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宫跪在雪地里他都不曾动心,既然无用,我们何必委屈自己,苦肉计不必,但苦情计却是必要的。”凤倾歌轻吹茶水,呷了一口。
“娘娘的意思是?”洛月儿不解问道。
“这几日若有太监问起,你便说本宫一切安好,从明日开始,你将从御膳房取来的膳食悄悄丢在同一个地方。”凤倾歌吩咐道。
“是。”洛月儿点头应道。
“还有,你想办法在城郊最荒凉的地方找个住处,本宫过两日搬过去。既然楚铭轩不愿意看到本宫,本宫也无意再留在这凤栖宫。懂了?”凤倾歌似有深意看向洛月儿。
“奴婢明白。”洛月儿微微颌首。
严冬三九的最后一日,天气格外幽冷,寒风夹杂着彻骨的寒意席卷着大越皇宫的每个角落,御雄殿外,小桂子与陪侍的小周子紧捂着棉被,哆嗦着聊着琐碎之事。
“还是这御雄殿外暖和,我在别的宫外守夜的时候,都冻的要死呢!”小周子是轮守,一个月轮到御雄殿也不过两次而已。
“这可是皇上住的地儿,自然和别处不一样,有皇威罩着,这风也得少吹几下!”小桂子自鸣得意。
“真是羡慕桂公公你啊,好福气,这可真真的是天子脚下啊!”小周子感慨道,这种羡慕是装不出来的。
“看你也不是福薄之人,早晚有一日会比我有出息的!”小桂子说话间刻意看了眼小周子。
“我命贱,不求有出息,只求平安无事,有件事儿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小周子神秘兮兮道。
“我的嘴你还信不过吗?”小桂子信誓旦旦。
“倚屏宫这几日总有鬼火窜来窜去的,可慎人了!”小周子音调不低反高。
“嘘!小点声儿,要是扰了皇上,你可就真变鬼火了。”小桂子翻了个白眼,提了提被子,不以为然。
“你不信?我可是亲眼看到的!”见小桂子一面不屑,小周子反倒急了。
“我信,那就是傻子!”小桂子悻悻道。
“是真的,那地方废弃许久,甚是荒凉,听说以前住的是前朝梅妃,因与侍卫私通被发现,悬梁自尽的那个!估计是冤魂不散,所以夜夜回来喊冤呢!”小周子煞有其事道。
“捉奸在床,还好意思喊冤?”小桂子悻悻道。
“我听说先皇赐她自尽,可她怎么都不肯死,到后来,那些送毒酒的太监们实在没了法子,又不敢打扰先皇,便活活将她勒死挂在房梁上的!”小周子说的有模有样。
“得了得了,越说越没边儿了,左右那鬼火就在倚屏宫晃悠,也不出来害人,你全当没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祸上身,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也好好沾沾天威,纵是真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们也不敢近你身的。”小周子低声嘱咐。
“看你不信似的,见眼为实,哪日带你去瞧瞧,看你还有没有这么镇定!”小周子嘀咕着,旋即靠在小桂子身侧,伸出手掌。
小桂子下意识抬头,见御雄殿内没什么动静,方才自怀里取出三锭黄金搁在小周子手里……
内室,周公公无声躺在贴在窗边的隔断内,将窗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可犹豫许久,周公公终究决定不开口,在这后宫,想要活的长久,最好的方法便是装聋作哑。既然皇上没动静,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呵。
翌日,楚铭轩下朝之后,与往日一般到鹿寿宫与青鸢闲谈,直至用罢午膳方才离开,除此之外,他不曾到任何宫殿,而是在御书房直至酉时。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今晚……”周公公挑着龙案上的烛火,提醒道。
“还早,过了子时,与朕一同到倚屏宫瞧瞧。”楚铭轩声音极淡,目光浏览着手中的奏折。
“倚屏宫?”周公公狐疑看向楚铭轩。楚铭轩抬眸不语,看了周公公许久,方才长叹口气。
“自朕登基,你便一直伺候左右,一晃已是十几年的光景了,朕或许疏忽了一件事。”楚铭轩搁下手中奏折,正色看向周公公。
周公公心中暗惊,想来昨天那两个小太监的对话皇上必是听到了,难道皇上要怪自己渎职?思及此处,周公公不免忐忑。
“皇上……”周公公正欲请罪之际,却听楚铭轩开口道。
“自你伺候在朕左右,日日相见,朕竟没发现你已经老了,是朕疏忽。你的年纪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如果你想,朕不会为难你。”楚铭轩声音沉缓,透着淡淡的愧疚。周公公愕然看向楚铭轩,扑通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老奴愚钝,若有哪里思虑不周,还请皇上宽恕,老奴自当尽心竭力!”周公公惶恐道。
“起来,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朕要谢你,跟着朕的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你想颐养天年,朕会给你足够的银两,让你余生衣食无忧。如果你不想离开,朕便赐给你几个太监,以后琐碎细事,你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楚铭轩音色清冽,肃然道。
“老奴惶恐,多谢皇上挂心,老奴自幼入宫,若离了这皇城,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若皇上不厌弃老奴,老奴愿一直侍奉皇上!”周公公老泪纵横,哽咽回应。
“既是如此,你下去休息吧,晚些陪朕到倚屏宫。”楚铭轩微微颌首,旋即退了周公公。
差不多子夜时分,周公公再次踏入御书房时,楚铭轩已然起身。
“朕以为你睡的熟了,本没想唤你。”楚铭轩淡淡道。
“老奴精神着呢!”
“嗯,走吧!”楚铭轩微微颌首,旋即踏出御书房。
倚屏宫确是偏僻,原本住着的梅妃便不受宠,自是安排到最不显眼的地方。楚铭轩顺着三尺见方的青砖路一直向前,直至经过一片柳林,方才看到倚屏宫的宫门。
“皇上,这地方隐蔽的很,侍卫也是一个时辰巡视一次,不如让老奴叫绝杀过来随行,如何?”回想昨日两个小太监的言辞,周公公暗自噎喉。
“不必了,再隐蔽也在皇宫之内,无碍。开门!”楚铭轩肃然道。见皇上如此说,周公公自不敢再提,生怕说露了嘴,反倒戴上欺君的帽子。
宫门开启,楚铭轩先一步踏进倚屏宫,幸而月色皎皎,周遭倒也看的清楚,只见院落左右的彩瓷盆内各有一棵早已枯萎的树干,观其形,该是茶树。除此再无别的装点,甚觉凄凉。
“皇上,老奴走在前头。”周公公提着灯笼先一步走向院落正中的倚屏宫。就在周公公才一上前的功夫,楚铭轩突然夺过周公公手中灯笼,噗的将其吹灭,继而拉着周公公躲到茶树后面。
“皇上?”周公公惊慌之余,诧异看向楚铭轩。
“嘘……”就在此时,宫门突然开启,一盏幽幽的灯笼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周公公双目瞠大,拼命噎喉来抑制自己叫出声来。
随着灯笼进来的是三个人影,周公公双手捂嘴,心中暗道,若非有皇上在身后,他必定早已昏厥。
“娘娘,我们何必这么小心翼翼,您给皇上熬汤,做膳食本是好事,为何怕被别人看到?”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周公公猛的一震,这声音极是熟悉,似乎是……
“仙童,小声点儿,别让人听到了。”青鸢轻声开口,旋即看向何劲生。
“今晚的食材可准备妥当了?”
“回娘娘,您今晚要做的是‘夫妻肺片’,奴才已备好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芝麻,花椒,八角,肉桂,一样不缺。”何劲生手捧一木盆,看似极重。
“那就好,我们进去吧。”青鸢柔声开口旋即走向倚屏宫。
待三人走进房间后,房间突然灯火通明,此时,周公公方才轻舒口气,只要不是冤魂索命就好。
“随朕过去看看,切莫弄出动静,朕不想惊动他们。”楚铭轩低声吩咐,周公公自是领命,随着楚铭轩走了过去。
只见楚铭轩以指抹唇,在窗户上捅破一个小洞,继而俯身,透过洞口,正看到青鸢三人在里面忙碌着。
“劲生,把火生起来,先熬卤汤。”青鸢说话间单手持刀,将洗过的牛肉放在砧板上,细细片着。
“娘娘,仙童还是想问,为何您为皇上做膳食还要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仙童边洗着牛杂边嘟囔着。
“本宫只是不想招摇罢了。”青鸢樱唇抹过一丝苦笑。
“这怎么能算是招摇呢?”仙童不以为然。
“娘娘如今深得皇宠,如果再让人知道娘娘亲自为皇上做膳食,必会觉得娘娘是故意卖弄谄媚,这也就罢了。若传的再难听些,说不准会将祸国的罪名强压在娘娘身上,介时娘娘百口莫辩,所以还是小心些好。”何劲生接过仙童话茬,解释道。
“既然费力不讨好,娘娘又何必受这个累!奴婢若没记错,娘娘上次做的踏雪寻梅,皇上一口都没吃呢。”仙童撅嘴看向青鸢,甚为主子不平。
“身为妻子,本该对夫君的事亲力亲为,彼时本宫没那个福气,就算做了,皇上也看不到,现在不一样,皇上时常到鹿寿宫来,本宫自然该尽到身为妻子的本分。虽然皇上未必会吃,可能将这些膳食摆在皇上面前,本宫已经心满意足了。”青鸢浅笑嫣然,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话虽这么说,可娘娘也不必日日都来啊,天寒地冻的,这倚屏宫还没有多余的炉火烤手,娘娘每次回去,手都冻的红红的,奴婢看着心疼呢。”仙童嘟囔着。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本宫现在仿佛站在云端,幸福的都有些不真实了,趁着皇上还把本宫放在心里,时常进出鹿寿宫,本宫能做的便做了,若哪日皇上腻了,本宫就算做出来,也不知道该给谁吃呵。”青鸢柔声开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