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子兮问的不是这个!若如她们所言,你是被庄氏一族所伤,为何子兮可以那么轻易的化解那股罡气?”见媚娘转身离开,顾子兮疾步跟在后面,声音愈渐冷凝。
“你要我说几次,媚娘不是被庄氏一族的人所伤,那个人你也看到了。至于化解,是池塘里的水藻……”
“子兮刚刚试过,这些水藻于那股罡气根本毫无作用!而且那个人亦不是伤你之人。”顾子兮坚定否决。
“媚娘已经说了,既然神医不信,媚娘也没别的办法。”媚娘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足够平静,可心底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子兮的身体可以接纳庄氏一族的罡气,也就是说……子兮是庄氏一族!”这样的想法纵是连顾子兮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这样大胆猜测,只是想激媚娘说也真话。
“不是!”媚娘美眸猛的抬起,坚定反驳。
“是与不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虽然子兮从未见识过庄氏一族的罡气,可也略闻一二,那种罡气,若打在别人身上,便会与那人体内的真气相冲,若内力浑厚,经过十年八载方可化解,若内力不足,不出数月便会内力尽废。若打在自己身上,两股罡气互冲,虽不致命,可罡气互消的过程,身体如同置身火海,受烈火焚烧之痛!子兮现在一试便知!”顾子兮目光深幽,倏的抬手。
千钧一发之际,媚娘突然冲上去,双手握住顾子兮举起的手掌,眼底充斥着无尽的慌乱迷茫,只是这一刻,媚娘知道,她再也隐瞒不住了。
“所以……所以你早知道我是庄氏一族的人?”顾子兮的眸光从媚娘的双手转到她的脸上,声音带着入骨的荒凉。
二十年了,他不是没有纠结过自己的身世,可师傅说过,他是孤儿,在捡到他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件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什。以至于后来,他不再纠结,既然那所谓的父母不在乎他的存在,他又为何执着于自己的出身?可现在,他的心乱了,因为他知道,庄氏一族于二十年前惨遭灭门!
“你可还记得当日为救凤倾歌,身中三枚‘星璨’的事?”媚娘长吁口气,旋即松开顾子兮的手,漠然绕过顾子兮,走向鬼医小筑。
“记得,那又如何?”顾子兮不解看向媚娘。
“就是那一次,媚娘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到你的体内,以加速药效发挥。却没想到真气在你体内绕了一圈儿后竟回流到我自己的身体里,连带着将你体内的罡气也引了过来,当时媚娘并未在意,可后来却发现,只是那么一点点的罡气,已经让媚娘吃不消了。”媚娘苦笑着开口,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沉静忧郁。
“所以你才会越来越虚弱?”顾子兮恍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不错,我曾用很多种方法想要化解那股罡气,可却始终没有办法摆脱,以致于后来我体内真气虚弱,只是离开一日,便要到池塘里汲取能量,那日若非你及时出现,媚娘怕早就没命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何须隐瞒?”顾子兮略带责备的看向媚娘。
“因为我不想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你背负着家族仇恨过一辈子,更不想你为调查庄氏灭门而将自己陷入重重危及之中!”媚娘忽然转身,晶亮的眸子涌动着淡淡的光晕。这一刻,顾子兮忽然觉得心疼,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人到底为了自己吃了多少苦?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股罡气在我体内,我迟早都会发现……”顾子兮不敢注视媚娘眼中那一汪痴情,他无法回应。
“所以媚娘能托一天是一天……”感觉到顾子兮的回避,媚娘心底抹过一丝酸涩,缓缓转身走向鬼医小筑。一个人的爱,也可以天荒地老,不知从何时开始,媚娘已经不在乎顾子兮心里想谁,爱谁。只要他能幸福,又何必在乎这幸福里,有没有自己的影子呢。
“对不起。”顾子兮真心道歉。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媚娘,便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便白费了媚娘这番心思。”媚娘轻挥衣袖不着痕迹的拭掉自己眼角的泪,肃然道。此刻,媚娘已然坐到小筑内的藤椅上,抬眸示意顾子兮坐下。
“你是指那三个要找我的神秘人?”今非昔比,如今顾子兮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仅限于此。
“没错,其中一个是大越的莫贵妃,叫莫彦玉,媚娘多次往返大越皇宫,一直未曾注意到这个人,直至媚娘墨丝染雪,她似发现端倪,方才初露身手,可见此人隐藏之深,另外两个媚娘不知,但觉她们似是谙熟,到底是不是一伙的还未得知,媚娘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媚娘倒了杯清茶推到顾子兮身边,眸底闪过一丝悲凉,瞒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瞒住,此刻,媚娘只希望顾子兮能平安无事。
“多谢。若她们再找你麻烦,你……”
“媚娘依旧不会透露半分,不仅是媚娘,在没确定她们找你的目的之前,你亦不能让她们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武功有多高,若让她们知道你便是她们一直想找的人,必会倾尽全力对付你!”媚娘肃然看向顾子兮,正色提醒。
“子兮会小心……”顾子兮淡声搪塞,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去找莫彦玉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分,他无法对庄氏一族的灭门做到无动于衷。
“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你了,这也是媚娘不想你知道真相的原因,子兮,媚娘只能说,若你死了,这世上,便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你那样去保护凤倾歌,你真的忍心抛下她不管吗?”媚娘的话触动到顾子兮的心尖,是呵,若他出事,谁来守护凤倾歌?
感觉到顾子兮神色变化,媚娘心底那抹苦涩越发浓重,她的千言万语终抵不过凤倾歌这三个字。
“你放心,子兮不会贸然行事。”淡淡的笑在顾子兮坚毅的脸上晕开,那笑容包含着太多情愫,却唯独少了爱。
子夜的鹿寿宫,烛火依旧燃着,蜡滴如垂泪般滴在灯台上,凝结成霜。桌面上,缕缕青烟如女子肩上的薄纱般袅袅升起,满室飘荡着淡淡的檀香,那味道沁人心脾,令人心静舒爽。
青鸢默默坐在床榻边,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床榻上静静躺着的何劲生,已经是第三天了,何劲生没有一点起色,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青鸢甚至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凤倾歌告诉过她,何劲生已经服过神医留下的丹药,是否能活下来,就只靠他自己了。
泪,不知不觉的划过面颊,青鸢却舍不得松开何劲生的手去擦。
“劲生,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不是答应过本宫要离开皇宫的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连你都不肯听本宫的话了……”青鸢哽咽着低喃,眼泪流的愈发快,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本宫到底哪里好?怎值得你如此豁出命的付出?你明知道去找倾歌是死路一条,所以你便一早服下毒药?还让倾歌隐瞒这一切,你是存心让本宫不安吗?存心让本宫背着这样的负担过一辈子?你休想!劲生,如果你不肯醒过来,本宫便亲自去找你!不管生死,本宫都要你亲口向本宫认错!”在这三天里,青鸢不停的重复着自己的愧疚和埋怨,却始终没得到何劲生的回应。
“劲生……本宫求你,快醒过来吧!好不好?本宫向你发誓,从现在开始,本宫再也不会赶你离开!以后不管是生是死,本宫都要跟你在一起!生死不弃!劲生!”因为心痛,青鸢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底的泪水已然决堤。
只是不管青鸢如何卑微的乞求,何劲生仿佛雕像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刻,青鸢终于失去了等待的勇气,沾染着泪水的睫毛缓缓转向床边那碗渗着鹤顶红的参汤。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劲生,你且等着青鸢,此生不能婵娟,下辈子,青鸢定挽你之手,还你一世深情……”青鸢漠然走到床边,纤细的玉指轻端起那碗暗红色的参汤。
生若无你,生无可恋,劲生,青鸢这就去陪你,黄泉路上,青鸢不会让你寂寞……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娘……您说的可作数?”就在青鸢欲饮下参汤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何劲生低喃的声音。
心,陡然一震,青鸢猛的转眸,正迎上何劲生满眼的期盼,这一刻,青鸢喜的无法自持,急忙将瓷碗甩在地上,继而扑到何劲生身边。
“劲生!你醒了!你终于肯醒了?青鸢还以为你再也不想陪在青鸢身边!你知不知道,青鸢有多害怕!原来没有你在,青鸢真的活不下去!”青鸢喜极而泣,泪水肆意奔流。
“若不见娘娘最后一面,劲生舍不得咽气的……”何劲生吃力抬起手臂,略有粗糙的手指缓缓伸到青鸢头上,却迟迟不敢落下去。下一秒,青鸢倏的将何劲生的手抚在自己面颊。这一刻,何劲生分明感觉到青鸢脸上的泪水是如何的滚烫。
“娘娘……”何劲生满足的看向青鸢,眼中愈渐朦胧。
“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青鸢,再也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此时此刻,青鸢再也不是什么贵妃,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带着满心期待乞求自己的至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