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中,张承轩感到头痛yù裂。身体变得越来越燥热难安,好似有一股灵息力在体内四处乱窜。他整个人都像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手脚难以动弹,他只能靠张嘴大声喘气来未定自己紊乱的呼吸。身体里似乎有几条小蛇在四处游走,从脚底的经脉直入丹田,再到手掌指端,这条小蛇滚烫炎热,所过之处经脉发烫,让他好生难受。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头顶,一股柔和而清亮的灵息力灌了下来。那灵息力无比浑厚,是他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博大jīng深。就仿佛有人再翻山越岭,沿路看到的只是矮小丘陵,陡然间一座广阔雄壮的山脉陈列眼前,让人眼前一亮,视野顿开,敬仰之情顿生。
如果自己身体里的灵息力是涓涓细流的话,那么这股灵息力就是汪洋大海。只是一个浪头,就能熄灭了身体里所有不安分的燥热。
头顶的灵息力越来越浑厚,有如醍醐灌顶一般通透而下,全面压制了身体里的发烫的小蛇。过不了多时,他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蓝光,散落在四肢百骸的灵息力也逐渐集中起来,就在经过胸腔的时候,裹成一团的灵息力忽然触动了什么东西,打开了身体里的什么开关。一股夹杂着呼啸般的灵息力滚入了这一大团灵息力里,犹如滚雪球一般,灵息力越滚越大,轰隆隆地朝丹田翻滚而去。
“不好!”迷糊中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同时一双大手按在自己足底,两股同样浑厚的灵息力沿着腿上的经脉疯狂席卷而上,朝丹田里汹涌澎湃的雪球冲撞而去。
张承轩的身体彻底变成了战场,上有越滚越大的灵息力雪球,下有冲突不息的灵息力水柱,雪水交战,混乱不堪。张承轩只觉得身体膨胀了一股气,指不准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球,随时都有爆炸开来的危险。他张口想叫喊,偏偏除了“嚯嚯”的声音,什么发不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那五个老变态在给我上刑?”张承轩暗道,“刚才我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轰”的一下,灵息力在体内狂怒地交战,宛如巨浪撞击礁石,发出阵阵轰鸣与惊天颤动。两股巅峰的力量在丹田处冲撞着,张承轩的身体随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最初这种冲撞还能忍受,到了后来,每一次碰撞都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苦楚。就像是身体里长了一双手,正试图将他撕裂成两半。
痛楚、扭曲的神情爬上了他的脸,每时每刻他都在忍受着酷刑。到后来灵息力碰撞的次数少了,但是每一次碰撞的额力度变得空前之大,直到最后一下碰撞,“轰”地犹如山崩地裂,雪崩海啸,他身子被震得发麻,全身上下都不再属于自己,他耳中“嗡”地一声长鸣,竟而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月上枝头,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张质朴的小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子。
甘霖心坐在床边,小脸埋在胳膊上,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张承轩坐了起来,忽然觉得四肢轻松了许多。深吸一口气,他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周边灵息力的流动以及天地间五行转换的韵律。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发现丹田里灵息力浑厚得空前,就连起、卧、坐、躺等动作,都不再消耗之前那么多的灵息力了。
张承轩这一起身,旁边趴着的甘霖心立马惊醒过来,“啊?承轩哥哥你醒了?”
她秀发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必是守在自己床前一天,早已疲劳不堪。
甘霖心回过头,对背着手,面向窗外的太忘真人道:“太忘爷爷,承轩哥哥醒来了!”
太忘真人“嗯”了一声,回过头。他苍老的面颊似乎又消瘦了几分,显得疲惫而乏力。
“我、我怎么在这里?”张承轩jǐng觉地望着甘霖心,问道。
甘霖心忙道:“这多亏了太忘爷爷了。你昏迷过去之后,太忘爷爷便把你背到这木屋里,让你休养。他说你体内有一些残余的灵息力,于是打算用自己的功力帮你化开。就在准备大功告成的时候,残余的灵息力惊动了蛰伏在你身体里的蛟龙内丹里的灵气,你丹田内的灵息力和丹田外的灵息力开始内外交攻。太忘爷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你紊乱的灵息力,并且……并且这些灵息力都汇入你丹田中,已经化为己用啦。太忘爷爷在无形之中助你提升了修为,你现在应该是炼jīng期中期了。”
“哦!”张承轩恍然大悟,望着疲惫的太忘真人,感激道:“谢了,曾师祖。”
太忘真人徐徐点头。
“对了,铁蛋呢?”张承轩问道。
甘霖心道:“太忘爷爷中午帮铁蛋哥哥检查过了,说他非但并无大碍,身体反而好的惊人呢。不过太忘爷爷说他的身体似乎经过了灵气的洗涤,十分疲惫,需要休息一天,也许铁蛋哥哥现在正平安无事地躺在床上呢。”
“那就好。”张承轩点点头。
他缓缓揭开被子,走下床来,对太忘真人道:“曾师祖,我自知罪不可赦,也承蒙你多次出手相助……为了不使你为难,我自行下山好了。铁蛋是我的好哥们,请曾师祖多多关照他,我……我这就走啦。”
说罢,他掉头就走。忽听身后甘霖心道:“承轩哥哥,太忘爷爷好不容易救了你,你怎么就要走了?”
张承轩一怔,“我若不走,他们会放过我吗?就算太忘爷爷袒护我,其他人呢?”
太忘真人忽然长叹一口气,“你打算一走了之?”
张承轩愣了愣,“怎么?”
太忘真人道:“假如他们真的要惩罚你,可不是将你逐出门墙这么简单。有可能是废了你的浑身修为,罚你去净化塔里洗涤灵魂,这一去就是几十年。更有甚者,让你一命赔一命,就地正法,以树门规。”
“凭什么!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张承轩气道。
“在门规面前,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守与不守。对你来说,一走了之看起来是承担了所有责任,但其实是你逃避的借口。”太忘真人忽然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在你成长到十五岁的这些年月里,你是否不止一次有了逃跑的念头?”
“这、这怎么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何不对?”张承轩结巴了一下,顶了回去。
太忘真人摇摇头,“其实逃避是软弱的人的天xìng,我自己未尝不是如此?我没有资格说你。若是要罚你,我必须连自己一块儿罚进去。”
“嘿嘿,好啊好啊。”张承轩听他那么说,忽然有些想笑,禁不住笑了出来,他倒要看太忘真人如何把自己一块儿罚进去。
太忘真人叹了一口气,“掌门师兄把你交给我,是赏是罚都是我自己拿主意。如果你是我,你该如何给自己定罪?”
张承轩忽然气不打一出来。清虚真人把权力交给他,他又把权力下放自己。自己若是把惩罚措施说重了,又太亏了;若是说轻了,又显得没有诚意。其实他本来就没有诚意——至少他认为这件事不是他的错,他也不该受什么罚。这太忘真人好生没主见,每次别人让他处理,他都优柔寡断,难以主持大局,真不知他这个峰主是怎么混上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峰主,你说了算。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张承轩没好气地道。
太忘真人想了想,意味深长地忏悔一声,“我罪孽深重,自罚尚且不及,谈何罚人?”
张承轩凑了过来,贼兮兮地道:“既然你那么为难,那我帮你定夺吧。你就罚我去术法阁学习仙法,每天罚我把‘灵息金丹’当饭吃,顺便再给我指派一个双修的师妹,嗯嗯,现在还没有师妹,那么我要师姐,就是那位姚……”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甘霖心打岔道:“什么是双修?一起练功吗?为什么非要师妹或者师姐呢?”
张承轩心想不能带坏人家小妹妹了,连忙改口道:“那就不双修了,但是灵息金丹总是不能少的!曾师祖,你看如何?”
太忘真人看着远方呆呆出神,忽道:“嗯,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哦?是灵息金丹么?”张承轩问道。
太忘真人摇摇头。
“那就是去术法阁修炼?”张承轩又问。
太忘真人依旧摇头。
“啊,不会真是双修吧……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张承轩忙道。
太忘真人依旧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