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高中已经八年没有更换校园主机了，相对于外面飞快更新换代的电子设备来说，基本上可以算是过时的淘汰货。

　　考虑到成本问题，校领导宁愿每个月给电脑老师发五百块钱的补助津贴来维护那台老爷机。但是在这个包食宿网管工资都要一千五的残酷社会里，想用五百块津贴发挥出五千块钱的人工价值无异于天方夜谭。

　　李老师表面上拍着胸脯答应一定完成任务，转身就把这破活儿扔出去外包，为了争取有人尽早接单他自己还倒贴了一百五十块。

　　也幸亏这货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良知和理智，没有包给那些不靠谱的野狗，要不然南华的学生信息被转卖出去，他免不了要进号子里面走一遭。

　　后来这单落到了张扬手里。

　　怎么说呢，单纯的技术维护工作给这点钱确实有点坑人，现在你去随便找个上门服务的都不止这个价。但对于本校学生来说还是有一些隐性的福利，比如高级权限和电子签名。

　　具体到现实当中来说，给自己排一个传说中的主角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也是轻而易举。

　　虽然每个月系统都会打乱顺序重新随机派位，但他的座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要不生成BUG警报，一般来说就连班主任都不会理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里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也不会触发什么flag事件，更不可能从窗外看到上游泳课的妹子……要说优点的话那就是信号特别好。

　　学校规定是不允许上课使用电子设备的，当然这种不合情理的规定理所当然是会被学生们无视的。于是学校在天花板上安装了一个光敏感应器，可以对点亮屏幕的电子设备进行激光定位——话说十年前这玩意似乎还是军工级别的保密科技，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开发出了这种廉价的微型民用版本？

　　这种反社会的罪人就该跟发明打底裤的莱京爵士一起下地狱。

　　然而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从这东西出现之后，伪装成笔记本或者习题册的涂铅隔层就开始在网上热销。

　　张扬没有使用那么原始的土办法，他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张光学迷彩贴膜。为了凑齐这笔钱他花了半个暑假的时间去接私活儿，但事后证明确实物有所值。

　　关上屏幕之后，老师走过来用肉眼都看不到，简直不能更赞。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今社会，人类可以利用科技完成很多以前无法想象的事业，比如说三千块钱就能让你肆无忌惮地上课偷看漫画小说，再加两千四买一个质量过得去的微缩蓝牙耳机，你还能上弹幕网站追新番动画。

　　唯一的问题就是——你该怎样控制好自己面部的表情，在老师敏锐的视线下装作若无其事刻苦学习用功读书的样子。

　　人类唯一的弱点只剩下人类自己。

　　还有彼此。

　　早上除了追小说和漫画更新之外，其实还可以欣赏妹子的侧脸。

　　开学第一个月，她坐在他右侧。

　　张扬凭着良心发誓他绝对没有动任何手脚。

　　少女的名字叫韩湘湘，是现任的本班班长兼英语课代表。

　　她是张扬上高中后的第一个暗恋对象。

　　虽然这样说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嫌疑，但是这妹子确实具备了中二少年心目中初恋情人的一切标准条件。

　　简单来说就是那种不化妆随便拍张素颜照片就可以直接上杂志封面的颜值等级。

　　在其他女生已经开始偷偷烫发染头描眉化妆的时候，她还保持着那种素气的清汤挂面发型，脸上带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特别可爱。

　　可惜不怎么爱笑。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看颜值的话，这妹子其实挺不招人待见的，因为她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据说她上小学的时候就是三好学生，上中学的时候是三好学生，上高中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变成了德智体美劳五项全能的超级赛亚人。第一年期末考试成绩年组前三，奥数成绩达到了青少年国家队标准，英语雅思成绩7.5……

　　然后理所当然地成为班长，肩负起督促同学学习和随时打小报告的权利与义务。

　　一般来说这种学霸的名字，会成为整个班级，甚至于整个年组三年高中生涯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是有颜值啊，颜值可以拯救世界！

　　所以暗恋这种妹子对于一个生理激素分泌正常的男性高中生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对吧？

　　但鼓起勇气告白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在亲眼目睹了韩湘湘第十七次当众发放好人卡之后，张扬默默地把这个美好而又残酷的人生理想埋进了心底。

　　当然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跟她早上坐同一班公交车到学校，还知道她早上几点出门到车站。这是合情合理合法，而且他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一个小秘密。

　　在网上接私活儿的对于法律界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敏感，那些不敏感的都栽进去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慌张的样子呢。

　　慌张的样子也很可爱。

　　脑子里面就这样转悠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等张扬回过神来的时候，上午的时间已经飞快的溜走了。

　　教室里课间不允许大声喧哗，不过班级群空间里倒是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开始讨论昨天的番剧，有人在推书，更多的是在私聊。

　　回音鹿：“@张扬，哥，你喝可乐吗？”

　　张扬：“不喝，谢谢。”

　　回音鹿：“美年达呢？雪碧？我给你买奶茶好不好？”

　　张扬：“83年的拉菲不加冰，谢谢。”

　　回音鹿：“你大爷！我敢买你敢喝吗？”

　　张扬：“呵呵……”

　　回音鹿：“哥我错了，不带你这样的，求放过。”

　　张扬抬起头，看到坐在前面不远处的那只两百五十斤重的胖子，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地露出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然后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从旁边投过来的视线。

　　在心里权衡了一秒钟之后，张扬果断将目光从胖子身上收回来，放到身边的妹子身上。

　　韩湘湘嘴里咬着签字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张扬。

　　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私聊的信息。

　　韩湘湘：“你早上有没有看到……”

　　张扬：“粉红色的那个……”

　　有杀气！

　　张扬：“hello kitty的钱包？”

　　杀气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好像机智的躲过了一劫。

　　韩湘湘：“对！！！”

　　然后她非常不自然地扭过脸去，将手机收了起来。

　　啊……意外的发现了这家伙蠢萌的一面。话说你到底是怎么从手机文字上看懂了我的语气，而且还自欺欺人的相信了呢？

　　她不问还好，这样多此一举反倒勾引起了张扬的好奇心，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粉红色的包装盒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从颜色上来看应该是某种专门卖给女孩子的商品吧？

　　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很糟糕的东西……

　　如果他需要的话当然有能力去翻阅韩湘湘近期的购物记录，但这样做首先违法，其次也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线。

　　黑客，要有道德底线。

　　这是当年老王教授他黑客技术之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张扬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因为这和他印象当中的那种黑客好像差的有点远。你去做黑客跟人家讲道德底线会不会被同行笑话啊？

　　于是老王举了个例子：古时候就算是混江湖的下九流也要讲规矩。

　　有的人懂规矩，有操守，所以走到哪里人家都高看你一眼。剃头的阿三剃了二十年的头，没给人擦破一点油皮儿。老顾客都叫他一声三哥，等他老了也会光顾他的徒弟，这就叫做手艺传承。买水果的小六子，缺斤少两以次充好，人送外号鬼子六，这样的人买卖做不长远，在小说里出场戏份都不会超过三页。

　　最后老王总结道：我们有底线的叫做黑客，没底线的，那是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