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试举行的很顺利,但因了镇东大将军府就只有梁颐一个人应考,所以其实关注的人并不多,除了杨氏外,几乎就没有人太过在意了。
毕竟梁颐是块什么料,大家不说,可心底却都明白得很,这次他不过就是去考院串串场子罢了,真正的春闱哪有他什么事啊?因而也在等到十五天之后,在梁颐也不可免俗的一出精神萎靡地回到了梁府后,除了杨氏是心疼得直掉眼泪以外,其他人都是没什么反应的。
此时镇东大将军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可都只为了一个人在着急的准备着,那便是即将回京的梁老爷子。
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和事自然都是要往后推的,那就更不用说是梁颐了。
在梁老爷子的接风宴面前,他当然是只能往后退的了,因此这两天沈氏在南兰溪畔里是已经忙着在准备为梁老爷子接风的事情了。
而至于此时的梁媗嘛,那就更是一点闲情逸致都再分不出来去关心她那位二哥的状况了。因为就在两天前,赢王府终于是明确的放出了祁玖和那位龙小姐的定亲消息。
并且就像梁媗之前猜测的那般,这位龙小姐果真就是南方大族龙氏的嫡女,这次能与祁玖一起结伴回京,也是因了在此次与后蜀的大战期间,祁玖与这位龙小姐的父亲有过生死患难之交,连带着祁玖就也在龙将军于山海关内的府邸中有幸与龙小姐见过面。
至此之后,自然便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两情相悦,然后再到赢王府和龙家两族的联姻了。
这其中虽然肯定还牵扯了很多的利益交换。
但不管怎么说吧,祁玖与龙小姐的婚约就算是在两族长辈的欣然首肯之下,成功的缔结了。
虽说有些不幸的是撞到了文帝驾崩,西殷国丧的期间,可只要这亲事一定下来,并且还请举行了定亲宴的话,那在西殷也是有如婚宴一般了。
婚书等物也将会在定亲宴上完成,以后若是有那一方反悔了,那就是得受西殷律法制裁的。
这在一定程度之上,也算是为了那些因国丧或其他特殊原因而不能成亲的人所开出的一条特例了。
但这种就犹如成亲了一般的定亲宴,若非真是铁了心的人,一般也干不出来。
毕竟这终归还是没能举行婚宴呢。
如果就在定亲宴后,双方之中的任何一方放生了些什么天灾人祸的话,那到时剩下的一方,这心里上就可能仍还是会有些过不去的坎了。
而也就正因了这诸多原因,所以就算西殷有这定亲宴一说,可建安中真举行过的人家却是寥寥可数,如今赢王府也要算一份了。
但原本不管赢王府怎样,梁媗都是不关心的,可现下却就不是这样了,因为有一个人今天一大早的就跑来镇东大将军府,把梁媗给堵了个正着不说,而且就在梁媗的耳边,从早上到下午都一直在绵延不绝的制造着噪音,那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呜咽声,是听得梁媗头都快大了。
“算我求求你了行吗?唐大小姐,你要是再这样哭下去,恐怕我这小云曛都快要被水漫金山寺了,咱们都先好好的说会儿话吗?”
梁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朵,对着那一直在哭个不停的唐梦澜,十分无奈的说道。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他都要定亲了,定亲啊,原来他竟是一刻都不愿意等了吗?”
唐梦澜把她哭湿了的第无数条帕子又甩在了一旁的时候,顺手就又抓起了另一条干净柔软的绢帕,继续哭。
“这你不应该都是早就料到了的?自从赢王世子大摇大摆的把那位龙小姐带回建安之时,不就是已经表明了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亲?不然人家姑娘的名誉怎么办,就这样独身跟着一个男人进京,要是不定亲的话,就算龙家还没有发作,赢王与赢王府怕都是下不来这个台子的。”
其实这一切早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唐梦澜一直都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不然就连梁媗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想到的事,唐梦澜会想不到?
不过就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梁媗说得很是直白,唐梦澜听后身子就是一僵,然后便猛地就是铺天盖地般的大哭声了,若之前还能算是呜咽的话,那现在就是真真正正扯开喉咙,毫无顾忌的大哭了。
“哎哎哎,别哭了,我不说……不说了,行吗?”
对着正在伤心欲绝的女人,想谈一下道理,是她蠢了。
梁媗头疼的抚了抚额,等再看向她对面那个又恢复了之前音量,正在呜咽的唐梦澜,梁媗很是有些无奈啊。
“那不说其他事了,你这一大早的就把我堵在了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难不成就是哭吗?
“我也不知道。”
梁媗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又难看了些,真是来她这儿哭的啊?但就在梁媗刚想开口叹息两声时,唐梦澜却又一抽一抽的开口了,“只是我知道,不管怎样,现下是不能在我父王和母妃面前露出这样伤心得表情的,就连我大哥和大嫂也不行,不然他们肯定就会担心我了。”
虽然英王和英王妃从来就没考虑过让唐梦澜与祁玖的任何可能性。但就以唐梦澜这唐家小霸王的称号,就能看出她在英王府里是有多受宠了,尽管一直就都不看好,可当唐梦澜真的伤心时,怕是就连英王也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这件事情,是就连当时在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梁媗都曾听闻过的,那就更不用说是钟晴了。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二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二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