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妈妈叹道:“现在能睡一会儿也好,早上听念湘说,昨晚小姐又是一夜的辗转反侧,根本就没静下来过。”
昨晚是念湘守的夜,但青茼今早也是知道梁媗又一夜没睡好的事情了,此时脸色自然也就有些不好的说道:“也不知小姐那晚与钟小姐相聚时到底是说了什么,自那以后,小姐的心情就一天天的消沉了下来,到了现在,几乎都是夜夜难寐,如此下去,可如何了得,就连夫人那儿今早可也是问过我一次的了。”
青茼愁眉不展,翟妈妈也微微蹙了蹙眉,“此事的确不好办,但小姐不愿说,我们也就不好多问,今天晚上若小姐还是难以入眠的话,就多准备一些安神茶吧,上次养病时,小姐双膝疼得难以安眠时,陈老开得那副药方还在,下午你就亲自去按方抓几副回来吧。”
青茼和翟妈妈在屋外商议着梁媗最近辗转反侧的事情,但此时屋内的梁媗却是早已经难得的午睡起来了,在某只小老虎的陪伴下,梁媗睡了一个这几天以来,最香的一次好觉。
而且在美丽的睡梦之中,她不需要面对离别的伤痛,更不需要在总是弄人的命运面前,面对那些总是无能为力的苍白和挫败。
在美丽而温暖的睡梦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又动人的,一切都是没有伤害的。
但终归梦就只能是梦。
因为梦无论如何都是会醒的,而当梦醒之后,人们在即将要面对那些躲不开、逃不掉的无奈之时,痛苦好像也会来得是更加的清晰和深刻。
就好像是在不久之后,卢景先生传来了已经定下启程回雁蒙城的日子时一般,梁媗是在痛哭流涕的梁雍面前怔忡了好久、好久。
可不管梁雍是怎样的在沈氏跟前哭闹着不愿意离开建安。
沈氏最后却都还是冷漠着脸,命关妈妈一次次的把挣扎不休地梁雍给抱回了阙秦院去。
这次不论是梁思玄、还是沈氏都坚定得极其默契。
梁雍,他们是一定要送离建安的。
至于理由是什么,以前不用沈氏和梁媗解释,她就已经懂了的,那又更何况是后来在通知梁雍之前,沈氏还特意的把梁媗叫了过去,把事情从头到尾的都给她理了一遍。
不管是能说的、不能说的,沈氏都对梁媗讲了。
所以此时梁媗怕是最能了解梁思玄和沈氏苦心的人之一了。
因而在梁雍被梁茂拉着,红肿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一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镇东大将军府时,就算梁媗快把她手腕上的鎏金如意玉镯都给瓣断,那她也是咬紧了牙,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但在此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那日就算春光再明媚,可落入了她眼里时,却都苍白萧索成了一片的景象,梁媗却久久都不能忘。
……
……
梁雍和梁茂随着卢景先生离开了建安的一个月后,镇东大将军府总算收到了一封梁雍和梁茂亲笔书写的家书,而比起梁茂那已经端正得一丝不苟的笔锋,梁雍那人小力弱的狗爬字就实在是相形见绌了,但这在以往是一定要被沈氏批评的字迹,在现下却也是被收藏了起来的。
“娘亲,你看,雍儿和茂哥儿的家书既然都已经送回来了,那就表明他们一切安好啊,那娘亲就不要再担心了,我昨天可是听说娘亲你又没用晚饭了,这怎么能行呢?”
镇东大将军府,南兰溪畔里,梁媗挨在榻边看着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已经都瘦了足足一圈的沈氏,很是有些无奈又无语的安慰道。
“是谁又向你嚼舌根的了。”沈氏冷淡的看向了梁媗。
“不管是说跟我说的,但这总是事实吧,娘亲你昨天是又没用晚饭了,对吗?”
梁媗现下是根本就不怕沈氏的了,在沈氏冷漠看来的时候,梁媗还笑着就靠到了她娘亲怀里,不依不饶的就拉着她的手问道,就好像是非要沈氏坦白不可一般。
“天气越来越热,吃不下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弄琴和刘妈妈她们太大惊小怪了。”
沈氏的声音越来越冷淡,可就是偏偏没有推开梁媗。
而梁媗见沈氏还是这么一套说辞,那她也就不好再驳回去了。
但梁雍已经去了雁蒙城,梁媗虽然也难过得吃不下饭,可一见到沈氏也是如此的时候,她却忽然就又振作起来了。
雁蒙城离建安十万八千里,此时既然已经是把梁雍送走了,那不管日后建安再是如何的动荡,也不会再牵扯到他的,对此梁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既然梁雍的安全是已经安排好了的,那梁媗现下眼里心里可就只有一个沈氏了。
在一见到沈氏竟难过的吃不下饭时,本也是无精打采的梁媗却就猛地缓了过来。
这两天里更是几乎每一刻都在盯着沈氏的膳食,要不是昨天梁媗身子倦极,在小云曛里睡过了头,而沈氏在得知后又专门派人去嘱咐了青茼和念湘她们,要让梁媗好好的休息,不准打扰她的话,那梁媗是绝对不会又让沈氏钻了一次空子,竟在昨天又没有按时用膳的了。
“娘亲啊,诚然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可若你一直这样,那要是病倒了可怎么办?雍儿是已经去了雁蒙城,但如果连我也不在了………”
“住嘴,瞎说什么呢?”
梁媗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沈氏难得严厉的出声打断了,但这却并没有吓到她,反而使得梁媗是更加抱紧了沈氏,轻声叹道:“娘亲,是漠珂说错了,但娘亲啊,雍儿不在你身边了,可漠珂还在呀!就算是为了漠珂,也请娘亲好好的保重身体,好吗?”
“唉!”沈氏伸手,柔柔地摸了摸梁媗的软发,“在身边的时候没曾觉得,可等到一离开了,才发现原来雍儿的空位是这样的大,我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罢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沈氏的语气很是有些怅然,梁媗听了也不免眼眶酸涩。
但她如何能哭?
梁媗趁沈氏不注意,在狠狠的眨了眨眼睛后,才又抬头对着沈氏说道:“过两日就是潇雨寺的礼佛日了呢,娘亲最近因了杂事繁多,也好久都没去礼佛了吧,不如这次就由漠珂陪着娘亲,去一趟潇雨寺?”
最近不管是西殷还是镇东大将军府,的确也都是多事之秋,沈氏也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此时在听了梁媗的提议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盛春,一树一树的花开,潇雨寺更是在远远看去时,就像被淹没在了一株株的花树中一般,落花缤纷。
此时一辆八宝累丝的华车也就是在这稀稀落落的花雨之中,慢慢的驶进了潇雨寺。
虽说潇雨寺一年四季都是香火旺盛的。
但在开春之后,从各地赶来朝圣的信徒却还是要更壮观一些的。
这在才刚刚抵达潇雨寺下,就已经见到了熙熙攘攘的一片人群之时,梁媗就已经知道的非常清楚了。
“夫人,菩空大师的讲经还要过一会儿才开始呢,要不要先在斋房里休息一会儿?”独院的一间幽静斋房内,沈氏和梁媗二人坐于大炕之上,而弄琴则是一面递上温茶,一面向沈氏请示道。
“休息就不用了,不过英王妃已与我约好今天要一起去阿难殿听菩空大师讲经的,此时你赶紧先派人去外面候着,等到看见了英王妃到来时,就赶紧回报。”
沈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的对着弄琴吩咐道,但这番话却就是听得梁媗一愣,看着她娘亲就诧异道:“娘亲是什么时候与英王妃约好的啊,怎么我不知道呢?”
“什么都要让你知道啊,你个小管家婆。”沈氏眼里带着淡淡笑意的瞪了梁媗一眼。
“不是,但娘亲你这也太让我意外了,什么时候娘亲竟与英王妃这么好了呀,竟然连好不容易抽空来潇雨寺礼佛,都还要特意与英王妃相约一起?漠珂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梁媗眨巴眨巴眼睛的看着沈氏,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折射进来的阳光映照下,美得就像宝石一般。
“少来,你个鬼机灵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问梦澜有没有也一起跟来,是吧?”沈氏还不了解梁媗啊,她一个眼神,沈氏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了。
“娘亲英明。”而看着沈氏那再通透不过的眼神,梁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后,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自上次在英王府与唐梦澜又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的了,就连上次梁雍和梁茂的拜师礼,唐梦澜也是称病没来的,这倒也解了梁媗的尴尬。
可有句话说的好,躲得过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这不,就在梁媗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和唐梦澜竟可能就这样碰见了,这还真是让得梁媗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她可还没准备好呢!
“听英王妃说,最近也不知道梦澜是怎么了,忽然就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状态,因此这才在一听说我今日也要来潇雨寺礼佛时,才约了我一道的。估计一会儿英王妃来时,也是会带着梦澜一道同行的,毕竟这次英王妃本也就是为了替她祈愿身体安康,那怎又会不同来呢?”
沈氏倒也不瞒梁媗,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和梁媗说了,但梁媗越听,脸色却也越发不怎么好了。
而沈氏一见她这样,那哪还能不猜出些什么来啊。
可与梁媗担心得恰恰相反的就是,沈氏在见了她忽变的神色之后,竟是什么都没说,就只好笑得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就自顾自的翻起了手边的佛经来了。
小女孩之间的口角,那有什么好在意的?
沈氏自那天从英王府离开时,就已经发现梁媗和唐梦澜之间的不对劲了,再兼之后来于梁雍和梁茂的拜师礼上,唐梦澜干脆直接就称病没出现,可梁媗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沈氏是就已经知道她们怕是吵架了的。
但这有什么呢?
不管是沈氏、还是英王妃都没把这当什么大事来看的,女孩子之间的口角,那又能会有多大事?
因而这次的潇雨寺同行,沈氏和英王妃倒真是没把梁媗和唐梦澜的关系给算进来的,带她们一起同行,也不过就是顺带罢了。
但这“顺带”这次却苦了某二人了。
阿难殿的大门之外,沈氏和英王妃自碰头之后就一直有说有笑的好不愉悦,而就跟在了她们身后的梁媗和唐梦澜却是一个看东、一个看西的好不尴尬了。
“菩空大师是菩慈大师的师弟,但两人师承一脉,并且都是佛法精深者,听此等有大胸怀之人讲经,于之我们也是会受益匪浅的啊。”
“梁夫人说的极是,早年我便就是偶然陪着老王妃到此听过菩空大师的一次讲经,那真是使得人有茅塞顿开之感啊!从此之后,只要是回建安,那我便一定要来这潇雨寺一趟,经年不改啊。”
沈氏和英王妃一面走,一面还笑谈着往事,但梁媗却就觉得有些煎熬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多嘴,更不该多管闲事,她不早就是知道了吗,感情的事从来就只可能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是插不进手也不能插手的,可她偏偏就是多此了一举。
这下倒好,弄得她们二人之间是如此的气氛尴尬,这可真是有些让人为难的了,看来以后就只能尽量得避开有唐梦澜的地方了啊。
梁媗这边是已经默默地在心里把日后能用的解决办法都给列出一大串来了,但唐梦澜那边却是在这时忽地就转头看了过来,说道:“梁四公子是已经离开建安了吗?”
不止是梁媗,就连梁媗身旁的念湘都是没料到唐梦澜竟会先与自家小姐说话的,所以在念湘都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的赶忙拉了拉旁边也是已经怔住了的梁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