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物商会中,有趣的玩意还当着多。许多张承轩闻所未闻的东西,元丘子只看一眼便道出来头。更有许多滥竽充数者,见多识广的元丘子看一眼便甄别出来。
商会中有价的东西不少,但是无价的却没几个。再说了,无价的东西,若非是财力倾城,或者实力恐怖,普通人也弄不到手。
来到大厅北部的一个摊位旁边,但见又聚集了一票散仙,正在围观一只白玉古瓶。卖主指着瓶子大声介绍:“此乃九天圣女用过的瓶子——‘摇多多玉瓶’,能凝聚灵息力,储存灵息力,甚至增加灵息力。诸位,你们谁将灵息力输入到这瓶子里,摇一摇,片刻就能增加至三倍之多。”
众人大为好奇,纷纷表示愿意一试。
一个大胡子男人在众人面前接过摇多多玉瓶,将灵息力输入瓶子中,接着摇了几下。当他再次感受瓶子里的灵息力时,的确增加了不少,他细细感受,惊呼一声,“当真增多了三倍!”
众人好奇地一个一个试验,瓶子的威力让他们感到又惊又喜。
摇多多玉瓶的这项功效,无疑能缩短练功时间,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许多天赋不佳的修士,幻想着有这么一个法宝,能让自己的时间变成别人的三倍有余,这样就能在修炼速度上超过对方。如今这个宝贝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如获至宝,喉头一动,纷纷贪婪地望向玉瓶。
那卖主却不让再试,他拿回摇多多玉瓶,道:“好了,你们就甭趁机用我的玉瓶练功了。这瓶子,一口价,八千两白银,先抢先得。”
听那卖主报价不高,众人又纷纷sāo动起来。在这至宝面前,八千两白银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砸锅卖铁卖媳妇,修士们也想将这宝贝弄到手中。
张承轩低声向元丘子道:“元丘爷爷,这看起来很划算啊,只可惜我没那么多钱。”
元丘子冷笑一声,“划算个屁。老夫活了那么大岁数,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摇多多玉瓶。”
张承轩“哦?”了一声,“那这是……”
元丘子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多半是骗人的把戏。他这瓶子定藏了什么机关,比如说,瓶壁是中空夹心,里面藏了一些灵息金丹银丹,晃动瓶身,触动机关,会把丹药里面的灵息力摇出来,看上去,灵息力增加了,实则是把灵息金丹里的灵息力摇出来。等摇了几十次,灵息金丹里的灵息力摇光了,这瓶子就无效了。嘿嘿,这卖的哪是摇多多玉瓶,分明是八千两白银买一颗灵息丹药,当真是赚也赚死了他。”
张承轩倒吸一口冷气,“元丘子爷爷,你可别冤枉好人了。”
元丘子嘿嘿笑道:“你也太好忽悠了。老夫看法宝的眼光绝不会错了,谁买谁上当。”
张承轩摇摇头,看来这古物交易商会中当真是鱼龙混杂,参差不齐。光天化rì之下行这等骗局,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一个独臂男子上前一步,“老板,这摇多多玉瓶我买了。”只见他面sè沉着地从怀里掏出一颗闪着异光的夜明珠,道:“这个够不够?”
众人一看这夜明珠乃上等宝物,竟有半个拳头大小,价值连城。再看这独臂男子,身上玄气隐现,竟然看不出修为深厚,但被一股很强的气势笼罩着,看来实力不低。
那摊主吞了一下口水,道:“这、这、虽然这夜明珠不怎么值钱,但看你很有诚意,卖给你也无妨。”
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动声sè的喜sè,便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旁边一个红衣女子忽然拦住他,“等等,王兄,你不再考虑考虑吗?”随即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王兄,就连小妹我都看得出,你这夜明珠价值连城,绝对远超万两白银的价格,但这摊主竟然说你这夜明珠不怎么值钱。我瞧这老板为人太不实诚,小妹担心他的东西有水分,王兄三思啊。”
那独臂男子咬咬牙,“多谢慕容妹妹相告,只是……在下身负血海深仇,仇家又太过强大,这恐怕是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玉瓶已经经过大家的重重检验,我看未必有假。”
旁边一个白面书生围了过来,也低声道:“王兄,你这颗家传夜明珠只此一粒,慕容妹妹是怕你被人骗了,才苦苦相劝。我瞧着这老板油头滑面不是什么好人,你定要慎重。”
独臂男子苦笑一声,“高兄又来劝我,二位好意我心领了。之前错过了那个法宝,在下心里已隐隐后悔。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复姓慕容的女子和那白面书生对望一眼,均摇摇头。他们几个散仙组成一队,就是为了彼此照应,互相提醒。然而独臂男子固执己念,难以劝阻,让人好生着急。
就在独臂男子要交出夜明珠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忽然发话:“等等,这瓶子我要了。”
众人一惊,只见一个蒙着脸,帽子低低压着眉眼的年轻人上前一步。他们看不到这年轻人的脸,也猜不出他的年龄,而张承轩刻意压低声音,更让人捉摸不透。
那老板抬头,但见是一个神秘而陌生的年轻人,他从来没有在大卖场上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他轻声笑道:“年轻人,那位兄台要用一颗夜明珠买走我这法宝,你若是拿不出更值钱的东西,那我可不能卖给你。”
张承轩低笑道:“我未必有更值钱的东西,但我出的钱,一定值你这瓶子的价。”
那摊主听他一副十拿九稳势在必得的口气,心里暗笑:“又一条傻鱼上钩了。”在力量的诱惑下,很少有人不上当。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张承轩在衣兜里掏,看这年轻人掏了那么久,一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张承轩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慢腾腾地掏出几个东西,往那摊主面前一递,但见是六枚金光闪闪的铜币!
摊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就这六枚铜币?”
众人以为张承轩会拿出什么震惊四座的东西,却见是几枚铜币,再听他那说话的语气,原来是来捣乱的,当真是又无赖又好笑。那独臂男子生怕张承轩抢走了要到手的法宝,但见他拿不出值钱的事物,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老板脸sè涨红,冲张承轩道:“滚,东西不会卖给你的。”他转头对独臂男子笑道:“这里没人比你出价更高,摇多多玉瓶就是你的了。”
“好。”那独臂男子准备接过玉瓶的时候,张承轩忽然半路抢了过去,手法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张承轩咳嗽一声,“我本来是懒得管这闲事的,咳咳……你们都看好了。”他大拇指和中指一弹,只听“珰”的一声,那白玉瓶子竟然被弹成两截。那摊主脸sè大变,伸手就要去抢瓶子,“你竟敢损毁我玉瓶!”
张承轩不理他,轻轻一带,那老板扑了个空。
张承轩将瓶子的断口处亮给众人看。原来瓶子断口处竟然有内外两层,夹层中空,里面塞了几粒灵息银丹。张承轩冷笑一声,元丘子果然说的没错,这瓶子当真内有乾坤。看到这里,众人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一致用狐疑的目光望着那老板。
那老板人赃俱获,面无颜sè,狠狠地等着张承轩,恶声道:“臭小子,你变得什么手法,玩得什么把戏!把我的瓶子吞并了,又拿了这么个奇怪玩意代替它。把我的摇多多玉瓶还回来!”
张承轩不理他,向围观的众人解释道:“现在各位明白了吧?瓶子中空,夹有灵息银丹,摇一摇,银丹里的灵息力就会充斥在瓶子里,所以才会越摇越多。当灵息银丹里的灵息力被摇完,这瓶子就是一只废物而已。”他转头对那面如猪肝sè的摊主道:“我说的没错吧?瓶子是人造的玉石,本身值两个铜币。至于这灵息银丹都快用完了,所以值四个铜币。加起来一共是六个铜币。”
当然灵息银丹就算快用完了,也不止这个价。张承轩显然是故意挑衅压价,给摊主难堪。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在此胡言乱语!”那摊主怒极,豁然站起。
蒙面布下,张承轩的嘴角微微浮起笑意,他的目的就是揭穿这个摊主,让独臂男子不至于上当,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独臂男子再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起适才一时冲动,差点用传家宝换了这么个无用东西,不由脸sè惨白。幸亏张承轩仗义出手,不惜得罪卖场的老板,助自己看清真相。他此刻有些后怕,倘若刚才不清不楚地买了这么个废瓶子,非但传家宝赔上了,而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报仇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张承轩多注目了几眼,但见对方蒙着脸,看不清容貌和年龄。但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一望之下竟让人过目难忘。
再说那那油头粉面的老板被张承轩当中揭穿,不由怒气攻心,一拳头向张承轩挥来。这一击,竟然有凝丹期的力量!
周围的散仙修为并不甚高,眼看对方竟是凝丹期的修士,不由得面sè大变。眼前这小子最多最多二十岁,年纪轻轻的绝不可能敌得过凝丹期高手!
独臂男子脸sè微变,这后生为自己出头,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伤在对方手里。于是独臂一振,向那摊主老板迎去!
“嘭”的一声,两拳相交,独臂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再一看,对方也气定神闲地站立不动。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自认为凝丹期的修士根本挨不过自己一拳,但对方确实稳如泰山地坐着。这摊主本身的劲力并不吓人,但防御力却高的令人咂舌。
这独臂男子为了报仇,练功的时候剑走偏锋,专捡着极限提升攻击力的套路去练习,从不注重护体,故而他的防御是弱点,但他的攻击力,在同层次中却罕逢对手。如今看到这人不过凝丹期,却不痛不痒地挨了自己一拳,惊讶之心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他脑子里嗡地一下,随即眼光落在那老板身上,但见他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衣服,而自己的拳头落在衣服上,竟似打在了滑溜溜光油油的绸布上似的,劲力被卸了十之仈jiǔ。
他脑子里顿时闪现过“卸力宝甲”这四个字。
这破破烂烂的衣袍,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卸力宝甲”。卸力宝甲通常都破破烂烂,毫不起眼,但它却能卸去百分之八十的力道,倘若是上等的卸力宝甲,能卸去百分之九十几的力道,能将对方的实力顿时降低一个境界!
那摊主仗着卸力宝甲在身,丝毫不惧他,恶狠狠地道:“闪开,此事与你无关!”只见他振奋拳头,再度向张承轩攻来,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敢挺身而出。
拳风已经攻至这蒙面少年跟前,但见他右手轻轻一抬,一股大力扫出,两道力量交汇时,那摊主脸sè一变,犹如活生生地吞了一个鸡蛋,卡在喉咙一般哽咽。
接着,轰地一声,那摊主被直直地打飞,平平地撞在北边的石墙上。
“哇!”众散仙见这少年不动声sè,只一招便制服住了凝丹期的高手,不由得面露钦佩之sè。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越发高深莫测了。
那独臂男子心神一震,只有他知道这摊主修为并不如何高深,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卸力宝甲。这少年一掌就击飞了穿着卸力宝甲的摊主,那么他的修为,该到了一种如何恐怖的境地呢?
张承轩苦笑一声,低声对元丘子道:“元丘爷爷,不是说要低调么?您怎么就出手了?”
元丘子哼了一声,“那家伙穿了‘卸力宝甲’,你打不动,我便帮你速战速决了。”
张承轩目光复杂地望向那老板,但见那老板已摔倒在地,神sè恐怖地望向了过来,恐怕正在暗自揣测张承轩的修为。
眼见那骗子被打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众人纷纷围了过去。
其中一些人被用类似手段坑骗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时将所有的帐都算在这骗子头上了。众人相视一望,对着那摊主就要拳脚相向。
刚打了几拳,一个公子哥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拦住众人,大声道:“各位慢着!这人不过是周永古物商会的一条走狗,有恶人在背后撑腰,才敢行此恶事。既然众位都没有损失,便让他去了吧。”
说话的是一位眉清目秀、面带病sè的公子,他胸前挂着一串青sè的玉珠,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让人一看之下便生好感,而那串玉珠又增添几分商人世家的气质。他体型瘦弱,说话还不停地咳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这位是益生商会的吴公子,我们先前见过。”一位散仙认出了这病公子。
“哦,吴公子啊。”又有几位散仙认出了他。
众人似乎很卖吴公子的面子,在他的劝阻下,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开,给这骗子让了一条道。
那吴公子上前一步,走到骗子跟前,劝诫道:“诸位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原谅了你,不代表你以后还可以这么做。找一个好东家吧,今后无论如何穷困潦倒,都不要再昧着良心骗人钱财了。”
“我招牌被这臭小子砸了,”那骗子指着张承轩,气不打一处来:“无论投奔哪个东家,都没法做生意了!”
吴公子微微一笑,“只要你肯洗心革面,益生商会随时欢迎你。只要商会不倒,定不会让你饿着。”
那骗子心念一动,深深地看了吴公子一眼,轻轻鞠躬:“吴公子,你是个好人。”他恶狠狠地瞪了张承轩一眼,用破布将摊位上的东西裹起来,打了个结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离开。
骗子离开后,张承轩望了望那病公子,但见对方向自己微微一笑,抱了抱拳,又自行离去。
那吴公子温文尔雅,气质不凡,令张承轩眼前一亮。听说他是益生商会的,那显然不是周永商会的人;再而他形容骗子是周永商会的走狗,他个人对周永商会的品质是十分轻蔑的。张承轩一时也分不清他是来打压同行、提升自己商会名气的,还是真心向善、气度非凡之人。
周围的散仙围了过来,纷纷用崇敬的目光望向张承轩。
那独臂男子上下打量着张承轩,最后抱了抱拳,道:“在下王一远,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另外那个白面书生自我介绍道:“在下高志存。”
那红衣女子也微微一笑:“小妹慕容芳。”
这三人显然是一个散仙团伙,他们修为都不甚深,骤然遇上张承轩这等一招就击退了凝丹期修士的高手,自然要上来拉拢。
张承轩点点头:“在下宣成。”
他将自己名字倒了过来,随口编撰了一个假名。虽然这几个散仙不足为惧,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他偷偷跑下山,还是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于是报了个假名。
慕容芳长得颇为机灵,她万分好奇地打量着张承轩,但打量来打量去只能看到两只眼睛,未免有些失望。她正暗中揣测着张承轩的年龄,如此高深的修为,怎么说也有二十多了吧。那么自己自称“小妹”应该没有错。
“宣成道友,我们三个都是散仙,在古物交易大会之前认识的。您也知道,这商会中高手如云,更有赝品无数,所以我们三个团结起来,互相帮忙,也算彼此有个照应。”白面书生高志存道。
慕容芳道:“是啊,散仙若是落单了,容易被商会的大家族和高手欺负,所以这里的散仙几乎都是数个成伙。”
张承轩没吱声,心想这几个人跟自己说这些意yù何为?难道想拉自己入伙?
慕容芳微微一笑,她本来尚有几分姿sè,这么一笑还挺迷人的。只听她柔声道:“宣成道友修为高深,见识不凡。不知道我们几人是否有幸,能和宣成道友组成一个团队?”
张承轩苦笑一声,果然被自己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