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过一趟何昭昭的郡主府之后, 林黛玉便突然懒了下来。整日里不是看书便是逗鸟儿玩,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事情，仿佛那春困的猫儿一样。

　　荔枝便也乐得清闲, 每日除了给林黛玉做吃食，便是到处乱晃，和从前的朋友联络感情。

　　不时地还有那柳湘莲偶尔来打扰一下荔枝, 荔枝背着人去见柳湘莲, 觉得自己再过段时间偷溜出府可能都没人发现。

　　而贾赦也在一段时间之后, 正式随着朝廷大军开拔往荒北大漠而去。

　　随着贾赦的离开，荣国府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 加上贾母有意让府里头和宁府拉开了距离, 这下就更是冷清了。

　　日子慢慢地过, 转眼秋天便已经过去了殆半。这一日，林黛玉正在自己房间里头歪懒着, 就听到外头突然有人声。

　　“……林姐姐在哪儿？”外头的声音轻快活泼, 听起来就和铃铛脆响一般,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林姐姐还躲着我不成？”

　　林黛玉听着这声音，将手里头的书给放了下来。她悄悄地吩咐荔枝：“去, 看看外头是谁？”

　　荔枝笑了, 动都没动：“姑娘，这还用问吗？听这声音，必定是史大姑娘无疑了。”

　　史湘云先前已经来住过一段时间，和林黛玉也是认识的。只是史家很快地就把她给接回去了。这一次贾赦开拔随军, 成了真的将军，贾母再派人去接史湘云的时候，就很顺利了。

　　……史家人果然还是比较清醒一点。

　　荔枝说的没错，没过多久，史湘云便一个人提着裙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到屋子里的林黛玉之后，便高兴地喊道：“林姐姐！”

　　林黛玉笑了：“你方才在外头说什么？我可都听见了。”

　　史湘云赶紧拖着林黛玉的手耍赖：“没有没有，林姐姐你什么都没听到。”

　　“那玉儿没听到，我可是听到了。”薛宝钗也进来了，“你方才说……”

　　薛宝钗没能说的下去，因为史湘云扑过来把她的嘴给捂上了。史湘云一边捂着还一边嚷嚷：“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史湘云和薛宝钗纠纠缠缠，不小心就滚到了榻上。两个人带到了林黛玉，三个人便倒在了一起，顺势打闹了起来。

　　荔枝在旁边都快笑死了，但是不行，要矜持。

　　打闹了好半天，三个人才又重新坐起身来。几个大丫鬟上前帮着姑娘们重新梳妆梳头，荔枝本来想要替林黛玉上妆，却被林黛玉拦着了：“荔枝，云儿来了，你去小厨房做些吃得来吧。”

　　史湘云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也不顾翠缕还在身后给自己梳头，直接就硬生生地扭过脸来，满脸兴奋地对荔枝说道：“好姐姐，你疼我，给我做点好吃的呗？”

　　“这可当不起云姑娘一声姐姐，”荔枝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等会儿便要用晚饭了，云姑娘留在这儿吃饭吧？”

　　林黛玉点点头：“正好，荔枝新酿的酒已经好了，倒上一壶来，我和宝姐姐陪你小酌两杯。”

　　荔枝应了一声，这便下去了。

　　——

　　小厨房里，赵妈妈正在做着什么。见到荔枝来了，也没有多话，只是点点头。

　　荔枝也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找好了食材，然后便开始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妈妈聊天：“妈妈这是做的什么？”

　　“给夫人做的羹汤，”赵妈妈说道，“你今儿有点忙吧？要给三个姑娘做吃食。”

　　荔枝憨憨地笑了笑：“也不是很忙，只是有些关键的要做精细一些便是了。”

　　说着，荔枝从一边的坛子里挖了些腌渍的山楂出来，放到一边摆好，便是一道开胃的菜了。

　　赵妈妈看她这幅偷懒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荔枝凝聚了心神，手底下动作飞快，炒菜自然也很快便好。灶上两个锅同时进行，另外一个锅则开始煮着粥。

　　“妈妈，你要不要尝尝我酿的酒？”荔枝将坛子里的石榴酒给倒了出来，“有些冷，不过冷酒也有冷酒的风味。”

　　赵妈妈也不推辞，接过荔枝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略有些苦，不过回甘，风味还是挺好的，适合姑娘们喝。”

　　两个人在小厨房里，一边做着菜，一边聊着天。不知不觉，菜便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荔枝在装盘的时候，无意间又说道：“妈妈，我还记得你以前带我出府的时候，总是拉着我跑腿，去个夫人家中。如今好像看妈妈也不怎么去了？”

　　荔枝问了这话之后，良久赵妈妈都没有吱声。荔枝觉得有些奇怪，便向赵妈妈看了过去。

　　只见赵妈妈脸上神色不佳，看起来不太高兴。荔枝还以为自己问错了话，赶紧小心翼翼地道歉：“……好妈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没说错什么。”赵妈妈叹了口气，“只是……我有段时间被事情绊住了，没能够去，再去的时候，那房子已经人去楼空。”

　　荔枝手底下动作一顿。

　　“三小姐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赵妈妈摇摇头，将锅里的羹汤盛了起来，“老太太也未曾在过问，想来三小姐如今应该是远走高飞了吧。”

　　荔枝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妈妈，那位夫人家中，是不是有个男孩儿？”

　　“你还记得？”赵妈妈看看她，“我以为你那时候只顾着玩儿，什么都不记得呢。”

　　荔枝的手有点抖。

　　她强作镇定地笑道：“怎么会呢，那男孩儿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我怎么都不会忘掉的。当时，我还带了我自己做的糖给他吃呢。”

　　“可不是嘛，”赵妈妈并没有察觉到哪儿有问题，“你们两个倒是投缘，玩的很好。”

　　荔枝差点没把手里头的碗给摔到地上。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荔枝无意间想到了柳湘莲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那个少年，说自己曾经在他小的时候见过他。

　　荔枝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她有心想要和赵妈妈说一声，然而却并没有办法开口。

　　她没有办法解释柳湘莲的事儿。

　　赵妈妈盛好了羹汤，便离开了小厨房。荔枝心神不宁地将锅里头的海参捞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小盅装好，叫来小丫鬟拎食盒后，便赶紧脱下围裙，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去鸟笼那儿了。

　　鹩哥和大鹦鹉正并排站在笼子里头，两只鸟许是闲着无聊，居然在对话。

　　鹩哥：“吃了吗？”

　　鹦鹉：“饿了。”

　　鹩哥：“饿了吃。”

　　鹦鹉：“吃了。”

　　荔枝在一边看的哭笑不得，她打开鸟笼的门，将鹩哥给拿了出来：“行了，别饿了吃了，帮我给柳湘莲带个话。”

　　说着，荔枝从兜儿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来，匆匆忙忙地绑在了鹩哥的腿上。鹩哥轻轻啄了一下荔枝的手指，荔枝会意，又从兜儿里掏出了一些蚕豆来，喂给鹩哥吃了，鹩哥才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荔枝松了口气，一回头，发现大鹦鹉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整只鸟在笼子里头晃来晃去的。

　　荔枝：……

　　于是当荔枝喂完了大鹦鹉的时候，鹩哥儿居然就回来了。速度十分之快，同时荔枝给柳湘莲的纸条背面也多了行字：“近日不行，若有可能，你想办法出来。”

　　荔枝盯着那行字，陷入了沉默。

　　……出来？她要怎么才能出贾府？

　　——

　　袭人这几日要回家一趟。

　　她年纪渐渐地大了，贾宝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府，尽管王夫人和贾母还认为她和晴雯是贾宝玉的预定通房，但是袭人自己已经不这么想了。

　　特别是看到金钏儿嫁人了之后，袭人不可动摇地也有了这个念头。

　　她这次回家，便是想要和母亲哥哥商量一下，赎身出府的事情。

　　就在袭人收拾行装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袭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谁呀？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袭人惊讶地发现，站在那儿的居然是荔枝。

　　荔枝看起来有些紧张，脸蛋儿也微微发红。她对着袭人忸怩地说道：“袭人姐姐，你今儿……是不是要家去？”

　　袭人笑了：“是啊，回家一趟，看看我娘和我哥哥。你有什么事儿吗？”

　　荔枝抿了抿嘴说道：“袭人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出府一趟？”

　　袭人一愣：“……可你要出府做什么呢？”

　　荔枝走到袭人的面前，小声地说道：“我想出府将钱换成银票……这事情交给别人做我都不放心，还是我自己来的好。”

　　袭人顿时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些大丫鬟们哪一个手头上不是富裕的，在这府里头也花不出去，长年累月便攒下来不少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又零碎的很。很多丫鬟都会选择让仆妇们帮她们换成银票，只是这样来说还是有风险。

　　荔枝毕竟是林家人，荣国府的规矩在她身上不适用，便是出府换银子，只要林黛玉点头了，便没有别的问题。

　　袭人垂着眼帘想了想后，又问道：“林姑娘可知道？”

　　荔枝点点头。

　　“那便成了，”袭人松口了，“劳烦你和我一起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