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罗生堂迎来少堂主江银丰的喜事,鞭炮爆竹声不绝于耳。南海的英雄豪杰从四面八方前来拜贺,各自之间还寒暄打趣,热闹非凡。婚礼一切循规蹈矩,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用八抬大轿将新娘接回了罗生堂。当宾客向罗生堂主江千胜打听女方户籍之时,江千胜喜庆的笑容上闪过一丝不同的隐忧。
江千胜身为罗生堂的堂主,在南海自然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老来得子,对于江银丰这个独子甚是溺爱纵容。江银丰平日人仗势欺人,弄得罗生门岛天怒人怨,邻里街坊却是敢怒不敢言。为管束爱子,江千胜有意将自家的丫鬟雪莲许给江银丰。这个雪莲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出了名的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江银丰起初也是满心欢喜,双方打得火热。江千胜看在眼中,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等雪莲给江家开枝散叶。
岂料江银丰竟然始乱终弃,不知道从哪里看上了一个叫做萱萱的姑娘。任凭雪莲以泪洗面,将其弃之不顾,终日在外与萱萱厮混。人生大事岂能儿戏?江千胜自然是勃然大怒,喝斥江银丰。可惜这个独子恍如喝了迷魂汤,不惜以死相逼,硬是非萱萱不娶。江千胜最终拗不过爱子,用数百银两将雪莲打发之后,随着江银丰去萱萱家中提亲。
想起前度提亲经历,至今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之感。罗生门岛北端坐落着一座约有百户人家的叶家村。不过从十年前开始,这个叶家村的人陆续生染怪病,相继死亡。具具尸体身上的血都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干,形如干尸,死状恐怖。附近之人怕此怪病如同瘟疫般传染,无人敢去那里。从此,叶家村也被称为‘死亡荒村’。
按常理叶家村死的死、散的散,应无人居住。可这个萱萱却偏偏是叶家村人,称家中还有一老父盘居。江千胜无奈随着爱子前往叶家村。一路上叶家村家家户户断墙残瓦,前前后后杂草丛生,荒芜一片,渺无人烟,显得死气沉沉。阵阵阴风吹过,耳畔还不时响过清脆风铃声,若隐若现。
萱萱的家置于村西尾头,家中老父年约六旬,驼背体弱,自称老爹,只会一门江湖技艺来聊以生计,那便是做木偶。像江家这么大势力的亲家,对于这门亲事,老爹自然不会反对。对于这个亲家,江千胜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面对江家的厚重聘礼,苦于家境贫寒,老爹拿不出像样的嫁妆,便以自己亲手制作的两尊木偶作为嫁妆。
老爹将之前准备的得意之作----两尊将军木偶赠于亲家。这些木偶个个如真人般高大,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可惜江千胜一见到那人形玩意便浑身不自在,却又不便回绝,命下人抬回罗生堂后,便一直放在柴房,未曾瞧过一眼。
吃饱喝足,宾客渐渐散去。江银丰喝得酩酊大醉,打着趔趄、东倒西歪地步入洞房。屋中幽暗的烛火微微闪烁,新娘萱萱身着凤冠霞帔,手中不紧不慢地拿着一块东西刺绣,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良人归来。江银丰跌跌撞撞地开门之际,被一阵凉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一个酒嗝,继而傻笑道:“娘子,你等地心急了,所以聊以刺绣了么?”萱萱一声不吭,继续独自刺绣。
江银丰见其不予理睬,淫笑道:“娘子,我来了,还刺什么绣?让我们来快活快活吧。”言语间,一把夺过新娘手中的刺绣,无意中撇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江银丰努力拍了拍脸,醒醒酒意,睁大双眼定睛一看:萱萱绣的竟然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而且是昔日情人雪莲的脸!看着人皮刺绣中的雪莲幽怨地盯着自己,吓得江银丰哆嗦着一把扔掉人皮面具。
江银丰指着地上的人皮,惊恐地问:“娘……娘子?这是从哪里来的?”萱萱温柔地道:“相公,夜色已晚。为何还不揭下我的红盖头?”语气无限娇柔,在这等气氛下更添诡异。江银丰方才被吓得不轻,酒意全消。
他哆嗦着手缓慢地掀开红盖头,新娘的脸刹那间映入眼帘。只见萱萱的瞳孔血红,直愣愣地盯着新郎。昔日秀丽的瓜子脸蛋,生气全无,布满点点尸斑。仿佛她已离开这个人世许久。江银丰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夺门而出。床头新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笑之意。
江银丰宛如疯癫般地穿过玄廊,闯入堂主卧寝,惊慌失措地道:“爹……不好了!不好了!”江千胜正要宽衣,见到爱子如此,忙问:“丰儿,你为何如此惊慌?”江银丰惊魂未定,将方才情形慌乱地描述一番。江千胜心想此家诡异,果不其然。本想责备爱子不听老人言,见他惊吓之状,又于心不忍,只得将责备之言咽下。
江千胜带着爱子赶到洞房,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地上的人皮面具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江千胜甚感蹊跷,便细细询问:“丰儿,最近,你可有与人结怨?”江银丰一阵茫然摇头,突然想到昨日鲛人一事,又是一番诉述。
江千胜听闻羽惊鸿点穴手法,微微皱眉,问道:“丰儿,你可否将他所使之招重演一番?”江银丰摆弄姿势,依样画葫芦地指指点点。江千胜看他手法,眼前一亮,道:“这是‘醉指拂穴手’!东海独行侠盗燕青铜的独门绝技!”
江银丰正想细问,屋外人声鼎沸,夹杂着数声凄厉惨叫。父子俩互望一眼,两人慌忙赶去。罗生堂筑于海边,数十门人聚集海滩,沸沸扬扬。一见江千胜父子前来,门众瞬间鸦雀无声,不由地让开一条路,足见其平日威望。路的尽头是碧海连天,数十具天都门人的尸体横七竖八,沉寂在岸边不大不小的浪涛声中,双眼惊恐,死不瞑目。
海上不远处静静地飘着一艘船舰,犹如鬼魅。江千胜见到船舰上刻有【海殿】二字,一阵莫名凉意瞬间涌上心头,惊道:“海殿鬼船?!”忽然,水花四溅,上百条黑色身影猛地从海中窜了上来。
江千胜见到那些身影身着铁甲,列队整齐,训练有素,分明是一支军队。再度细瞧面容,面无人气,惨白无神,都是人偶傀儡。人偶军队的首领竟是放在柴房的两尊将军木偶!其中一个高大威猛,身着金甲的将军人偶手持方天画戟,巍峨耸立在鬼偶军队之前,势如西楚霸王再世。
江千胜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遇到过这等邪事。突然,将军人偶将手中画戟斜指向天,身后人偶军队一齐高举手中兵器,呐喊震天,直奔罗生堂口。月夜依旧,涛声不灭,杀戮四起!擒贼先擒王,江千胜疾点轻足,一跃冲天,一双肉掌击向将军人偶。金甲铁将画戟一扬,犹如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飞刺江千胜。这一刺动如脱兔,快如闪电,江千胜却是勇者取险,一手擒住戟蛇七寸,另一掌重重击向将军胸口。
将军人偶左掌在胸前一伦,亦出一掌硬生生接住江千胜这一招。双掌一触,江千胜惊觉不对,只觉从对方人偶之手竟然传来源源不断的高深内力。江千胜牵动内力,引发肚腹伤痕,裂开一道伤口,血染衣衫。对方既有内力,想必是有人假扮。
江千胜心念及此,又出一掌,劈中将军人头。突然,木屑碎裂,偶头奔溃。真的是人偶!江千胜始料未及,大惊失色。愕然之际,无头将军长戟一挥,刺穿江千胜胸口,挑在月光之下,与粼粼波光遥相辉映。堂主一死,人偶军队势如破竹,大杀四方。罗生堂众人死伤无数,尸横遍海,一夜之间,尽遭屠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