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媛媛走起路来还有一些勉强,下山的时候,张残主动提出背着她下山,她没有任何迟疑,便将张残牢牢地抱住。
杜媛媛双手环着张残的脖子,把脸紧紧的贴在张残的脑袋上,张残却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她这样子,似乎在担心下刻,张残就会飞走一样。
不过不得不说,她的身子很软,她的身上也很香,背着她走,张残还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妙。
“我们,这就要下山了吧?”
张残听了,忍不住笑道:“我们都快到山脚了好不好,你这迟钝的反应,是发烧的时候把脑子烧坏了?”
杜媛媛却一阵沉默,张残背着她,两只大手自然在环着她的腿弯。于是便作怪的捏了捏她柔软的大腿,笑着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杜媛媛还是一阵的沉默。
张残这才停了下来,转过头,却刚好鼻尖碰上了她的鼻尖。
这个距离下,张残甚至嗅到她的呼吸,都是那样的香甜。而那明亮水润的双目,倒映着张残的面庞,似乎在杜媛媛的视线里,天地之下,别无他物,唯有张残一样。
按理说,这个距离下,杜媛媛一个姑娘家,脸会很嫩,这时肯定会把头后仰,和张残拉开,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因此张残只是微微向后倒了一下,最终又把距离拉了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这就要下山了吧?”
杜媛媛又问了一句,张残“嗯”了声,问道:“怎么了?”
又是好久之后的沉默,杜媛媛低声道:“下山之后,我们就不得不回到各自的朋友身边了。”
张残又是嗯了一声,想了想后,他问道:“比如说,哪个朋友?”
杜媛媛最终闭上了水润闪亮的双瞳,没有再去敢看张残。“我们嵩山派里,有个人,有个人,他叫曹思贤....”.
张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订过婚了,年底成亲...”
其实,张残已经大致猜了出来,然而在听到杜媛媛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当然,张残也很理智,他很清楚,两人之间,还不到十天的独处。
那么互生好感,或说互生了几分情愫,可能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爱情嘛,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找对时间找对地方,谁都可能爱上谁。
但是,两人之间,还不到离了谁就不能活的程度。
杜媛媛告诉张残曹思贤的存在,其实也是在告诉张残,她或许曾经为张残动心,她现在也为张残难舍,但是最终,她还是会选择了曹思贤。
张残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杜姑娘放心,张某是懂进退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杜媛媛没等张残说完,便忽然用她最大的力气,抱住了张残的头。
张残埋在她的胸前,感受着她身子颤抖的温柔,两人这个姿势,也维持了好久好久。
最后,杜媛媛松开了手。
张残,也没有说话,只是目视着前方,维续步一步,朝前出发。
“到了。”
下山路已经走完,现在,是平坦的路,杜媛媛慢慢走的话,伤口不至于很疼。
“再背我一段路行吗?碰到人了,再把我放下来,行吗?”杜媛媛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张残也有些不敢去看,事实上,别说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乞求,
张残本来也不愿意这么快就把她放下来。
于是沿着河流,张残逆流而上。
这个过程中,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紧紧地,彼此贴着彼此。
走了近十里地,张残都觉得,这一段路,是枯燥无味的一段路程,却是他记忆中很难磨灭的一段回忆。
最终,张残心中一动,轻声说:“前面有人了。”
杜媛媛明显轻颤了下,没等多久,张残脸颊一凉,被她轻吻了一下。那时张残还在想,他本以为这一吻会热情似火,哪知却是让人如坠冰窖般的凉。
而后她便从张残的背上跳了下来,这份重量的失去,也并没有让张残感到任何的轻松。
“马上,也快到年底了吧?”张残哪里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只能猜个大概。
“嗯。”
“哦。”
年底,她就要和那个什么曹思贤成亲了。
又隔了好久,张残说道:“那么,祝你幸福。”
哪知杜媛媛忽然一下子失了控,她把抓住张残的胸襟,俏脸凑了上来,一眨不眨地恶狠狠地盯着张残:“张残,你将来一定要过得很好,不然的话,我杜媛媛这辈子都瞧不起你!”
张残看着她攥着自己前襟的小手,白嫩白嫩,不知怎地,忽地微微一笑,随后又在她的小拳头上轻轻一拍,笑着说:“嗯,我知道了。”
杜媛媛呆呆的看着张残的手,从她的拳头上最终滑落,良久之后,她的拳头也最终松了开来。
两个人面面相对,却无言以对,张残受不了了这份沉默,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望着左前方的方向:“怎么这么多人?”
没过一会儿,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映入眼帘,杜媛媛也是一阵意外:“怎么这么多人?”
张残在军营之中,也学到了不少的木领,只是拿眼一瞅,便肯定地说:“看上去这些更像是避难的,人数在三百五左右。”
这些个衣着各异的人,彼此扶持着朝前走,一路的风尘,脸上还透露着痛苫和绝望。
衣着风格明显有互异,因此,他们似乎并不是同一个民族。那么,他们这群人,自然来自不同的部落。
但是,是什么原因令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并集体扶持而行?
这群人自然也看见了张残和杜媛媛,由于张残偷到的衣服也是少数民族的装束,因此也无人上来询问什么。或者说,路上碰见两个行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毫不为奇。
张残耳力过人,直勾勾的走向了带着个女娃娃的夫妇,问道:“这位大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对夫妇刚才用纯正的汉语交流,张残注意到了。
那中年汉子一脸的黝黑,看上去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平凡而普通。
张残即使没有散发什么气势,但是某些神韵在身,依旧令他有着与众不同的风采,这个中年汉子,也当然没敢轻息张残,显得紧张而又略显拘谨地说:“挨着韶北山的北方的好多寨子里,前几日忽然冒出一具刀枪不入的僵尸作祟,短短几天,已经有近千人被它害了....”
张残和杜媛媛对视了眼,显然两人都想到了一块了:应该就是那个东瀛妖女搞的鬼。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那汉子答道:“我们只能去求阿里丹大人做主。”
阿里丹的名字,忽然被这汉子当做“救世主”一样提起,张残的心里感觉怪怪的。
结合实际,阿里丹当然已经算得上张残的仇人。而自己的仇人,他能够成为这些“难民”的倚仗和希望?
“阿里丹能帮的了你们?”张残这句话已经不算是在问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那汉子却自信满满地说:“阿里丹大人公平正直,又乐善好施,一定能帮我们讨回公道,重建家园!”
张残和杜媛媛再度相视了一眼,随后张残又问道:“韶北山那里,我记得有个韶北剑派,你们没有向他们求助么?”
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了一声,最后,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韶北剑派的许多英雄,半个月前全都奔往广东府的佛山,在沿海最后的防线与贼寇作战,可惜,全都壮烈牺牲,却无一生还。”
张残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前阵子季剑豪说,东赢人已经突破了南海的防线,海南派失守,东瀛人长驱直入的形势一触即发。但是,张残还以为东瀛人只是占据了海南岛罢了,谁曾想,他们竟然已经渡海而来,攻破了海岸的防线!
忽然之间,张残又想到季剑豪所说,如果东瀛人真的长驱直入,除非阿里丹团结所有的少数民族,将之凝聚成一股绳子。否则的话,中原以南,很有可能会被东瀛人逐个击破,浮尸千里。
张残陷入了沉思,那个中年汉子却不敢乱动下,这时拉着他手的女娃娃,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们还走不走啊?”
张残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他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一捏:“再见了小朋友,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女娃娃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眨巴了两下眼晴,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哥哥。”
小小年纪便不得不随着父母背井离乡,虽然这个大形势之下,她绝不是其中唯一的孩子,张残却苦于爱莫能助,只好也叹了一口气,尽了自己的一点心意说:“再见,祝你们在阿里丹那里,尽早结束苦难,过上幸福的日子。”
哪知那小女孩却诧异地看着张残,说道。“爸爸妈妈在这里,我现在哪里苦难?我现在就很幸福啊!”
张残顿时愣在了那里,看了看中年汉子脸上的风尘仆仆,又看了看他妻子眼神里的无助和绝望,最后看着这个小女孩那天真红扑扑的脸蛋上居然还带着笑意,也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了一股子邪火,冷笑道:“你个小黄毛丫头,又懂什么是幸福!”
杜媛媛当时就推了张残把。皱着眉责怪道:“你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发什么火?”
张残说完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了,看着小丫头怯怯的样子,又半蹲了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小丫头被张残一会白脸一会红脸给搞蒙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明显,她不知道张残为什么冲她嚷嚷,更不清楚张残为什么又要向她道歉。
她不理解成人的世界。
就像,张残也不理解她的世界一样。
“我们,还去苗族吗?”杜媛媛望着这一众把苗族当做最后希望的难民,有些不是滋味地问。
张残想了想,肯定地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阿里丹死了,还会有下一个阿里丹收留他们,为他们主持公道。所以,他们是否把阿里丹视作希望,并不影响我们该不该找阿里丹报仇!
杜媛媛沉默了许久,方说道:“我忽然之间觉得,找阿里丹报仇并不那么重要了。”
在知道了那个东赢妖女又大开杀戒后,在知道了东赢人已经彻底的踏足中原横行肆虐后,张残其实也觉得,私人的恩怨,于这些面前,是多么的不足一提。
不过张残也有他的打算,在隔了好大一晌后,他才轻声道:“阿里丹不久前刚刚伤过我,所以我会对他的存在很敏感。而且,阿里丹最近一定会在各个部落间游走,倘若我暗中行刺,我有绝对的信心将之毙命。然后……”
张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然后,我就能把你送回嵩山。哈!也快到年底了!”
最后一句,张残是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之后,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本来打算把杜媛媛送回嵩山,就折返回来南方,要和东瀛人一决生死的。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但是嘴贱之下,或者说是某种妒意作崇,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不该说出的话,给说出来的。
可以说,他和杜媛媛能够愉快相处的时光,已经越来越少了。那么,这段时间里,更应该珍惜才是,那么,任何有破坏这种氛围的言行,也应该完全杜绝才是。
快到年底了……
这话绝不该说出来。
话说回来,其实张残和杜媛媛相处的这段短暂时光,他本来只是觉得有些暖昧,仅此而已。然而当他知道杜媛媛已经订过婚,并年底即会成亲的时候,浓浓的不舍才彻底爆发。
并且,爆发的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令人措手不及。
杜媛媛刚刚恢复不久的红润,在听了张残的话后,不可避免的又闪现出一丝苍白。
“我不该说这些的。”
话都说出来了,事后任你再怎么补救,其实也是于事无补。
哪知杜媛媛下一刻,却又露出个甜甜的微笑:“所以,我现在,不想那么快回嵩山了。”
说完之后,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