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太忘真人折腾了一阵,张承轩心情也不太好,他本想回去休息,忽然想起了那两只蓝斑雁,他已经将近十来天没看到那两个小东西了。
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它们。
念毕,他踏着飞剑,落在北边的山崖上。
今天姚冰不在,就只有那两只孤独的蓝斑雁,当那两个小家伙看到他的时候,竟然欢快地叫了起来。张承轩想不到这两个小家伙还记得自己,他心中一动,低头抚摸着它们身上顺滑的羽毛。
蓝点儿和红点儿看起来好多了,或许再修养几天,它们就可以复原了。
姚冰把它们照顾得不错,不仅每天给它们更换垫着的草窝,还拾来干柴,每夜都生火为它们取暖。所以张承轩能看到地上有木炭灼烧过的痕迹,那便是姚冰昨rì点燃的炭火,还没来得及完全清扫干净。
张承轩环视这山洞一眼,偌大的山洞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两只蓝斑雁。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寞。这几个月来,每次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总能记起身上还有一只储物袋,袋子里还有一个元丘子。于是左右无人之时,这一老一小都会拌拌嘴,抬抬杠,但现在……当真只有他一人了。
“唉……”张承轩叹了一口气,对蓝点儿和红点儿道:“真羡慕你们俩啊,彼此不分开,永远也不会孤单寂寞。”他伸出中指,往蓝点儿头顶一弹,蓝点儿一惊,立马把头缩回去。张承轩忽觉好笑,不由得反复去弹蓝点儿的头,蓝点儿的脑袋就一伸一缩的憨态可掬。蓝点儿初时还有些惊惧,但见张承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贱,出手也越来越快,不由得怒气冲冲地张嘴往他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
张承轩一怔,手背已经被啄了一个小洞,鲜血不断流出。张承轩苦着脸道:“完了禽流感了……”
他顿时哭的的心都有了,忽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捂着手背气呼呼地走出洞穴。
走出洞府,外面的空气十分闷热,估计是要下雨了。一阵闷风吹来,张承轩手上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但是他就是心情不好,便抬头望着天穹发呆。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正好又是月圆的时刻,但见天上一轮明月宛如白玉盘,当真是皓白如玉,皎洁柔和。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圆月,张承轩忽然想起元丘子做得咏月诗,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落起来。
忽听耳边几声婉转而低不可闻的笛声隐约响起,如泣如诉,如梦如幻,好像是离人在倾诉着断肠的思念。一听这笛音熟悉,张承轩就知道是姚冰在吹奏,想来她人不在山洞里,却也在这附近。
吹笛人似乎心中有事,否则不会吹出如此凄苦缠绵的乐章。其实打从第一眼看到姚冰,就能从她那冰冷的眼神后面,看到一汪深不见底的忧郁。正因为她眼神后面躲着忧郁,所以她的冰冷,也不会给人难以消融之感。
耳边笛音萧瑟,他呆呆望着天上的月亮,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连忙狠狠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只是红了一下,眼泪又被他收了回去。
这个姑娘,心里应该有事。张承轩暗暗道,而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秘密。
正在胡思乱想间,笛音骤然收尾,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承轩回头,但见姚冰不知何时从身后走来,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张承轩对她笑笑。
姚冰道却皱眉道:“我刚才吹奏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打断我?”
张承轩一怔,“我没有打断你呀。”
“你怎么没有打断我了?我最后一个音都被你带跑了!”姚冰轻蹙眉头。
张承轩顿时十分头大,女人怎么都蛮不讲理啊,他哪里有带跑她的笛音,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
姚冰轻轻皱了皱眉头,“一开始,我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流随着我的笛声,十分和谐地律动着。可是忽然,有一个情绪,对我的笛声产生了抗力,随后逆着我的笛声而行,险些弄得我手忙脚乱。”
张承轩哑然失笑,原来音乐到达一定境界,竟然还有感受周遭,影响周遭气流之效,同时也会被周遭的情绪给带跑。孰不知到达再高的境界,还能控制人的心智神智,甚至将对方变成一个傀儡,任随自己摆布。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修士专练音律的原因。
明白姚冰不是在无理取闹后,张承轩笑道:“姚冰师姐笛音如此美妙,如果不抵抗一下,岂非要任听师姐摆布了?我可不想那么丢脸。”
姚冰本来板着脸,见他说得真切,不由微微一笑,“若不是心中有业障,又怎可能受我笛音影响?”她顿了顿,道:“我刚才这首曲子名为《古幽思》,是古人因思念亲人所作。我吹奏间,方觉你的心绪和我的笛音十分融合,心中必有所思之人吧?”
张承轩一怔,没想到被姚冰说中心思了。
他与元丘子,一个父母双亡,一个膝下无后,二人相识一场,相伴三年,早已经把对方当做亲人一般了。是以元丘子离去后,张承轩对他的怀念,便有如亲人一般。
姚冰道:“我不知道你想念的那位亲人是否还活着……”
张承轩道:“他还活着,只是暂时离开,要去办一些重要的事情。”
姚冰眼波微微流转,“原来只是生离,你真是太幸运了。只要活着,终有相见的一天。不像死别,除非不入轮回,跳出轮回,方可魂魄永保,否则再也见不到了。”说到这里,她竟然叹了一口气,眼角眉梢流露一丝伤感,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一般。
张承轩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却听姚冰怔怔地道:“我今天似乎又说太多了。”
她的一颦一笑一蹙眉实在是太美好了,张承轩忍不住心中一动:“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话。”他一说完,便即后悔了,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作为朋友,我愿意跟你一起分担。”
姚冰忽然偏过头,怔怔地道:“朋友?”
张承轩被她寒冰般的眸子望得浑身一颤,真怕这姑娘忽然脸sè大变,一个法术扔过来把自己扁一顿,虽说也不是打不过她,但面对这样的美女总是不好下手的嘛。就在他胡乱担心的时候,姚冰却转回头,道:“那天晚上谢谢你。”
张承轩一怔,只听姚冰道:“我笛子上的红线穗,是我一位至亲留给我的。那位至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原来姚冰心里也有一个深深的遗憾,难怪她笛音里如此忧愁;也难怪她xìng格冷漠,不近人情,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那你,再也没见过她了,是吗?”张承轩问道。
姚冰苦笑着,摇摇头。
“我会为她报仇的,我曾经在她坟前发过誓。”姚冰轻轻握着拳头,低声道。
张承轩道:“不知道仇人是谁?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姚冰忽然沉默了,半晌侧着头,细细打量着他,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张承轩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冷,心想以后夏天来了,倒也省了扇扇子,把姚冰往边上一放,让她看上几眼就足够降温了。
姚冰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天气好闷,似乎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忽然什么东西暖暖地滴在了二人身上。张承轩抬头,果真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