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媗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她娘亲,但要是真告诉给了娘亲的话,那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说这是她记忆里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吧。
这谁听了,还不把她当成疯魔了的存在啊,梁媗可实在是不想被别人当成怪物来对待,所以有些话自然不能说,而也因了这样,在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里,梁媗就都是苦恼不已。
但越是苦恼,也就越是没个章程,有些事情不论她怎么想,都不应该是她这个梁家三小姐该知道的事情,她根本就无法和娘亲解释清楚啊。
“这事情还是得去问问他吧。”
镇东大将军府,小云曛里,梁媗偏头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之上,就着月白的玫瑰纹蝉翼窗纱,模模糊糊地看向了窗外梅雪一堆香的清逸幽谧的风景,嘴里喃喃的说着,可因了声音太小了,所以就连旁边的青茼等人也都听不清楚,只除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外,她们是根本就不知道梁媗在呢喃些什么的。
更何况,梁媗的这种状况是从几天前就开始的了,至于原因是什么,青茼和念湘自然都是知道的,但也就因了这样,所以这次她们谁也没敢多说什么。
月秀坞从很久很久开始,就已经是梁媗的禁忌之处了,青茼她们是从来就不敢触犯这个禁区的。现下如此,以前如此,以后大概也还会是如此吧。
“三小姐,不好了。”但就在梁媗正看着窗外又发起了呆来的时候,屋外却忽然就传来了一声惊呼,梁媗被吓了一跳。
可让她更惊心的却是,那声音她听着居然好像是静言的。
“念湘,赶紧出去看一看。”梁媗起身,想也不想的就要往外走,但半途却被青茼拦了下来,拖去了屏风后更衣,可这样一来,她也就只能是命念湘赶忙出去查看一下了。
念湘领命,立刻就往屋外走去,她办事最是稳妥,梁媗也很是放心。
所以等到急急忙忙的更衣毕,她正想往外走去的时候,念湘却已经气喘吁吁的掀帘进来了。
“小姐,外面来人是静言,他是被四爷从鹤寿斋悄悄派回来的,据说相爷现下正在鹤寿斋与老太爷争执了起来,状况有些糟糕。”
“什么?”梁媗一个踉跄差点就被橙花镂空砖上的驼底团花缎面风毛毯给绊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念湘,“我娘亲呢?静言不去南兰溪畔,来小云曛干什么?”
虽然此时此刻梁媗的脑子里是混乱成了一片,但她唯一还能清醒地想到的一点就是她娘亲了,所以第一时间就如此问道。
“四爷吩咐静言去的就是南兰溪畔,可夫人现下不在,静言没了办法,就只好转来小云曛找小姐了。”
念湘这个时候尽管也是着急了起来的,但很明显她还是要更冷静一些,把该向静言问清楚的事情,她也都一一的问明白了,此时梁媗再问她时,她也都全回答了上来,没有再耽搁时间。
“青茼,你带几个人赶紧去南兰溪畔和娘亲平时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尽快把娘亲找到,然后请她到鹤寿斋去。”
现下情况混乱,梁媗也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的去思考什么,她就只是下意识的把命令吩咐了下去。
人也一面快步的往外走去,一面又把已经等在了屋外,神情仍是有些无措慌张的总角小童招到了面前来,“静言,你好好的和我说一下,鹤寿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小云曛离鹤寿斋是有些距离的,毕竟鹤寿斋本身就处在了较偏静的位置,像南兰溪畔和小云曛等院落,和它的距离都是有些远的。
此时就算梁媗是乘了软轿全力赶过去,那也都已是花了一刻左右的时间。
而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内,也已经是够梁媗把事情弄清楚的了。
“果然是为了月秀坞要建小厨房的事情,没想到父亲竟然还会为此跑去和祖父争执了起来,呵呵………”真是对祖父好“孝顺”的儿子啊,也不知道当着雍儿的面,父亲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他这是想为雍儿立一个“好榜样”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父亲还真是用心良苦了呢。
更不要提,祖父现下还在养身子,重伤也根本就不算痊愈,父亲这番举动还真是对祖父“体贴入微”啊!梁媗微讽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冷冷的嘲笑。
而此时他们一行人也刚刚好的就到达了鹤寿斋的外花园,梁媗在这里也算是熟面孔了,守卫在这里的人并没有太过为难她就也放行了,这真算是在这样的混乱里,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梁媗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就进到了内部,在鹤寿斋的大门处倒是稍稍的顿了一顿,然后梁媗就见到了承平老管事。
“承平爷爷!”
一见到承平老管事的身影,梁媗是立刻就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
有这位老人在,不可否认的梁媗刚刚得着急和担心,此时就已经散去了一大半,而且也不再担心她祖父的身体了,毕竟要是情况真那么糟糕,那承平爷爷是绝对不可能会离开祖父身边的。
“三小姐。”承平老管事先向着下意识就侧身了的梁媗行了一礼后,才安慰的笑道:“老太爷和相爷没事的,三小姐不用担心,还是先回去吧。”
承平老管事的笑容很有抚慰作用,梁媗焦躁不安的心现下在他老人家的笑容下也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而且既然连承平老管事都这样说了,那也就代表此时的鹤寿斋,她是不适合进去的。梁媗现下回去才是最恰当的做法,这一点她也知道,但梁媗却还是反常的犹豫了一下。
对此连承平老管事都有些稍稍的意外,但也就是在这时,梁媗却是以着商量的口吻,向他开口了,“承平爷爷,那………那雍儿呢,我可不可以带着他一同先回去啊。”
承平老管事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当然可以,刚刚只是大家都有些混乱了,所以一时也没顾上,三小姐能带四爷回去自然是最好了。三小姐,请在这里稍等一下。”
说着,承平老管事就转身进了鹤寿斋,然后不一会儿就也带着梁雍出来,把有些吓到了的小人儿交到了梁媗手里。
估计这里要不是鹤寿斋,从平乐古镇也不在这儿的话,那梁雍说不定都早就扑进梁媗的怀里哭鼻子去了。
刚刚的画面实在是太恐怖了啊,他都已经有多久,没再见过那样大发雷霆的祖父了?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当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三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