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所见,是一封硬皮金装明黄缎面的折子,孙延寿眉头一皱,双手捧着,正要往前递去,却听得他二哥平缓的道:“三弟你读给我听便是了,我如今这模样,已是难以细观了。www.26dd.Cn”
孙延寿面色一暗,嘴中应了一声,然后便把目光投向手中的折子,适才没注意,如今定睛一看,却在折子的封面上发现“玉牒”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心中疑惑的同时,他嘴中已经念了出来“二哥,这折子上写的是玉牒!”
孙延龄忽然眼睛一亮,虚弱的身躯里蓦地吼出了一声“可是王室所用?”
孙延寿迷惑的摇了摇头,然后打开了折页,只见上面写着“朱瞻康,生母慈妃,建文四年三月生壬子戌时,储秀宫稳婆杨王氏,执事太监刘益民在场。交东厂、锦衣卫及慈妃各存一份,依例存档。”
下头缀着建文帝的玉玺“授命于天”——虽然不知过了多久,但这折子上的朱砂印记却已然鲜红。
孙延寿的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朱瞻康肯定和他有什么切身的联系,要不然自己的父亲也不会藏的这么严实。
“建文帝?朱瞻康?慈妃?这可都是百多年前的文件了,只是这皇家玉牒又怎么会落到父亲的手中呢?三弟,你再看看铁盒中还有什么物事没有?”孙延龄的手有些发抖,脑袋也有些晕晕的,青紫的嘴唇血色尽褪,嘴中喃喃的道:“莫非建文帝尚有子孙?而且父亲还知晓他的下落?不然以父亲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存有这物件的!”
竟然还是建文帝王子王孙的身份证明!孙延寿脑袋里乱哄哄的,自打入了将军府,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他的掌控,接二连三的突如其来的事情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依着孙延龄的意思,仔细的在铁盒中搜寻起来。
果然,待孙延寿放下手中的折子,一门心思全放在铁盒上之后,不多久,他就在铁盒的底层发现了一个暗格,心翼翼的打开暗格,发现并无传中的机关暗器,孙延寿这才长出一口气,单手抄出了盒中的白绢样的物事。
“嗯?二哥,这布上是封血诏!”
“念,念与我听!”人的好奇心果然是无穷无尽的,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孙延龄竟然听到这么一个惊天秘密,这不得不令他惊叹。
“朕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万民,惟所愧者,康儿也。如今社稷动荡,燕王气势汹汹,皇祖父递于我手之江山恐将易手,燕王凶狠,朕必命不久矣,朕死不足惜,然朕之孩儿年幼无知,若滞留宫中,徒增一死,今命寺人心腹伺机携子潜出,望我朱家祖宗护佑……”
一个皇家秘闻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由孙延寿的嘴中出,当事人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榻上的孙延龄却呼吸急促,嘴中更是急切的道:“三弟,再看看,再看看还有什么,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孙延寿不知道他二哥口中的天赐良机指的是什么,但他却依言在盒中摩挲,这不摸不知道,一模之后竟然又被他摸出一个的折子样的物事。
诧异的瞥了盒子一眼,孙延寿心想,看不出这的盒子竟然塞下这么多东西,这一层一层的,搁到后世里拿个产品造型设计奖怕是绰绰有余了,抛下这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又打开了折子,一字不差的念了起来。
比起第一份玉牒,这折子显然要厚实许多,念到最后一行,孙延寿的面色突然变的极为古怪,而榻上一直念念有词的孙延龄也止住了声音,一时间,黑黝黝的屋内弥漫着一股诡秘的气息。
“三弟,你就是那一天所生”半响之后,孙延龄长叹一口气,嘴中有气无力的道。
“二哥,这折子上所写的,怕是另有其人吧,不然我怎么从未听父亲过?”不得不,折子上的内容带给孙延寿的震撼实在是太大,若折子上所写的都是真的,那他竟然是建文帝朱允文的十世孙!
虽前明已灭,而建文帝更是被赶下台的倒霉皇帝,但不管怎么,只要孙延寿的身份一经证实,那么他必将在清初掀出一番更大的浪潮!
话又回来,事情已经过了百多年,当事人或死或亡,即便孙延寿伪造书信,这当世间又有谁人认出?
一开始孙延龄还打算让孙延寿伪造身份,假传圣旨,就他孙延寿是建文帝的子孙,这样一来,心思前明的孤臣遗老必将蜂拥而至,那时一切都将大有可为,不曾想,面前这份厚实的折子竟然是份详细的家谱,上面仔细的写着自朱瞻康起,他这一脉子孙的名姓,而最后一行,上面却是这样写的:是年七月,惠夫人有喜,诞子名寿,唤延寿,其腋下有麟,天生异像。
孙延寿冷汗淋漓,什么叫腋下有麟?那就是,正牌子的朱延寿,他腋下肯定有块黑色的胎记!而他孙延寿的腋下好死不死也有块胎记。
这他娘的是什么跟什么啊?先是穿越,然后好不容易接受了乱臣贼子的身份,如今竟然全盘倒转,他那杀人如麻的父亲竟然还是赡养前明王室子孙的忠臣!不对,也许孙龙只是自家的养父,而自己的生父……
“二哥,不管这劳什子东西是真是假,我生是孙家的人,死亦是孙家的鬼!”管他姓朱姓孙,自己只不过是占了原主躯壳的一个外来者而已,是孙还是朱又有多大区别呢?念及此处,孙延寿果然的开口道。
“哈哈哈,好,三弟,好啊,不枉我父子二人疼你爱你,只凭这,我父必可含笑九泉!”孙延龄长笑三声,嘴里却咳出几块血团。
黝黑的血块在暗黑色的烛光下更显得阴森,孙延寿再顾不得犹豫,他一口气问出了好多问题:“二哥,你究竟是怎么?二嫂呢?大哥呢?”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二嫂与外人勾连,试图让我投降鞑子,事发突然,我虽有防备,可不曾想我那吃里扒外的大哥也来掺和,事后我虽囚了那贱人,毁了那畜生,但已身中剧毒,无药可医,当时我就命人封锁消息,另派人快马加鞭的通知你前来接洽后事,不曾想,你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真是天意如此啊!”孙延龄双眸无光,适才那一番长久的谈话已经耗光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
又是惊天的消息,怪不得府中的管家那么心谨慎,想必是得到了二哥的嘱咐,怪不得府中戒备森严,但丫鬟仆从却不见一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经过孙延龄这么一提,孙延寿醍醐灌一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