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没有,两位老人家?”
不知何时,文刀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样奇怪的黑漆漆闪着瓦蓝瓦蓝光泽的东西,脸上也开始浮现着一层奇怪的笑意。
丁学昌到底是军事长官,反应比文官还是快多了,加之他又是亲自参与了对曹三毛的审讯,所以对文刀手上突然亮出来的那件奇怪东西格外敏感,一瞧之下,顿时汗毛倒竖,做不得声来。
原来,由于曹三毛的渲染,尤其是在拷打审讯中那似懂非懂的招供,使得像丁学昌这样的明末高层军事将领,原本普遍就对海外的火器充满了矛盾的渴望和恐惧,再经过曹三毛这个白丁为了活命而胡言乱语一通瞎编乱造,以至于文刀刚刚亮出武器,这位投笔从戎的老儒生立刻便认了出来,继而想到曹三毛所描绘的这种火器的恐怖程度,虽然没有当场掉链子,但内心的恐慌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唉,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曹三毛到底是土匪出身,兴冲冲地在王原的怂恿下潜入县城,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手中百人敌的宝贝,大捞一笔,结果最后反而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刚开始被抓,这家伙怎么都想不通,当初他自己可是明明白白看见文刀已教过他的百人敌本事,身上可是同样的披挂和火器,为何被官军发现真正要对敌用上时,一切都不管用了呢?其实这家伙原本不是一个软蛋,就是因为这点想不通,所以一怒之下便将文刀和他的宝物和盘托出,倘若他现在能看到此时此刻的文刀,就不知他又将作何感想了。
其实真正是他自己的思维出了问题才有了这场囹圄之灾。假如他稍稍用脑子想一想就不会如此冲动,只要回想一下文刀当时的种种作态,作为一个老江湖他就应该惊醒:
既然是宝物是人家的,人家凭什么无缘无故地白送与你,而且还那么长时间地手把手地教你本事?
师傅教会了徒弟会饿死,老猫教会了老虎上树会送命。既然谁都知道这点道理,人家凭什么不给自己留一手!
最后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是拿到了宝物,可你真的已经完全都会用了吗?
看到一向遇事从无惊惶之色的丁学昌,突然间脸色大白,身子甚至都在微微抖颤,瞿丰不觉诧异地转回身,看到文刀一脸笑眯眯地左手好像是捏着一把短火铳,右手端着一个怪头怪脑之物,当即也是一愣,但方才酒楼之中两人之间一团和气的那种惯性思维却依然还在发挥作用,所以眼皮一跳话就跟着脱口而出:
“少年郎,你、你这是做什么?”
“老人家如此人物,看不来这是做什么,还是故意装糊涂?”
文刀笑着举了举手中的9式军官手枪以及05式滚筒微冲,明显是示威道:
“我不相信你们会不认识这个,老实说吧,我手里的这两样东西,说不定现在就躺在你们的哪个专门藏宝的库房中对吧?所以我也直说了吧,想要像曹三毛那样抓我,以前可能我会任你们摆布。但现在肯定不行了,不仅不行,而且我还要拿回落在你们手中的宝物,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你以为你谁,胡闹——”
瞿丰听完,好像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似的瞪他一眼,转头向丁学昌望去:
“丁大人,那年我与你一起赴京也见识过大内神机营火器之威猛。可它再厉害,这少年郎也只是一人一铳,我们这里足足有一哨三队人马,刀斧手弓箭手俱全,还不算你我身边的家丁亲卫,怕他做什么!”
丁学昌的汗一下子顺着一张瘦脸滚落而下,心中凄苦,不觉含恨看了他一眼,放低声音道:
“原之兄你不知利害,就不要多言。那贼头曹三毛曾指天发誓说,他手中火器乃是出自海外最新发明,不像我大明火器营长铳一次只能打一下,又要火镰又要捣药甚是麻烦,人家可以连发,还不用装药。而且你没看见吗,他不是一人一铳,是两只手上都有。”
瞿丰毕竟是文官,一听顿时有些发懵:这、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火器么,可以连发?我的老天爷呀,这要是让郧阳府两个卫所全部都装上这种火器,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一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了。天下无敌,那要说京城的军队开过来呢?
丁学昌忽然伸手将他拉到了身边,又是横一眼道:
“原之兄就不要再乱说乱动了,刚才说的还不是最怕人的。真正叫我害怕的是,那曹三毛说他还有一种掌上雷,扔出去随手就能炸出几丈大小的深坑。如果丢到人头攒动的大军阵中,原之兄想想那是一个什么结局!”
什么结局,那还用想吗?瞿丰不觉又是一个寒噤,突然发现一股尿意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丁、丁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以为我兴师动众地调来整整一哨人马是为何!一哨人马呀,整整三队九十人,怕是动起手来,就算捉住了他,这里也不会活下来几个了。”
丁学昌手脚冰冷地说着,突然神经质地瞥眼道:
“瞿大人是一方学官,看得出这少年郎可是读书人否,想必他一定也知道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所以,只要我这里一扬旗,那火铳最先打过来的肯定就是你我二人了……”
啊,瞿丰一把攥住丁学昌的手,再也顾不得颜面道:
“丁大人,丁大人,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少年郎、少年郎终归是年幼无知,假以时日,说不定我们只需以言语相劝,以德性感化,他就能改邪归正为我所用也未可知也。”
嗯,丁学昌以最快的动作点头道:
“学政大人果然是一贯劝人向善之风,上天又有好生之德。我瞧这少年郎唇红齿白,举止文雅,岂是那曹三毛土匪山贼一流。原之兄,不如今日权且放这少年郎一码,晚些时候着人好言好语认真盘问一番再说,兄台以为如何?”
“正合我意,丁大人不愧是大将之风啊!”瞿丰说着,到底还是不放心地瞅了一眼他手中的那面指挥小旗。
也就在这时,一个城防哨官装束的人领着一名典史打扮的文士,一路大呼小叫着踉踉跄跄直奔丁学昌而来:
“指挥俭大人,不、不好了,流寇打、打来了!巡抚大人命小人前来请、请大人速速前去商议御、御敌之策。同时,还要大人即刻着所有城中兵士无论老幼,速速往各城门待命!”
“又有流寇打来,这、这——”
丁学昌不觉脸色更见苍白了,下意识地便向文刀那边望去,口中那是一阵阵的发苦呀。
妈的,这边还没个结果,那边又多出事端,这算不算内忧外患呢?
但不知为何,当他一看到文刀手中的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心底不觉就是一喜,略一沉吟,便有一计生出。
“原之兄,现在内忧外患,两害相较取其轻。我如今有一计还需兄台援手——”
说着,他一把将瞿丰拉到身前,附耳上去便是好一阵嘀咕。
却说文刀听见有什么流寇打来,一愣之下,不觉又是一喜。
喜的是,倘若此刻真有流寇攻城,哪怕他们只是虚晃一枪,他这边脱身起来可就要容易的多。另外更让他期待的是,眼下整个大明虽然还未到千疮百孔的局面,但到处已是烽烟四起。这时候能四处流传,并敢放胆攻城略地的流寇,随便遇上谁都绝对是明末一大腕。
想着,不觉就有些抓心挠肺地等不及了的急迫感上来。嗯,会是谁呢,罗汝才或者左革五部的其他四部,从地域和时间上判断是最有可能的。
李自成就不用想了,这位爷现在恐怕还在陕西米脂到处给人送信做驿卒,连自家婆娘因为空房偷人都不知道,怒而杀人后又远遁甘肃,所以现在就到算得上是中国腹地的郧阳府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时眼前只觉有个人影一晃,定睛一看,却是瞿丰居然壮着胆子远远地又走了过来,招手向他示意道:
“少年郎,千万不要动刀动枪,还记得我说有好处与你的话吗?现在我就是送好处与你,须得面谈才是,所以还请千万不要冲动。”
老人家倒是越活越珍爱生命了,文刀好笑地摇摇头,随即也招手示意道:
“那就过来吧老头,虽然我发现你真的不是一个好鸟,不仅老奸巨猾,而且还不知不觉就把这么多官军引过来抓我,不过既然是送好处,听听倒也无妨。”
很快,瞿丰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近处,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负手而立的儒雅风度,以及作为上位者的那种惯有拿捏之态,根本还原到了一个老头的真实状态之中。
看着看着,文刀不禁又恼恨起来,斜睨着揶揄道:
“老头儿,你说你弄这么多人过来干嘛,我就一个人,犯的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误会,误会……”
老东西不停地揩着额头上的满头大汗,故作镇定地以一种充满了**的语气道:
“你方才应该也听见了吧,如今县城外有流寇犯境。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真正匪徒,城里打架滋事小偷小摸的那些坏蛋与他一比,简直都不值一提。他们如果破城,那就是血流成河,就连妇孺老幼都不会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