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媗一面让青茼把梁雍面前那碟触手可及的玉田香米糕给移开,一面对她娘亲点头答道:“是有事,唐家小姐找我,是为了不久后钟家大小姐的生辰宴之事。”
梁媗简单的就把唐梦澜的事情和沈氏都说了,只除去了楚孤的那一部分之外,梁媗对沈氏是什么都没有隐瞒,重点也全都一五一十地给说了。
而沈氏听后,却没说什么,这些她自然都不感兴趣,只是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些闲事别管,可既然管了,那就放手去做,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娘亲这是在帮她撑腰吗?
梁媗愣了愣,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娘亲,我知道了,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怕。”
沈氏的这一番话要是放在以前啊,那梁媗听了肯定就只会以为,是她娘亲在警告她别给府里惹事呢。
但现下可就不同了,梁媗知道了这是娘亲在给她撑腰的意思啊。
梁媗心里突然就很高兴,而她本来便对决定了帮助唐梦澜这件事没什么好惧怕的,因此现在就更是没什么犹豫了,在几天之后,钟晴的生辰也终于是到来了。
次日一大早,小云曛里便很是热闹,而梁媗更是被青茼和念湘早早得就给拖了起来,梳妆绾发、更衣佩玉,可就在小云曛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唐梦澜竟就已经到了。
梁媗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身极其华丽贵气的唐梦澜,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对面,姿态也极其从容的在等着梁媗准备,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着急。
而反倒是梁媗,在看着唐梦澜如此闲适之后,竟是有些好笑的感觉,现在的这个情况是不是有些调转过来了啊,本该因了一会儿要悄悄混进钟府的人不紧张,而反倒是被正大光明得邀请的人有些紧张起来了?
梁媗被唐梦澜那不知从哪儿来的怡然自得一弄,现下反而是有些啼笑皆非和微微的紧张感了,至于是为什么吗,梁媗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反正是在那冗长的准备,终于全都周妥好后,因了沈氏在昨晚就说了,让梁媗今早直接去钟府便可,不用再去南兰溪畔请安的原因,所以梁媗便有些紧张的与唐梦澜一道登上了同一辆马车,直接就一起驶离了镇东大将军府,往钟府而去。
今天的钟府实在是热闹得很啊,梁媗和唐梦澜的马车才刚驶近钟府大门不远的地方,是就早已经看见了那儿车水马龙的画面,这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钟家大小姐在建安之内,竟是有如此之大的面子呢。”
唐梦澜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似笑非笑的说道,虽她的神色喜怒不明,但其语气里梁媗倒也是听不出什么恶意来的,因此她也就为钟晴解释道:“钟家大小姐在建安之内虽不能算是什么无名之辈,可现下的这番热闹景象,还真就不能单独扣到她的身上去,恐怕这里面大多数的人,来此的原因并不是钟家大小姐吧。”
钟晴是长平公主一派的,这根本是完全毋庸置疑的事了,但梁媗却还是不希望钟晴在唐梦澜的眼中,落下个恣意骄躁的印象,想着不过就是一个生辰宴,可也能造出这样的派头来,那其人是得多骄纵了?
虽说这样的阵仗其实要说多大也并不是的,但它要是被放在了像长平公主和唐梦澜身上,那的确就只能说是低调了,可它一旦放在了钟晴的身上,那却就是奢侈享受了。
梁媗并不愿这样的罪名落到钟晴的身上,因而也就把话给唐梦澜挑明了说,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啊,今晚大部分的人里,来这儿的目的到底能有几个是真的为钟晴庆贺生辰的?
怕十有八七里就都是为了长平公主而来的吧!
梁媗一点都不忌讳的就把这个最有可能的原因给挑明了出来,而唐梦澜的反应却是神情寥寥,她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她现下所有的注意力,皆都是放在了来来往往的朱盖华车之中。
唐梦澜现在最关心的,便是赢王世子祁玖是不是真的也来钟府赴这场生辰宴了,若是没有的话,那她为此所做的一切可就全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啊。
唐梦澜的目光就只凝固在了车窗外,而对于梁媗的话语也反应不大,梁媗见状,在心里沉吟了一会儿后,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刚刚还在有些担心唐梦澜误会钟晴的事,现在自然也就放心了。
看来唐梦澜所有的心思都是放在了赢王世子祁玖身上的啊,那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梁媗也就不用再去担心其他事看嘛,就只管把她带进去就成。
梁媗和唐梦澜的心思顿时就都各异了起来,可这倒也互相并不充斥,因此马车里顿时就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梁媗闭目,微微地靠在了织锦镶毛的大靠背之上。
而唐梦澜则是就只把目光凝聚在了窗外,一辆辆仔细地在搜寻着赢王妃马车的踪迹,那认真的模样,实在是让得梁媗看了一眼后就不愿再望了的。
因为这样为情所困的神情,梁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前世在她自己的身上,她看的还不够多吗?那一场场好似永无止境的等待,那一个个好似永远不会天明的黑夜,梁媗经过的还少吗?
对于唐梦澜的脸庞之上,此时露出的那种期盼和思念,梁媗真是想忽视都做不到,所以她不想再看、也不愿再看了,这种几乎于单相思的感情,是梁媗最不愿意再要的东西了。
马车内一时之间就愈发的沉默了下来,而梁媗和唐梦澜不说话,马车也一直往前安静的驶去,在终于驶到了钟府大门的时候,唐梦澜就也不再一个劲的往外看了,她自动的离开了窗边的位置,避免那儿的几个熟面孔看见了她。
长平公主果然派人在钟府大门守着呢,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唐梦澜居然会在梁媗的马车中,随着她一起进了这钟府的大门、进了这场生辰宴。
“小姐,前面不远就是二门处了。”
而在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马车外终于是响起了青茼的声音,梁媗和唐梦澜都是扭头往外看去,只见果然不远处就是钟府的二门了,那唐梦澜也该是在这个时候与梁媗分开了。
“梁三小姐,这次多谢了。”唐梦澜在镇东大将军府重重的侍卫和丫鬟婆子们的人影围栏之中下了马车,而在即将与梁媗分手的时候,唐梦澜回头看着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举手之劳而已,唐小姐不用挂怀。”梁媗微微一笑的答道,她倒也是真的觉得这并没什么的,不过就是顺路捎上唐梦澜一程罢了,这能有什么呢?
梁媗不是很在乎的笑了笑,但唐梦澜却是轻轻地抿了抿唇,又再深深的看了梁媗一眼后,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儿是通往钟府内院的地方,也是今天钟晴的生辰宴举行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女眷是何其之多啊,那就更不用说还要再加上随侍的丫鬟婆子们了。
那真是就算品级最小的一个官家夫人和小姐,那她们所带来的丫鬟婆子们,至少也是十多二十之数的,那就更遑论是那一个个品级最大的诰命夫人们了,她们随便一个,随身所侍的仆役们就是多达几十数,夸张的甚至都上百了。
在这样如此巨大的一个人流之中,唐梦澜想要低调的混进人群内,那又会有什么麻烦呢?
因此就在梁媗的视线之中,唐梦澜就是那样步履从容,可又根本就不用多久,她的身影便也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小姐,我们也走吧?”梁媗的马车此时是停在了一座翠绿叠嶂的庞大假山之下的,虽说没有多隐蔽,可也不是横亘在主道两旁的,因而也并不引人注目。所以当梁媗在马车里看着唐梦澜消失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青茼和念湘才开始出声催促她。
“嗯,走吧。”梁媗被青茼二人的声音给唤回了神,当下也就放下了缠枝牡丹的氅帘,轻声吩咐车夫往二门的方向慢慢的驶了过去。
钟家在建安之内,虽不能算是顶级的门阀之族,可其随着十多年前钟尚书爬到了吏部的一把手位置,并在两年内就坐稳了这个位置之后,钟家在建安之内的地位便也以着飞快的速度提升。
从一个不过是极其普通的贵族门第,转瞬就变成了如今的权贵之家,往来者也全是当朝的达官贵人,尤其是在钟晴与二皇子祁成的嫡子祁玚的亲事被定下之后,钟家的显贵明显就更上了一层楼。
毕竟从此之后,钟家就获得了另一个要不得的身份了啊,皇亲国戚!这可是多少人在朝堂之上汲汲营营了一辈子,也求而不得的登天之道啊。
只要是能被冠上这个身份,那日后荣华富贵还少得了吗?
因此在钟晴与祁玚的亲事是板上钉钉之后,钟家在建安之内的份量是又再重了不少的,如果之后不是发生了文州贪墨舞弊一案,而若是其中也没有牵扯到吏部的许多大员,害得文帝也对钟尚书极其不满的话,那说不定钟家的富贵会比今天还要多了数倍呢。
只是这在如今也只能是大家的猜测了,因为钟家现下也不过才在此案中稍稍喘过了一口气来罢了,并且要不是想借着此时钟晴的生辰宴,钟尚书想对所有人表个态,表明钟家还好着呢,那钟晴的这个生辰宴还会不会操办都是个问题呢。
再者,这其中钟尚书怕也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想借助钟晴和长平公主的至交关系,待得长平公主若如期来赴钟晴的这个生辰宴时,那是不是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表达出,其实文帝并没对钟尚书有多大的意见?
不然就以长平公主是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又怎么可能会来参加钟家嫡长女的生辰宴哪呢,这种摆明了是与文帝作对的事情,可不是长平公主会做的。
因而钟尚书这次大肆操办钟晴的生辰宴的原因,是要复杂许多的,而这一切全都是在长平公主明确的表达了她会如期出宫来赴钟晴的这个生辰宴之后的事情。
钟尚书对此很是重视,所以钟家为了今天是早就准备很久了,这在梁媗一踏进内院,就看见了在这正是凛冽的冬季,万物凋零之时,可内院那一株株的桃树枯枝之上,却全系满了绢纱丝花、彩带飞扬的绮丽风景之时,梁媗便就能感觉得到钟家对今天这个生辰宴是有多重视了。
“天啊,这满院的绸缎锦簇,钟家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啊。”
就连青茼这个在南兰溪畔里长大的人,此时在见到这番绮丽的风景之后,也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这其中倒不是有多惊奇,但对钟家的用心到真是极其感慨的。
要知道这些绢纱丝花、绫罗绸缎想做出这般的与真花如此逼真的样貌和鲜活,那必须付出的巨大花费就先不说了,只是单论得付出怎样的心力,那就是可以让得青茼不由得不感慨的了。
“是用心,只是不知道是为谁用的心。”
梁媗抬头微微地看了身边那一株株被绫罗绸缎装饰得满枝花蕾的树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之后,便也就径直往里面走去了,没再多逗留一刻。
而此时的钟晴,则是已经正陪着长平公主,在钟府里转悠了大半圈了,虽说她才是今天的寿星和主人公,可不论是钟尚书或钟晴自己,他们却都是知道的,今天的主角,其实是她面前的这个少女啊!
要不是她出乎了钟晴的意料之外,竟一口就答应了会出席她的生辰宴得话,那估计这个宴会其实并不会办得如此盛大的。
“晴漾,这儿是哪里,怎么风景会如此特别,我来贵府多次,怎么也从没见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