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暗部可还安好?”九阙冷声开口,灰色长袍包裹的身躯仿佛地狱阎王般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当日留下暗部以作后盾,乃不幸中的万幸,如今,除了凤倾歌,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暗部便是他复仇的资本。
“回将军,大劫之时,暗部丝毫未损。属下知罪,当日属下率暗部急急赶回皇城,却还是迟到一步,请将军赐罪!”六道垂首,眼底透着绝然赴死的神情。
“与你无关,是本将军一时疏忽,竟着了楚铭轩的道!凤倾歌下落如何?”九阙薄唇翕动,在提到楚铭轩之时,眼底迸射出的锐利寒芒足以穿透人心。
“六道已经查明,凤倾歌如今已被江湖上素有神医之称的顾子兮救出齐王府,如今落脚在顾子兮常去采药的玉羽林内。”六道据实禀报,即便九阙功败垂成,可以六道为首的暗部对其却无半点异心,究其根源,所有暗部组织的成员,每个都受过九阙大恩。
“这是绝杀所用暗器‘星璨’的图纸,你依着画中形状迅速打造,之后命暗部全力追杀凤倾歌,但有一点,切勿伤及凤倾歌性命,尤其是那脸魅世的脸蛋!”九阙唇角勾起一抹阴寒的弧度,说话间将手中宣纸递给六道。
“将军的意思是让凤倾歌误会楚铭轩想要她的命?继而加重她对楚铭轩的憎恶?”六道接过宣纸,狐疑问道。
“不是误会,楚铭轩本来就想要她的命,本将军只不过是想让凤倾歌更清楚的认清这个事实,当日若非绝杀,本将军输的或许不会那么惨……若有把握,最好杀了顾子兮,让凤倾歌亲眼看着她的恩人惨死面前,这种效果会不会更好呵。”凤倾歌!如今的你可曾后悔当日没将毒液度到楚铭轩的口里。月光下,九阙的俊颜狰狞到了扭曲,阴森的眸光带着绝顶的煞气。
“属下尊命,事成之后,凤倾歌该如何处置?”六道拱手问道。
“无需处置,随她就好,本将军偏偏不信,被楚铭轩赶尽杀绝,她还会有当初的心思!”九阙嗤之以鼻,若不是爱上那个昏君,凤倾歌岂会自吞毒液。
“属下定不负所望!”六道领命后,一个跃起转身离开。看着六道消失的方向,九阙薄唇抿起的弧度越发的惊悚骇人。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整个小筑内,沁人肺腑,柔美的月光自窗棂轻洒进来,镀了一地银辉,凤倾歌的身影被月光拉的极长。风起,如瀑青丝扬起让人心仪的弧度,长发在风中凌乱着飞舞,如水目光凝视着苍穹,这般仙姿绝色,又有谁能低挡得了。
“秋风甚冷,于身体无益。”不知何时,凤倾歌的身上已然多了件雪色长袍,一股不期预料的温暖沁入肺腑,暖了那颗已被冰封的心。没有回眸,凤倾歌已然猜到来者是谁,只是那张俊逸如仙的容颜,又岂是她可以亵渎玷污的。
站在顾子兮面前,被世人称作狐媚祸水的凤倾歌永远自惭形秽,尤其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凤倾歌心底的卑微越发加重,很难想象世上还有这样如神邸般的人,顾子兮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完美如他却对自己呵护备至,凤倾歌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便是玷污了小筑的纯净。
“这残躯倾歌早已不在乎,倒是难为神医这几副汤药了。”凤倾歌凄然苦笑,目光转到桌面的瓷碗上时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倾歌不在乎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眼里是至宝……”脱口而出之语表露了顾子兮的心思,见凤倾歌眼中迟疑,顾子兮登时转移话题。
“如今朝廷已经颁下通缉令,不过这里相当隐蔽,该不会有人发现才是。”未在凤倾歌眼里看到一丝涟漪,顾子兮暗自苦笑,或许自己刚刚的话她并未在意。这样也好,有些心情只适合隐忍于心,或许一辈子都不该说出来。
“意料之中,其实倾歌早有离开之意,如今既知朝廷下了通缉令,倾歌更不能呆在这里,若连累神医,纵万死亦难弥其罪!”刚刚的一句‘至宝’在凤倾歌看来,不过是眼前男子的怜悯之语,风华无双如顾子兮岂会如俗人般看中这副残躯。
“若子兮害怕连累,当日便不会出手相救,这药需趁热喝,若凉便失效了。”顾子兮轻描淡写,旋即将凤倾歌引至桌边,浓苦的汤药里刻意加上了甜汁,其用心良苦只有顾子兮自己知道。除了感激,凤倾歌想不出第二个词形容,如此大恩,是凤倾歌无法承受之重,彼时她方知,欠顾子兮的又岂止这些……
一股莫名的气氛陡升,小筑霎时变得寂静无声,凤倾歌轻饮汤药,无意抬眸间正对上顾子兮清澈的眸子,光华璀璨,如一池清水剔透,这样的人怎会出现在幽冥宫?彼时第一次见顾子兮时的情景再现,凤倾歌心生出太多疑问。
四目相视间,顾子兮只觉心思仿佛被人看透般急急别开双眼,只是下一秒,那双眸倏的闪过一道精光,继而薄唇勾起冷漠的弧度。
“灶上还煮着清粥,子兮去看看。”顾子兮说话间悠然起身,眼中的冰冷在看向凤倾歌时温柔如初,凤倾歌无语,只微微颌首便垂眸继续咽下略有酸涩的汤药。
看着那抹华丽的紫裳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凤倾歌缓手放下瓷碗,眼底抹过一丝凄然,如今背负祸国妖孽的罪名,她岂能呆在顾子兮身边!
顾子兮离开房间,自后厨跃出小筑,顺着声音的方向,直朝玉羽林东南悬崖而去。
月光下,飞溅的瀑布有如千丝万缕的银丝飘动在悬崖上,从飞瀑上溅起的水珠细如烟尘,仿佛灵动的夜明珠般莹莹闪烁。
悬崖边,一抹身影孤傲的立在那里,黑衣黑发,浑身散发着鬼魅的气息,潭水之寒,不及他万分之一。
“神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是落叶的声音,竟让神医听出在下的行踪。”声如其人,冷的似要将瀑布幻化成冰。
“子兮亦没想到,朝廷竟能请得动流影破冰。”晶澈的眸子华光溢彩,眉宇间的神色云淡风轻,顾子兮束手而立,薄唇微抿的弧度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神医就不怕调虎离山?”破冰神色肃然,冷冷开口。虽对神医有所耳闻,却从未交手,如今对敌,他自是异常警觉,若只凭声音便能分辨出林内只自己一人,此人武功断不在自己之下。
“江湖第一杀手动手前也需要探明虚实吗?”顾子兮挑眉看向破冰,不以为然。
“破冰不想与神医为敌,若神医可对凤倾歌之事袖手旁观,便少了诸多麻烦。”被顾子兮说中心思,破冰神色骤凛。
“子兮偏生喜欢这麻烦,若想动凤倾歌,先过子兮这关。”到底面对江湖第一杀手,顾子兮袖内银针蓄势待发。
“既然神医执迷不悟,破冰只好得罪了!”破冰凝神运气,看着顾子兮的目光陡现杀意。
月光下,瀑布飞溅,空气中凝结的肃杀之气令人压抑到窒息。破冰利目骤寒,双手平举胸前,掌心内翻,顷刻间,无数细线如飞驰的银龙般倏的射向顾子兮,杀气腾腾的银丝在空中咆哮叫嚣,破冰双手翻开,银线突地转了方向,竟自四面八方将顾子兮包裹在内,银钱的尖端如蛇芯般直逼顾子兮命门。
破冰的‘千缕丝’可在朝夕之间取至少三十人性命,彼时九阙造反,那三千铁骑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千缕丝上。
电光石火的顺间,顾子兮从容出手,自腰间抽出玄铁软剑,身体迅速旋转,剑尖与银丝摩擦间迸发出无数火花,千缕丝竟无一条伤到顾子兮分毫。破冰见此,双手上下翻卷,银丝仿佛度了生命般在空中飞驰,自不同方位袭击顾子兮,顾子兮身形矫健,持剑与其周旋一处。
“能破我千缕丝的,江湖上屈指可数,神医果然世外高人!”破冰发自肺腑赞叹,与此同时,舌尖已成弓状。
“流影破冰也非浪得虚名,子兮领教了!”顾子兮眸色微凛,薄唇抿过一丝幽冷。倏的,一道光闪自破冰口中迸射而出,直取顾子兮要害,几乎同一时间,银针与利片相击落地,却只听一声闷响……
“呃……”破冰手中操纵的千缕丝应声落地,如失灵魂般无一丝生气,月光下,破冰狠捂左臂,面露苦色。
“流影破冰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子兮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放心,银针无毒,三个时辰后自会从你体*出,不过这三个时辰,你切不可运气,否则性命堪舆。”顾子兮冷声开口,旋即转身不再多言。
“破冰必杀凤倾歌!”低戈的声音透着绝然的语气,作为杀手,破冰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纵然没有魏谨的命令,凤倾歌他也杀定了!
无语,顾子兮只是一顿,便点足跃起朝小筑而去。
小筑内,顾子兮将刚刚煮好的清粥端进内室。
“粥还热着……”顾子兮唇角微弯,彼时眸中凛冽早已化作了柔和的潋滟,亮若晨星,奈何入室一刻却未看到预期的身影,只见桌上的字笺。
‘倾歌欠下神医天恩,如今带罪之身,万不能再连累神医,就此别过——凤倾歌。’
心,忽然似被人掏空般空荡荡的,那种虚无的感觉自心底溢出,流露在眼中化作无尽的哀伤和落寞,顾子兮缓步走至桌边,将手中瓷碗搁置下来,唇角抹过一丝苦笑,曾经无欲无求,如神仙般游走尘世,不带半点尘埃,如今却执拗在大越不肯离开,只因为那一眼的深情。
看着空荡的房间,顾子兮轻叹口气,若陷的不深,他是否该离的远远的,免堕尘缘,终究无法自拔?亦或者坚持自己的心,落得他日自悔却无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