死与弓箭手的攒射下,也不愿被投石机的石块砸死,那么,你就只好一路前冲!
面对从天而来的大杀器,廉州军卒也明白只有快速的抵达城墙,才能逃开这要命的阎王!
可城墙又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好不容易冲到距离城墙不过十丈的位置,廉州军卒面前出现了一道宽达三丈的护城河,岭南充沛的雨水给了河流旺盛的生命,而这护城河显然有着充足的水源,这从那深不见底的河岸就可以一叶知秋。
好不容易躲过投石机上投来的石块,心惊胆颤的挪到了护城河边,几个校官面现忧色,不为其他,只因为从开战到现在,城上守军竟然一箭未发!要知道守军仗着地势,往往可以多射出十多丈的距离,而这十多丈往往可以给对方的弓箭手带来巨大的杀伤。
抬头望去,只有己方的弓箭在往上飞去,但却因着风向还有距离的原因,纷纷力竭坠地,虽没有误伤己军,但那擦着头皮飞过的己方箭枝还是让攻城的步卒破口大骂!
又等了有一个弹指的功夫,许是见到第一波的箭雨效果不佳,王宝川无奈的命令弓手前行十步,再行攒射!
就在廉州军的弓箭手收弓往前行走的时候,城上鼓声急停,然后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嘶吼着:“箭去!”
这便是允许自由射击的信号了,得了将军的吩咐,城头上的五百弓箭手弯弓搭箭,身子后仰,把手中的木弓高高挽起,然后单手夹箭,拉了个满弓,深吸一口气,包涵弓手全身气力的弓箭就带着凄厉的风声急速的射向城下的廉州军卒。
这数百人射过一箭之后便立退一步,把位置让给了身后的同伴,早已蓄势待发的弓手就这样周而复始的交替射击,相互间有一个喘一口气的机会。
箭仗风势,风给箭威,寒光闪闪的箭头毫不客气的射杀着城下的廉州军弓手,两番箭雨过去,王宝川手中的一千弓手竟损失了一少半!要知道王宝川长途跋涉,这弓手可是他仅余的远程武器,若一战皆毁,王宝川不敢想像战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要是把弓手喊回阵来,那攻城的两千士卒就成了实实在在的靶子,完全暴露在守军的射程之内,没了己方弓手的压制,对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着地利优势!想到这里,王宝川只好命令弓手四散分开,相互间别站的太紧,这却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两方的弓手在互射,而护城河外的廉州军终于开始了行动,他们把云梯横放,让士卒可以直行通过,几丈长的云梯横担在护城河的两侧,几个胆大体壮的军汉撸起了手中的袖子,为了赏银,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云梯,这次他攀登的不是城墙,更没有什么坡度,但过河的难度却丝毫不下于攻城战。
即便把几条云梯放到了一起,可相对于攻城的人数来,这数量还是少的可以,几个先行的军卒侥幸的躲过了城上射来的冷箭,践踏实地的踏在了河对岸,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过,硝烟四起,这几十个汉子便浑身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笑眯眯的了头,孙延寿对手中的抬枪很满意,刚才那一轮齐射的命令却是他为了察看火枪的效果,而这两百只型号不一的火枪就是他压箱底的杀手锏了。
冷冷的看着护城河上的云梯,牛庭直不屑一顾,嘴中道:“贼军人少,无法填充护城河,束手无策之下只好用这种权宜之计,可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云梯可用”。
确实,即便钦州多竹,但早就想到这一的孙延寿又怎能不防,在几日前他就把命人把钦州城外方圆三里的竹木给砍伐了个精光,如今王宝川手中的云梯却还是从三里之外的地方运来的,费时费力不,实在是耽误大军的进程,不别的,就是如今横担在护城河上的近百云梯的数目都在急剧的减少着,竹性柔韧,可也耐不住连番重压,这不,在廉州军数千军卒的踩压下,不少云梯四散断开,云梯断了倒是没什么,遭殃的却是云梯上的几十军卒,那密密麻麻的一大串如下油锅的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全掉了水中。
沉重的铁甲落了水,那滋味自然不言而喻。
打马行在一面山坡上,王宝川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