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媗被沈氏这一说,倒真的是有点撑不下去了,而且她偷偷的转眸看了看梁雍,发现那小老虎在沈氏和申妈妈说话期间,也是忽然困意大起,估计刚刚娘亲他们说的英喆是谁,雍儿都不知道,也难免他会无聊想睡了。
只是若她走了,雍儿也睡下后,那娘亲和父亲又怎么办?
梁媗有些犹豫了起来,但沈氏这次却不容她再说不了,起身就吩咐道:“弄琴,你提着灯把漠珂亲自送回小云曛。天黑了,路上小心。”
最后一句,沈氏是看着梁媗说的,这下她也只好起身应了,然后在给梁思玄和沈氏行了一礼,又对梁雍眨了眨眼后,梁媗才转身离开。
“雍儿,时辰不早了,你也快些歇息吧。”
“是。”
而等梁媗一退出屋后,沈氏就走到了梁雍身边,亲自给他简单的梳洗了一遍后,便也要他躺下歇息了。这时梁媗已经离开,梁雍自也不敢多说一句,乖乖的马上就躺平,闭着眼就一副准备入睡的好孩子模样,看得一旁的沈氏眼底都是笑意,这一大一小,都是鬼机灵。
沈氏看着那眼睛紧闭的小人儿,不由得又想起了刚刚离去的长女,眼睛明明都困得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要待在这儿,她是担心自己会和梁思玄争执吧。
沈氏轻轻的摸了摸梁雍温温的小脸,眼底的笑意加深,可旁边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沈氏眼一凝,随即也起身,跟着梁思玄一起走出了里间,到了另一边的暖阁去,那里面有一张临窗的大炕和正中的一张碧玉雕云黄杨木雕书案,在沈氏走进去后,梁思玄已在书案后坐定。
“申妈妈什么时候出的府?”梁思玄此时的脸色,竟是连梁媗也不多见的冷峻之色。
而他这一句话问出来,沈氏却波澜不惊的回答道:“前几天。”
“你派人跟着她了吗?”
“派了。”沈氏回答的极为直接,这次梁思玄却沉默了,本来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沈氏对梁雍的保护有多严密,明里暗里那层层叠叠的关卡,简直就是多到了连梁思玄初时都有些皱眉的地步,更何况还有老爷子派下的,还有他自己派下的。
这么多的严密保护之下,要说外人还能对梁雍下毒成功,那梁思玄怎么可能会信?
那既然如此,可能也就只有一种了,下毒的人在南兰溪畔内部,而且他还是能接触到南兰溪畔里的小厨房者。
只是沈氏对于入口的东西是放在第一步考虑的,因此能进小厨房当厨娘的人,都是从沈老夫人那儿直接调来的,沈氏对她们是绝对得放心的。那再除去了这些厨娘之后,还能进入南兰溪畔的小厨房者还有谁呢?
申妈妈、弄琴、墨画,以及梁媗的青茼和念湘。
其中青茼和念湘都是沈氏亲自调到梁媗身边去的,后来又有梁媗对沈氏的亲自保证,说她们二人绝对没问题,所以沈氏又直接把青茼和念湘排除在外。
那剩下的人还有谁呢?
沈氏一开始甚至都是有些逃避思想的,她甚至一度不愿再查下去,可只要一看到梁媗和梁雍,她那退缩的心就一丝一毫也没了。
沈氏狠了心的往下查,而当沈家的情报网把申妈妈的名字送到了她的面前时,她居然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了。
想必,她是狠狠疼过一番的罢?沈氏盯着地板的眼里,忽然开始模糊了起来,那不是眼泪涌了出来,而是精神竟开始有些涣散了。她突然忘记了这儿是哪,而她又是谁。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就有些过分的安静了下来,但此时的梁思玄却再没精力去发现到沈氏的不对劲,他的脸色更为冷酷了起来。
因为,沈氏既然都已经派人跟踪了申妈妈,那代表沈氏是在怀疑她了的。而沈氏向来怀疑上了的人,背后都是有了沈家盐号那磅礴的情报网作为基础的,这从很大的层面上来讲,就是已经定了死罪了。
可那是申妈妈啊!
梁思玄抬起头看着神情几乎是波澜不惊的沈氏,他抿紧了唇,什么都没再说。
而梁思玄不语,沈氏自也不会主动和他说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一样的。在无关家族子女的事情之上,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你……你既然已经有了头绪,那我也不便插手了。”说完,梁思玄忽然起身往外走去,沈氏竟也没有抬头,她起身微微福身一礼后,就直起身看着梁思玄从她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是的,府中的所有事情,梁思玄都是不必插手的,这既是对沈氏的实力信任,也是对她掌家的一种尊重。而这些信任和尊重,在当年韩氏、朱氏和杨氏几人接连被抬进门后、在当年韩氏陆续诞下庶长子和庶长女后,沈氏这位兰陵沈家的嫡女依然让他们活得好好的,依然把镇东大将军府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梁思玄就已经从沈氏的手里拿不回来了。
月,已高高挂在了夜空,清辉的月色洒满了整个南兰溪畔的院子,也洒满在了梁思玄清俊的身影之上,更显得这个权倾朝野的男子芝兰玉树一般。
只是沈氏并没有驻足观看,而梁思玄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两人,背道而行。
……
……
“申妈妈,英喆的婚宴办得还顺利吧,昨晚因为时间太晚了,我也没来得及细问,那孙家小姐是一位怎么样的人?”
“多谢夫人关心,婚事都很顺利,至于那位孙家小姐,其实前晚我也不过匆匆看了一面而已,为人是好是坏,现在老奴也还不敢先下定论。”
一大早的,申妈妈就在墨画为沈氏绾发时,坐在一旁陪着说话,这在平时也是时常可以看见的画面,南兰溪畔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申妈妈也很放松的陪着沈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说着话。
“哦,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想必申妈妈还是会为英喆有些担心的吧,孙小姐毕竟是官家小姐,祖上也出过大官,不知道她的性格怎样,会不会欺负英喆呢。”
“这老奴倒不怎么担心。”申妈妈笑道:“虽说前晚不过匆匆一面,但据弟媳的话来看,这孙小姐还是贤惠文静之辈的。况且以英喆那直脾气来说,要是看不上那位孙小姐的话,也断不会同意了这门亲事的。”
申妈妈说到这儿反而还有些自豪的意味,因那英喆已是考中了秀才,本人亦是自满之辈,因此常常把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名老是挂在嘴上,谁也
看不起。
这次的这桩亲事,对方要不是一位官家小姐,那估计这英喆连去碰面都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对此,弄琴和墨画都是很清楚的,因为沈氏对申妈妈的看重,那英喆也是得了几次来给沈氏请安的机会,弄琴二人自然也就不陌生了,可对此人,她们却都没什么好感。
那种自命高人一等的傲慢,对于弄琴和墨画这两个长年跟在沈氏身边的大丫鬟,慢说这英喆根本就没什么真材实料,就算是那些名副其实的大才子,弄琴和墨画都不喜欢,那就更不要提这种虚有图表之人了,她们又怎么可能会看得进眼?
因而现下申妈妈一脸自豪的提起她那不讨人喜欢的侄子时,墨画马上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
要不是因为顾忌着申妈妈的面子,墨画真想立刻出声打断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人家那位孙小姐,好歹是世代书香人家,夫人也说了人家祖上是曾出过大官的,就算再不好,可既然她都已下嫁进你们那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家坎了,怎么还好说出这种“看不上”的话来?
墨画心底很是不屑那英喆,而对于申妈妈一说起她这个侄子就这样一边倒的语气,也是颇为无奈。
但沈氏却好似并不介意的笑道:“你说的也对,以英喆的脾性,定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那是当然,他怎么可能会委屈了自己,他会的怕是委屈别人吧?
墨画心底白眼直翻的想着,但申妈妈却高兴的回道:“就是,那孩子什么都好,可就是脾气未免太直了些,要是能改改就好了,不然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申妈妈这话说的含糊,但沈氏和墨画却都是听明白了的,申妈妈这是在说英喆一定会高中举人吶。
一时间,墨画是更加无语了,而沈氏反而樱唇微弯,轻轻地笑道:“申妈妈担心的也有道理,但这性格乃是出生时就定下了的,哪这么好改?不然这样吧,我也是好久都没见到英喆了,趁着这次他大婚,不如申妈妈你召他进府来吧。”
沈氏浅浅的笑着,明艳无双的脸上隐含威仪,申妈妈忽然就是一滞。
“能得夫人的召唤,自是英喆的福气,但他才刚刚大婚,马上又是回门的日子,加之英喆的父亲最近身子不适,他要在旁侍疾,这时实在不好抽身来给夫人请安,还请夫人恕罪。”
“申妈妈,英喆的父亲身子不适?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沈氏黛眉倏地微蹙了起来,申妈妈身子却又是一僵,但她还是马上回道:“老奴也是这次回去才得知的,但请夫人不要担心,也不过就是些小毛病罢了,不碍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累了在旁照顾他的人罢了。”
“那就好。”沈氏缓缓展眉,“不过既然英喆需要侍疾,那也就不必要他来了,还是让他好好照顾他父亲吧。”
“是,多谢夫人体恤。”
申妈妈恭声行礼道谢,沈氏让她赶忙起身。
在西殷里,孝道是只次于“忠”之一字的,既然申妈妈都说了英喆要侍疾,那沈氏想让他进京的计划自然是不能成行了,因为就算是沈氏,对于要侍疾的这个理由,也是不能多说什么的,当下两人自然也就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起了别的事情来,等得墨画终于帮沈氏梳妆完毕后,梁媗也刚好已经到了。
“娘亲。”梁媗一进房就还是先给沈氏行礼请安,然后才是申妈妈她们对梁媗行礼。
“你先进去看看雍儿醒了没。”
沈氏却一来就给梁媗下了吩咐,梁媗倒也不多说,笑着就转身朝外面去了。
这两天,因为沈氏的不放心,梁雍就一直都住在了南兰溪畔里,所以沈氏也就在被当做了书房的东厢房里歇息的,而这里平常就是她往日处理事情的地方,有些时候累了,甚至就直接在这边歇息和小睡一会儿,所以陈设也很完备,根本不用多做布置就可以当做的暂住之地,一切倒也方便。
正屋外,今天守着的人还是弄琴,梁媗就也直接进了房,里面自然没有丫鬟婆子们在候着,梁媗一路就进了里间,入眼的便是那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人儿。
梁媗看着那熟睡的小脸,心情不由大好,虽说要叫醒梁雍有些费力,但只要掌握了诀窍却就十分容易了。
在随后一句简简单单的“开饭了”之后,梁媗果然就看见梁雍飞快的有了回应,那长长的睫毛先是慢慢的动了动,之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
果然啊,真是只小肉老虎!
梁媗笑着,一面哄还迷迷糊糊的梁雍梳洗了,然后就在青茼的帮忙下为他更衣束发。陈老已经说了,若雍儿正常恢复,那今天他就可以下床稍微走动一下了。梁媗深知久卧于榻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现下就也不耽搁,直接半搀着梁雍下了榻,慢慢的走到了外间。
“姐姐,什么时候用早饭啊?”而就在梁媗还担心梁雍会不会被累着的时候,梁雍满头大汗得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还是饭。
梁媗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还要等一会儿呢,等娘亲来了,我们再一起用早饭。你现在就饿了吗?”
梁雍马上点头,一旁的青茼却也笑出了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