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色。
墙面的颜色。
……
白色。
窗帘的颜色。
……
白色。
身边的颜色。
……
一片纯白。
……
梦境的颜色。
“……”
躺在床位上的贝琳睁开了眼。
……
无限的陌生感。
连自我的存在都是虚无缥缈。
她看着天花板。
窗外洒进的阳光明亮了四周。
……
“……”
这里是……
……
全身充斥着乏力。
……
“……”
我……
……
安详的气氛中连一点噪声都没有。
时间像是静止了。
……
“……”
……
仍然存在于旧日的水雾。
坠落的雨滴,纷飞的花瓣。
……
“……”
对了……我应该死了对。
这里是?
……
终于察觉到真实的贝琳想要坐起身,但是肋边传来了撕裂的痛感。
“嗯……”
……
她又清醒了一些。
在稍有缓和后,她拉开被子与病号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下方。
……
那里缠绕着洁净的绷带。
还有右手手掌。
……
眼中的视线有一侧的黑暗。
她抬手摸向左眼,同样是绷带的触感。
……
“……”
我还活着……
……
怎么回事。
……
还有其他人……
对了,其他人。
“……”
不安的贝琳偏动目光,开始在寂静无人的病房室内寻找。
……
“……”
要先找到通讯器。
……
床头柜的花瓶边,摆放着小巧的电子时钟。
和平常见到的款式没有太大差别,贝琳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数字,现在的时间还是清晨。
……
不过下方的日期与她的记忆错开了。
“……?”
毫无征兆,这份真实感的剥离,加重了她内心的茫然无措。
……
[伊丝佩克特]。
如果先前的不是梦,她已经在这里昏迷了不止七天。
……
“……”
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坐到床边的贝琳用手指勾动把手,将紧闭的抽屉拉开。
……
里面是一些药物,医用品。
和一面背向她的方镜。
……
“……”
镜子……
……
贝琳犹豫了一会,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拿起了它。
是磨砂材质的特殊镜框。
她转动手腕,藏于底层的镜面随即显露,照出了她的面庞。
……
“……”
……
这绷带应该可以拆了。
……
打量了几次,她用左手抚上绷带,摸索着解开的方向。
她想看看下面的样子。
……
“……”
这里。
……
没有用掉多少时间,她拆开了绷带。
如她所想,一道微斜的疤痕从眉上起始,划过眼睑,到达了下方脸颊的位置。
……
视线没有恢复。
“……”
察觉到某一件事的贝琳凑近了些。
……
原本淡蓝的瞳孔。
失去了光泽。
……
确实是这样。
……
随着颤抖的手指逐渐捏紧,突然从掌心传开的刺痛让她失去了握力。
就这样,坠落的镜子跌在地面,碎成了几块。
……
“……”
贝琳看着自己的手掌,努力做了几次抓握的动作。
……
讨厌的痛感。
……
“……”
没关系。
这样的程度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右眼……我就可以。
……
“……”
几次深缓的呼吸后,她继续翻向了下方。
……
下一格就是她的通讯器。
大概是太久没有启动的原因,紧凑的外壳上附着了些许细微的灰尘。
……
贝琳忍着痛感,仍然用右手拿起了它。
“……”
……
[——]
……
[初始化]
熟悉的视窗闪烁了几次,随后归于正常。
……
队伍……
……
“……”
心中泛起焦躁的贝琳操作着窗口,想要找到其他成员的通讯信息,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
这些家伙,去哪里了……
“……”
……
迷茫与无助,她的世界在崩塌。
最终,她将界面停在了一份发来的报告。
……
“……”
……
[冥视小队]
[三人阵亡]
[解散]
冰冷的文字排列着,几条关键词映入眼中。
……
“……”
莱依……
[贯穿撕裂伤]
莎莉……
[肢体切断伤]
艾丝特……
[骨折与内出血]
……
“……”
晕眩取代了思绪,沉默的贝琳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除了回响在这片死寂里的微鸣,她什么都没有再听到。
……
“……”
……
又是我。
……
如同少女的瞳孔,周边的光景暗淡了。
……
贝琳想要再叫一次她们的名字。
哪怕只是在心中。
……
但她做不到。
……
她为自己感到恶心。
……
这样毫无意义的生命,害死了太多人。
是她的自私与傲慢,夺去了别人应有的幸福。
……
为了所有人,她应该去地狱赎罪。
“……”
将手中的通讯器放在一旁,一言不发地,俯下身体的贝琳捡起了地板上的镜面碎片。
在那其中最为合适的一块,足够割开她的皮肤。
“……”
……
少女抬起手,将尖锐的刃边对准了脖颈。
“……”
这样就好了。
……
2
“……”
……
浮云间满载着晨光。
穿着保暖外套的青年在公园的长凳边缓步停下,接着磕了磕短靴上残留的积雪。
“……”
他紫灰色的短发很有特点,正和他随心的装扮一样。
黑白的雪顶路灯排列在远处,为了来往行人的便利,附近低处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同样包括长凳上的部分。
……
“让我看看。”
轻浮地笑了一会,略微弯腰的青年看向了在长凳上侧躺的少女。
几缕泛粉的白发垂搭而下,遮盖了她极差的脸色,这并非是指她显得病弱的面容,而是她的神情。
皱起的眉间带着苦痛,亦或是悲伤,不管是哪一种,这都已经代表了她对于梦境的极度抗拒。
“你这是又梦到谁了?”
“……”
渐渐的,听到声音的少女平缓了一直压抑的呼吸。
直到无声的半分钟后,她虚弱地睁开了暗粉色的眼瞳。
“……”
“看起来不是想梦到的人啊?”
依旧是低沉的静默,持续了许久。
……
“……你来这里做什么。”
认出青年身份的少女迅速冷下目光,掩藏了前一刻眼神中的伤感,对方则不在意。
“没什么做的啊,这么早我很闲的。”
“可以滚开吗。”
“我也是好心啊,埃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青年笑了笑,与话语相配的动作很是随意。
“你说你总是这样睡,就不怕被冻死吗?”
……
“……”
她有些懒得回应。
即使她习惯了对方的变化,习惯到不会有任何感觉。
……
那位青年就是艾登?克莱夫。
在梦中仿佛亲身经历的一切,都是她过去的真实记忆。
……
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无数个春秋冬至的交叠,她以为自己可以忘掉。
然而无论何时,只要她沉沉睡去,刻入灵魂深处的回忆就会重新涌来,将她再次拉入那片痛苦与绝望的深渊。
所以她不想入睡,也厌恶自己身体的疲倦。
……
寒冷是她的麻醉剂,让她忘记曾经的温暖,不会空虚的幻想。
……
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本该失去意义。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有最后一个目标,她要在生命的尽头前完成。
……
“还要再睡会?我和你一起吧,我躺在路边怎么样?”
“……”
长凳上的埃拉呆呆地看着积雪,没有理会他。
……
“要知道,找人不是你那么找的。”
“……”
“先给点反应,不然我这样不太好说。”
艾登摊了摊手,几条暗紫的纹路分布在他的掌心。
“……算了,我说,你都在月华那个破地方疯找一周了,就剩那么一个好楼你也给拆了,不能休息几天吗,我找你找得也累啊。”
“或者你别总屏蔽通讯,这样就方便了。”
……
“你好吵。”
冷漠的埃拉移动瞳孔,看向了身前的青年。
……
“这次我说的可不止是废话。”
“你想想,如果特纳找到了代号骸,想让我告诉你,那怎么办?”
……
“……”
她的瞳孔又偏了偏。
……
“事情总要留个备用方案,我可不想每天有空就去找你。”
“……你可以滚了。”
“呵呵呵,真不可爱,乞丐都不会像你这么说话。”
“……”
……
“真可怕。”
看到埃拉变得阴沉的目光,敷衍回应的艾登转过身,按照先前必经的路线走开了。
“可别吓到别人啊。”
……
“……”
从青年远去的话语中想起了什么,她缓缓握紧了缠满绷带的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