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视鬼怪的双眼的一瞬间,我的思绪被停止下来,陷入到一个无限漫长又无限僵硬的感觉之中。
片刻之后,我重新的恢复了思维。
然而,我发现自己正在不断的往下落。
一开始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无法动弹,无法喊叫,只能任由自己下落。
在越过某一个临界点之后,眼前的黑暗开始被各种色彩斑斓的色块给代替,一切像是最恶劣的抽象画家的涂鸦一般。
支离破碎的色块不断的在眼前飞掠而过。
我渐渐的感觉到了身体,手脚也慢慢的恢复知觉,但却始终有一种麻木的不真切感。
啪!
我终于“落地”,摔在一块大红的色块上面,但却意外的没有任何疼痛感。
我撑着手站了起来,却惊悚的发现我的双手正在融化。
就像是在高温之下的蜡像一般,大滴滴的熔融液滴落下去,手掌,手臂迅速的融化,滴落在地上变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
那脸是我的。
这,这是鬼怖?还是幻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只觉得全身发冷,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融化的双手,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仅仅是幻觉,只要我不在意就没有问题。
但恐惧依然像是疯长的毒荆棘一样的从心底蔓延开来,紧紧的束缚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甚至能听到那毒荆棘疯长的声音。
吱吱嘎嘎。
吱吱嘎嘎。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想要把恐惧给甩出脑海,嘴里再一次大声的念诵起上清咒。
“今日不详,何日损伤,一禁便定,两禁平复如常,急急如律令!”
咒语或许没有效,但至少可以给我壮胆。
当我念到第十遍上清咒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玻璃破裂声响起。
我惊觉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周围的一切亮了起来,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镜子屋里。
前后左右,四周全都是镜子,一层重一层,就像是完全没有边境。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瞳孔收缩成针。
镜中的我经历着一切我可以想象出的最可怕的酷刑,呈现出我能想象出来最痛苦的姿态。
世间一切的痛苦都在我的身上轮番上演。
每当我的视线扫过一面镜子,镜中的痛苦就直接映到我的感觉之中,我与镜中的自己一起经历痛苦。
然后在无数面镜中不断的轮回。
“假的,全都是假的!”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
但就算我知道这些是假的,也无法阻止恐惧的蔓延。
鬼怖已经浸入到我全身每一根神经之中。
但我知道,我必需要守住那最后的理智,否则我就真的死定了。
“来陪我玩吧!”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之前那个鬼怪。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一直拖到了脚踝的位置,看起来颇有几分甜美可人的模样。
但我知道它其实是鬼怪。
“老子玩死你!”我鼓起最后的勇气,举起拳头打过去。
一拳打在那个鬼怪的脸上,它却露出狞笑的表情。
瞬间,它变成了我的样子。
“你不陪我玩,那你就去死吧!”
它张开嘴,全身开始快速的腐烂融化,头发在眨眼之间掉毛,头皮和头骨像是融化一般的掉落,很快露出一个婴儿嘴大小的伤口。
从那伤口之中可以看到大脑缓缓的抽发出来了,红与白的流质从伤口里面流出。
慢慢的堆积,然后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前胸的衣襟上。
“你和我一样!”鬼怪轻蔑的笑起来。
我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头发随之掉落,皮肤和骨头像是蜡一样的融化滴落,随之滴在胸口上的,正是红与白的脑浆。
我全身僵硬,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
恐惧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神,我忘记了上清咒,我忘记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甚至忘记了这一切都仅仅是幻觉。
我看到,有黑色的毒荆棘从我的心脏位置疯长出来,迅速的将我包裹其中。
我看到,我的腹腔被毒荆棘打开,跳动的内脏之中,一个个狰狞的怨灵冒了出来,它们伸出手,从内脏之中爬出来,想要把我拖下去加入它们。
我忘记了一切,慢慢的沉沦在纯粹的恐惧之中。
一切就要到此结束。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光刺破黑暗与重叠的色块。
它就像是初阳之光,驱除了怨灵之影。
它又像是净化之火,焚烧掉了剧毒荆棘。
鬼怪在那一道光照之下痛苦的大叫一声,迅速的遁入到周围的黑暗之中。
一瞬间,我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我记起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更记起了我应该做什么。
我奋起最后的力气,伸手抓向那一道光。
“去死!”
我把所有的恐惧都转化成愤怒,重重的向那鬼影砸去。
隐隐的,我看到一条神龙在我手中冲出,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
下一秒,所有的恐惧全都像是烈日之下的冰雪一样消解。
啊啊!
凄厉的鬼嚎响起,磅礴如同井喷一样的黑影冲向我,但却全都被那隐隐可见的神龙之影冲散。
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到眼前已经恢复正常,我站在焚化部大楼前的小花园之中,手里握着龙形木大口的喘气。
而我的面前,倒着一个头破血流的人。
是之前小卖部的那个老板。
他已经昏迷过去,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焦臭味,双手上烧出一大片的燎泡,紧闭的双眼中更是流出汩汩血泪。
人虽然还活着,但也已经是半死不活了。
正在我想上前察看一下这个家伙是不是还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我看到从对方身上飘出一道白影向我扑来。
我下意识就要躲,但此时我早已经没多少气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影扑来,然后直接撞入到我体内。
“鬼上身?”我全身寒毛倒竖,几乎要跳起来。
但貌似并不是鬼上身,反而有一种暖流在身体里荡漾开来,就像是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再泡了一个热水澡一样,疲惫感一扫大半。
怎么回事?
我使劲的揉了揉眼,这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