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掌 这是你应该谢的
刀刃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又仿佛正透着点点寒气。
钱姑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是再也活不下去了。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自己在死前跟她的爹发了一通脾气。
实际上,陆振宇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她很好,对她娘亲也很好。
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看陆振宇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孝顺一点,应该更能够理解陆振宇。而不是一个人发脾气。梅姑姑算是什么呢?她都长大了,她应该可以忍受并且习惯的。为什么她偏是要走呢?
好吧……想了这么多,都是没有用的。反正她已经快要死了……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她还没有死?脖子不疼。
钱姑娘正准备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忽然听见一声再也憋不住的“噗嗤”一声笑。
钱姑娘微微一怔,因为这个笑声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不可能会忘记了的。
下一瞬,钱姑娘只觉得羞耻。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为什么要骗我?还用这种方式吓唬我?”
“骗你,吓唬你?你问我为什么?”黑衣人笑眯眯地收起了短刀,“因为很有意思咯,你不是我,你没有看见,刚才你的表情超级有意思的。”
“你这样做……我……我……”钱姑娘又是生气又是羞恼,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威胁她的话语。毕竟,他们一家子都住在她的家里呢。
这一位黑衣人,也便是乔装打扮,并且故意压低了嗓音说话的梅如晦。
由于钱姑娘太过于紧张,并且梅如晦的乔装打扮又实在是逼真得很,故而,钱姑娘一时间并未认出这个人竟然就是梅如晦。
现在终于是因为她一声笑作为破绽,认出来了,可钱姑娘只觉得尴尬极了。
“你怎么样?”梅如晦一挑眉毛,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钱姑娘“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算了,什么事情也没有。”
顿了顿,钱姑娘问她:“梅姑姑,可不可以帮我下去啊?我好像……下不去了。”
梅如晦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可真是厉害,连这么矮的一棵树都没有办法下去。请问你是猪呢,还是猪呢?”
钱姑娘垂下眼睛,将她的嘲笑言语忽视在了耳边,只是道:“麻烦你了,梅姑姑。”
梅如晦冷笑了一声,在心里想,这个可是我的情敌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帮她?我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得以流失在外了,为何我要帮我情敌的女儿?
可转头看向钱姑娘,对上她这么一张委屈巴巴的脸,梅如晦又只好叹息。
“好吧好吧,你抓紧我。”梅如晦不耐烦地道了一声,朝着钱姑娘挪动了几分,作势要带着她一起从树上跳下去。
“谢谢你梅姑姑!”钱姑娘高兴得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
“这是你应该谢的。”梅如晦面无表情,动身下树,
一边在心里想,这一定是因为钱姑娘长得跟自己的儿子有一点相像,所以她才会出手帮助的……
两个人成功地落在了地面上,稳稳当当的。
钱姑娘因为害怕,早已经在下树之前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梅如晦站在地上,面无表情:“请问你准备抱着我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以为女子和女子之间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礼节性的话了?”
钱姑娘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松开了梅如晦。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对不起,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梅如晦的眼神忽然一凛,朝着她大步走来。钱姑娘还以为是她忽然生气了,她想不到究竟梅如晦是为什么生气,便直觉地继续朝着后面退闪而去。
梅如晦狠狠地一皱眉,索性甩出了手中的短刀。
钱姑娘一愣,眼眶瞬间发红。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听见短刀擦着自己的耳边呼啸而过,最后,传来了一阵刀刃插入身体的声音。
但是她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钱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梅如晦走到她的身后,抬腿踹了踹倒在了地面上的一个男人。
在这个男人的胸口,就插着刚才梅如晦手里的那把短刀。而在男人的手中也是一把兵器。
原来梅如晦朝着她走过来是要保护她,扔出短刀也不是因为要杀了她,而是为了拯救。
钱姑娘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梅如晦,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谢谢我救了你一命?”梅如晦瞥了她一眼。
钱姑娘微微抿了一下嘴唇:“多谢梅姑姑。”
梅如晦动身走开,简单评价说道:“不够诚恳。”
钱姑娘一怔,连忙跟上了她的步伐,继续用了比较深情的语调,特意拉长了嗓音说道:“多谢梅姑姑!”
梅如晦却依旧只是一声冷哼:“依旧不够诚恳。”
钱姑娘:“……”
两个人回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一切安好,只是陆振宇一个人坐在桌前,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正盯着一盏烛灯发呆。
陆振宇生得俊朗,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带着些朦胧的美感。
梅如晦看着他,在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着摔进去。幸而是身边的钱姑娘忽然喊了一声“爹”,这才成功地唤起了她的注意力。
陆振宇听见了钱姑娘的声音,终于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担忧之色也终于缓和了:“姑娘!你回来了!”
“是啊,爹,我回来了,”钱姑娘扑进了他的怀里,“对不起,爹,我之前生了气,一个人跑走了。我不应该那样做的。”
“你回来就好,爹不会怪罪你。”陆振宇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对了,爹,”钱姑娘抬起了脑袋看向陆振宇,“是梅姑姑救了我。而且还是两次。”
陆振宇抬眼看向梅如晦,正准备道谢。
梅如晦却是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像是快要死了似的,
谁要去救你这个笨蛋女儿?连一棵树都下不去,我要救她,结果她呢?她往人家敌人的怀里撞。”
顿了顿,她再强调了一遍:“我这辈子就没有碰见过这么蠢的人!”
陆振宇笑了一下:“但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姑娘。”
“什么人啊,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姑娘。”梅如晦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吐槽完了,梅如晦转身就走,也不肯搭理他了。
钱姑娘盯着梅如晦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道:“爹,其实……梅姑姑她人好像还挺好的。”
陆振宇抬起手,很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是啊,你梅姑姑她人一直都很好。”
此后,钱姑娘依旧可以感受得到梅如晦对她的敌意,那些敌意透露在眼神里,也透露在一言一行里。
后来,钱姑娘发现,梅如晦的敌意不仅仅是对她,对她的爹,对她的娘也是如此。
但是大概是因为钱扇儿的病情缘故,梅如晦对她倒是比较温和的了。
叫陆振宇松下了一口气的是,钱姑娘虽然还是有些害怕梅如晦,但是她并不叫叫嚷嚷着说要走了。而梅如晦似乎也没有了要赶走他们一家人的意思。
终于有一天,在钱姑娘八岁半的时候,钱扇儿的病情加重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梅如晦一直不在院子里,不知道是去了什么地方。钱姑娘以为梅如晦是觉得病重的钱扇儿太难看,所以不肯多看了。
钱姑娘倒也不责怪梅如晦。他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就已经很麻烦梅如晦了。
她觉得麻烦,当然可以走了。
那时候,钱姑娘刚从外面摘了野花回来要送给钱扇儿。她到床前的时候,看见陆振宇的眼圈很红。她的年纪的确是小,可是她也可以感受得到陆振宇的难过。
她盯着陆振宇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床上的钱扇儿。
“姑娘……”床上的钱扇儿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娘。”钱姑娘迈开了步子,朝着钱扇儿走了过去。
钱扇儿伸出手,抓住了钱姑娘的手掌。钱姑娘将手里捏着的那一束花递过去,红着眼睛,道:“娘,这个是我给你采来的,我知道你喜欢花……”
钱扇儿笑了笑:“傻瓜,娘喜欢的是你。”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这些年因为我生的病,你,还有你爹都吃了很多的苦头。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你们。所以一直熬着……”
陆振宇道:“扇儿,不要这么说。”
“是啊,娘,你会好起来的。不要这么说。”钱姑娘红着眼睛。
“振宇,我现在还是舍不得你们,可是我……我……”钱扇儿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了。
她不想死,她舍不得自己的家人,可她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嗓音:“既然舍不得他们,既然舍不得死,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别在这儿矫情。”
转头看去,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好些天不见的梅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