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到底还是嫌弃太医署的汤药味道太重,不顾崔玥阻拦,大半夜的乘车出宫回了海棠府,门下的侍卫见是她也不敢拦,只得放行。
慧珠和她这样来回折腾,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忽遇一个颠簸悄然睁眼,看着对面的花君轻掀开小窗帘,皎洁的月关渗进来,映在她绝世的面容上,只是那眉间蹙着愁容,好像有什么心事。
慧珠撑着困意,坐到她那边儿,小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花君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捂着脸颊拄在膝盖上,咕哝道:“慧珠,我害怕。”
慧珠愣了愣,伸手环住花君消瘦的身子,关切道:“您怕什么?”
花君先是没说话,片刻,略带哽咽的开了口:“方才,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君幸一声不吭的,被皇后硬生生的掰断了小指头。”
慧珠也是初闻此事,有些吃惊:“怎么会?”
花君手指缝隙内有晶莹闪出来,点了下头,语气变得十分落寞和孤单,更有委屈和心酸,最后汇聚成一句感慨:“这场噩梦,什么时候能做完啊。”
慧珠不知道扶统大任的事情,只以为她是被长春失身的事情吓到了,连忙搂得更紧了些,安慰道:“郡主别怕,只要是噩梦,就总会醒的。”
花君闻言,心下闷窒,这都八年了,何时是个头啊。
片刻,抹干了眼中的泪水,嘟囔道:“我好饿,等回去,你弄芸豆糕给我吃。”
慧珠见势,可算是松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好,慧珠还给您煮薏仁粥喝,想喝几碗喝几碗,行吗?”
花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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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海棠府前,慧珠先下了马车,拨开轿帘子扶花君下来。
那人平视着面前的雕栏玉砌,鎏金碧瓦,在这夜光之下,仍是那么清晰耀眼,可在她看来,这海棠府与茅房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镀了层金罢了。
府前的侍卫打开了门,左边那个忽然说道:“郡主,十三爷回来了。”
花君跨门槛的动作一瞬停住,侧过头瞪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侍卫被她吓了一跳,低头说道:“十三爷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一直在府里等您,这个时候您也没回来,估计现在已经睡下了。”
他说完,好半天都没动静,再抬头,那人早就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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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君心下激动,拎着裙子不顾慧珠的追赶,先跑去了九剑阁,那人不在,茫然有些不安,揪着廊下一个守夜的家丁问道:“十三叔呢?”
那人一愣,连忙道:“好像在后厨房。”
花君闻言,又气喘吁吁的跑去了后厨房,推开那浸了油腻的木门,瞧见站在灶台前的那人。
他穿着一件鸭卵青的长衫,身型修长平整,月光映下,衬的眉眼温和,唇红齿白,尤其是那双眸子,像是棋盘上的两枚黑子,干净的让人心安。
正是先皇最小的十三子,平宣王,宁修。
他听到有声音传来,回头一看,淡然一笑:“君儿,你回来了。”
花君瘪瘪嘴,也不靠前,反而抱怨道:“不是说就走两个月吗?这都快半年了,年节你都不回来陪我去景江边上放孔明灯。”
宁修正挽着袖子去拿鸡蛋,闻言无奈笑了笑:“是王叔不好,那扬州笸箩寺的方丈说我有佛缘,便叫我多留些时日。”
花君推开木门,提着裙子走了进去,仰头看他:“好你个宁修,平日我在你耳旁磨出茧子来你也不听,那个老头子就能随意摆弄你。”
宁修笑的温和,用右手食指敲了一下花君的脑门:“没规矩,是十三叔。”
花君促狭一笑:“十三书?有多少书你都自己留着吧。”
宁修一愣,眨了眨眼,几秒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准是君幸那丫头教你的,你和她再加上崔玥一天到晚腻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花君笑了笑,瞧着灶台上的碗,问道:“你干嘛呢?”
宁修让了一下,说道:“肚子饿了,煮两个鸡蛋吃,在笸箩寺净吃素了,我都快直接剃度当和尚了。”说着,张开双臂,“你瞧,我都瘦了。”
花君脸色有些怪异,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伸手搂住他那精瘦的腰身,低低道:“我抱抱。”然后很快的松了手,“是瘦了,没骗我。”
宁修并没在意,只是温声问道:“你饿不饿,我多煮些。”
花君被他这么一说,肚子是咕咕叫了起来,遂道:“那咱们两个今晚就只吃鸡蛋啊,这也太干巴了。”
宁修淡淡道:“再煮些粥。”转身一指外面,“都这么晚了,别叫咱们嘴馋搅了乔妈妈她们的好梦,素日伺候就够累了。”
花君也不想别人过来捣乱,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的那张小桌子前,素日是下人吃饭的地方,收拾得倒也干净。
因着心情甚好,她在桌下踢着绣鞋,拉长声催道:“怎么还没好啊——”
宁修一边用抄子往出捞煮熟的鸡蛋,然后放进冷水里,一边回头看她,笑容里满是宠爱和温柔,声音如清风贯耳:“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就知道欺负十三叔。”
花君一听这话,斜过身子瞧他走来,伸手接过那个冷水碗放在桌子上。
宁修又取了两碗清粥,顺势起身将窗子开大些,月光洒进来,四周倒也看得清晰,他拿起一个鸡蛋剥好壳儿,轻轻放进花君面前的粥碗里,催促道:“快吃吧。”
花君撇嘴:“都糊在一起了,我不要。”
宁修笑着服软:“好好好,那这碗我吃。”说着,把另一碗粥推给她,拉过这碗,仍是记得把下一枚鸡蛋给她剥好了,花君要接,却被烫了一下指尖儿。
宁修吹了吹,夹了块小咸菜放在鸡蛋上面,再次递给她,并细心嘱咐道:“小心些,总是毛手毛脚的。”
花君一应,一口下去咬了一半。
宁修瞧她一个劲儿的哈着热气,苦笑着摇头,只好一手帮她拿着鸡蛋,另一手用勺子舀着粥喝,一通下来,她是饱了,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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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吗?”
宁修将她吃不下的那最后一口鸡蛋塞进自己嘴里,含糊着问道。
花君把碗摞在一起,满足道:“吃饱了。”
宁修笑容一深,声音轻柔:“吃饱了就不哭了。”
花君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才在马车上哭了,这会儿眼圈是红的,估计被他瞧见了。
片刻,别扭着嘟囔道:“谁哭了。”
宁修瞧着她这样,轻声细语的附和道:“好,你说没哭就没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