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吃吧。”
不等梁雍再问,梁媗就笑着先说道,梁雍听后,小脸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举筷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山风轻缓,枝桠摇曳,细细小小的枣花在风中飘落,带着一丝一丝淡淡的清香,在绿油油的枣叶之下,缓缓飘落。
梁婳喜欢这片枣林。
在盛夏已经开到荼蘼的梨花,与重香已渐渐弥漫的金桂之间,梁婳突然就爱上了这片枣林。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迷惑,反正只要在这里,梁婳的心绪就能平静无波。
包括那先前被姜朝无端引起的难受,此时想起,也可以渐渐的不再那般让人眼眶发酸了,一切都好似可以慢慢的随着花瓣的清香而再次心静如水。
姜朝与梁媗之间的纠葛,梁婳早就知道了,在她都还没有喜欢上他的时候,就已经是有所耳闻。
那个时候,韩氏还没有去悲慈庵,在镇东大将军府里,面上也是仅次于沈氏的掌权人物,凡是镇东大将军府梁家的人,那个时候就没有谁是不看梁婳脸色的人。不过这里面自然要除去梁媗和梁雍,以及梁姷。
除了这三个比较特殊的人外,梁羡那时还在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他自不会与梁婳有争执。因此在那时,就连梁颐也是不会轻易的去招惹梁婳的,那个时候她要什么不能得到啊,自然也就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楚桓伯侯府的嫡次子了,如果不是那一次在白玉雪之下的偶然相遇,那梁婳相信,她永远都不会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但世事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也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就是一眼,她却就这样陷了进去,以前对梁媗的那些嗤之以鼻,在之后也全都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那些曾经觉得梁媗蠢笨不已的事情,最后也全都套在了她的身上。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究竟有多苦?曾经在听闻梁媗被姜朝一次次的避之如蛇蝎,并且在他面前处处碰壁时,梁婳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人,但在她也遇见了姜朝之后,她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人生悲事,求不得,爱别离!
梁婳在她的人生忽然就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才忽然明白,原来这句话是可以如此的疼,疼得人夜夜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而也就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痛之后,她也才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真的应该学会放下,要学会放下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不然不止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人和事依然会远离她,就连本是她能拥有的所有一切,最后也会和自己走得越来越远,就比如茂儿………
梁婳不喜欢梁媗,从一开始、从记事起她就是不喜欢她的。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从生下来,就不管从哪一方面都一直是压着她的人呢?所以梁婳一直都是讨厌梁媗的。
相比起用尽心机,才能得到梁思玄那样偏爱的梁姷,梁婳曾经最讨厌的人,是梁媗。
终究不管怎样,梁姷和她还是殊途同归,想要得到什么,那他们就得为之付出好几倍的努力,不管那是阴谋还是阳谋,反正他们都是得费尽心机、用尽手段。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们都一样是梁家的儿女,可梁媗就能那样毫不费力的拥有一切?
梁婳不服,梁婳自也不能甘心,所以对于梁媗也有的一切苦难和委屈,她都看不见。在那个时候,梁婳能看见的就只有梁媗所拥有的那些她求也求不来,属于梁家嫡女的一切荣宠。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在那些横降的噩梦落在梁婳身上后,在梁茂发着高热的倒在了她怀里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虽然就以她现在的胸襟来说,还做不到感激这些横降的噩梦,可如今的她也能学会不怨天尤人了。
对于那个她曾经无端嫉妒和憎恶的人,此时她也只剩感激,很多次的危机,如果不是梁媗,那茂儿如今还能不能安然,她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因此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梁媗,她是已经只剩下感激了,而对于另外一个她还是那样放也放不下,可却也再不去妄想的人,此时一旦念及,心口虽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颤动,但那伴随的疼痛却也再不会接受不了了,那个少年依然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想念,可也就只是那样了。
他之于她,现在已经太过遥远………
“小姐,有外人来了。”
心神正在恍惚的梁婳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向了此时面色已经微微紧张的裘妈妈,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有外人来了?谁?这儿可已经是被梁家侍卫守卫了起来的地方啊,谁能靠近?
梁婳愣了愣后,神色忽地就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而等到她把目光移到一旁,刚刚都还在为梁雍擦嘴的梁媗身上时,心头就是一跳。
看来她和自己是想到一块去了,不然她的脸色也不可能会难看成这样。
能够轻轻松松地就穿过梁家侍卫的守卫,进到枣树林里来的,现下除了祁瑜外,梁媗简直就不再做他想了。
毕竟在明明知道她和梁婳都在这儿,却还能放行的人,除了不能相阻的当朝三皇子殿下祁瑜以外,还会有谁?
“看清来人是谁了吗?到哪儿了?快派婆子们去拦着,就说我和大姐现在不方便,还请他们绕路下山。”
可心底就算已经有了答案,但梁媗却还是不由得的问了这么一句,不过随即她也知道这是多此一举,因而登时就又吩咐裘妈妈,让她派人去前面阻拦。
可时机却还是晚了一步………“哟,这是谁啊!”
吊儿郎当、毫不正经的声音,这一刻猛地就在树荫合地的枣树林里轻悠悠的回荡了起来,同一时刻,也在梁媗的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多日不见,梁三小姐的气色倒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可当真是福音呐,不然某人一直记挂不休,睡不安吃不好的,煞是急人呀。”
油绿绿的枣叶,在地上投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纤细树影,而那绣着金丝薄翠的织锦衣摆,却在拂过地面那一片片的细小花瓣时,留下了一道蜿蜒绮丽的痕迹。
正当少年,风华盛世,玉凝华金的羽翟冠下,是那张梁媗就算在梦中,也从来都不敢想起的面孔。
青丝如瀑,如那曲江的芙容荡开在了心间。
轻风扬起,梁媗顺着它翻飞的一片明亮,看进了那谢却世间荼蘼的眸瞳之中——他是容颜倾城的,她从来都知道,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什么时候在她心底,也种下了那一片繁华花骨。
“啧啧啧,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段时间不见,不认识了?”
但就在梁媗看着徐昭身后的楚孤愣愣回不了神的时候,徐昭的揶揄声,却把旁边也是被他们惊得出了神的梁婳给唤醒了。
“梁婳见过楚孤公子、徐公子。”
虽然谁都没挑明过,可楚孤毕竟是被孟太妃收养在了膝下的,只要太妃她老人家还在一天,那楚孤就不能被轻慢。
因此梁婳倒也不敢疏忽,拉着梁媗就连忙起身,对着楚孤和徐昭膝盖微弯,娉娉婷婷地就福了一礼,而也是多亏了她的这一扯,梁媗总算是回神了,跟着梁婳就赶忙对楚孤和徐昭福礼,尽管现下耳根都快糗红了,可梁媗却也不慌不忙的,只要不抬头看他,那也没什么是再能让她失神的了。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梁媗和梁婳都被惊呆了的唯一理由,毕竟刚刚她都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大不了就赶紧收拾东西,与祁瑜和姜朝一前一后的回去山庄就是,反正不论如何是不能让祁瑜找到理由,一起逗留在这儿的。
但千算万算,谁能算到,竟会是等来了楚孤和徐昭?
梁媗脑子有些乱了,可幸好此时梁婳在,所以她不说话也没什么,此时梁媗就是牵着兴奋的梁雍站在了梁婳身后,不出声也不抬头,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着梁婳与他们寒暄。
“楚孤公子和徐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若梁婳没有记错,前面可是有我梁家得侍卫在守卫着的,二位公子怎么会如此轻松就进来了?”
一阵冠冕堂皇的客套之后,梁婳忽然就浅笑嫣然的看着徐昭,开门见山的问道。
虽说自从在见过了梁二小姐梁姷,和梁三小姐梁媗之后,对于梁家的女儿们徐昭从来就没有小瞧过的,但此时在被梁婳突然就如此直白的一句抢白时,他还是被噎了一下的。
“梁大小姐说笑了,既然你也知道这附近都是梁家的守卫,那我们能进来,自然就是经过同意的咯,至于是谁同意的,大小姐肯定不用我来为你解答了吧?”
但噎了一下归噎了一下,不一会儿,徐昭吊儿郎当的笑容就又出现了,看着梁婳就是一阵轻笑。
只是现在的梁婳可没时间去理会徐昭那夹杂了揶揄的笑容,此时她心底是咯噔一声,忽然就抖了抖身子,楚孤和徐昭的到来,果然是与祖父有关吗?
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时梁婳身后的梁媗也是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
比起梁婳,梁媗可是知道得更清楚,秦和山庄周围,包括秦和山的这一片范围内的守卫,除了梁家明面上的侍卫之外,可是还有许多梁家得暗卫。
在这一明一暗的守护下,就算是楚孤,在他还没有安顿好那一批暗军之前。
此时的他在梁家的守卫面前,也是毫无办法的。
那他现下能如此轻松的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所代表的是什么也再清楚不过了,楚孤和徐昭的到来,是祖父允许的?
为了什么?
若在平时还好,梁媗或许还能冷静的思考一下,可现在她脑子里还有刚刚见到楚孤时的混乱呢,此时让她好好的思考事情,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因而当下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梁婳自徐昭口中当然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而且梁媗明显异常的沉默,以及梁雍看见徐昭时的兴奋,这都让得梁婳有些无语。
最后没办法,在与徐昭又是一番无聊的寒暄之后,她就开始赶人了,而楚孤和徐昭明显也是有事情要去面见梁老爷子的,当下也就不再耽搁,在与梁媗和梁婳二人又互相行礼告辞之后,二人就转身离开了,只是就在他们离开前,一直沉默的梁媗是终于抬头望了过去的。
在梁婳和忙着与某只小老虎打钩约定、一会儿一定去找他的徐昭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梁媗抬眼就悄悄地向着旁边那道瘦削修长的身影望了过去。
可好死不死,最后的偷看竟还被本人抓了个正着,梁媗当时真是想挖洞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但最终好在楚孤什么都没有说,最后扯了与梁雍难分难舍的徐昭就走了,不然梁媗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丢脸丢到哪个瓜哇国去呢。
“雍儿怎么会认识徐公子的?”
而就在楚孤和徐昭的身影都已经看不见了之后,梁婳就有些奇怪的对梁媗问道。
“哦,大姐忘了吗?之前祖父可是找了徐公子来府里,当过雍儿一段时间的西席呀,最后要不是先帝病情有了反复,当时身为禁卫的徐公子不得不回宫驻守的话,那估计徐公子当时不会那么快就离开了的。”
梁媗因为丢脸而烧红的耳根还没恢复,就被梁婳的声音又给吓了一跳,但在听清楚她问的是徐昭后,梁媗就暗暗的松了口气,把梁雍和徐昭的事情都与梁婳讲了。
“原来那个连祖父都很是夸赞了一番的暂代西席就是徐公子,那就怪不得他们在这个时候能过来了。”
梁婳突然就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梁媗却是一愣,然后好半晌后才很是无语了一番。
不说祖父先就对徐昭很是看重,就只说此时徐将军也在颍川,那不管是祖父还是徐将军,把徐昭唤来颍川也不是说不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