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霄尽量使自己走路的姿势不太怪异,还是瞒不过这一屋子的明眼人,揣测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频频流转于他和谢婉儿身上。
尴尬,前所未有的尴尬充斥着这桩不大的别墅。
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没有人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直到房门被人打开,谢千里回来之后。
“太忙了太忙了……”谢千里一边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很随意的坐入席中唯一一个空位,自顾自的说道:“下午空对地反导弹实验又没过去。对了,国豪。你们军区有没有这方面的先进经验?”
这一桌子上坐的都不是等闲角,随便提及工作方面的内容,最起码要使一个城市为之颤动,谢千里作为公职最高的一个,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将话题提到了一个无法触及的高度。
“先吃饭,先吃饭。这个我们私下再聊。”谢国豪微微笑着,指了指白清扬,“大哥,清扬回来了。”
“哦,我知道。”谢千里对于白清扬表现的淡然了许多,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菜,才端起手旁刚刚被谢母倒好的果汁,“清扬,叔叔晚上还得值班不陪你喝酒了,来。”
谢千里与白清扬交集不算多了,之间难免会有代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露一脸已经给足了面子。
要知道。在谢老病危弥留之际,谢千里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到病床边去看看,每一次都待不过三分钟。
“叔。”白清扬受宠若惊。
“既然回来了好好干,我听说你搞了个餐饮连锁,怎么样?”谢千里这算打过招呼了,“如果需要的话,材料通道方面,叔还是能帮你一把的。”
谢千里堂堂司令肯定没有功夫去插手后勤管理方面的繁琐事务,能提出这些,足以见得他对白清扬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白家覆灭而冷落。
“我们有自己的材料通道。”白清扬微微笑着,礼貌的回绝了。
很多人的情谊只能用一次。白清扬作为白家遗孤,向他示好的人有很多,但这些人中大部分只有一次。
像谢千里,出于长辈的职责,或许一次两次能帮助白清扬,但三次四次的时候,他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工作生活。
每一次的人情,都是在拿白家为数不多的颜面在做消耗,与其浪费在能用金钱摆平的事情上,倒不如用在刀刃上,用在点子上。
“那好好干,叔很看好你。”谢千里说到这里,敲了敲桌面,“婉儿,去给老爸盛一碗饭过来,用大碗。”
也只有在这里,谢千里能表现的平易近人一些,褪去了军大衣之后,他只是一个严父,一个孝子,谢家今日的顶天梁。
“孙九霄,我们见过面的。”谢千里支使走了谢婉儿,转而看向孙九霄,“小伙子也不错。跟着曾老好好干,叔也看好你。”
“恩。”孙九霄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我听说一早的时候,你跟老**了一架。”谢千里眼前一亮,“我听老罗说你差点把他给干趴下,有没有这回事。”
谢千里和罗峰还是大头兵的时候。是一个班里出来的,罗峰以高超的个人素质入选血毒小组,一步步走到了血毒一号的位置。
而谢千里靠着谢老的影响,以及在大局、谋略、统帅方面的出表现,平步青云,最终坐到了司令的位置。
如果论军衔公职,罗峰要差谢千里十几二十个级别,但罗峰手下的十员虎将加在一起,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是可以胜过谢千里手下的一个师。
所以平日里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中,都是在互相挤兑,谢千里吹捧自己的科技大练兵。罗峰则是持着血毒小组而无恐。
“没有的事,我看他年轻,让了他几招。”罗峰老脸一红,心中已经将谢千里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承让,承让。”孙九霄出奇的谦虚。
谢千里便不再说话,全速吃饭。不多时他的警卫进来报告,附耳低语几句后,谢千里便匆匆离开了。
谢千里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确是将气氛活跃了许多,菜过五味之后,众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聊天内容。无非是白清扬这十年奋斗史,一些细节也被挖掘了起来,白清扬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十分的冷静,从容淡定的回应着每个人的提问。
谢婉儿沉寂了许多,不过靠的白清扬更紧了些,举手投足间的关心已经不再那么生硬。越发行云流水,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情深的兄妹,或是多年的恋人。
本以为今天的宴请要以这个节奏直到结束,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吴妈的女儿匆匆跑去开门,不多时回来报告。
“外面有一个年轻人,说是叫张昊。”
张昊是张家人,孙九霄在张藏锋的寿宴上与此人打过照面,依稀记得是张琛的一个外堂弟。
张字出口,犹如一道惊雷,餐桌上的所有人,除开那三个小学生,面齐齐一变。
以张家的实力,白清扬做客谢家这件事是无法保密的,此时派人过来搅局,那么这人的态度正代表着张家的态度。
是赶尽杀绝,还是为白家留下一线生机?
目前看来,白清扬是死是活,是成是败,还是要看张家的脸。
“叫他进来。”谢老说罢,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浮生。我们去书房摆一局。”
这是谢老的态度,他选择旁观,待定,将现场唯一一个与自己同辈的曾浮生也拉走了,摆明要将这件事留给晚辈后代去处理。
他老了,张藏锋也老了。如果白海峰不死,他也老了。
华南三锋已经老到了不愿去争名,不愿再夺利,老到了需要靠回忆支撑残躯。
“去去。”曾浮生随之起身,临走之前丢给孙九霄一个眼神,那意思分明是在说。“小子你醒目一些!”
谢家逃不开,所以被牵连其中,孙九霄却不同,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脱开白清扬和张若水这两虎争斗的风暴。
吴妈的女儿随即去请张昊,片刻回来,手中多出了一个白里泛黄的信封,“张昊说他不进来了,这个东西让我交给白公子。”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真实情况是,许多人会迁怒在送信使者的身上,张昊不憨不傻,自然不会进来讨无趣,留下东西后匆匆离开。
“这种信封……”谢婉儿盯着那信封看了一会儿,“太老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任何东西都会更新换代,张昊送来的这个信封款式很老,谢婉儿根本不认得。谢国杰、谢国豪和谢母却知道,这是十几年前的军备物资。
再看信封的质地和颜,确是十几年前的物件无疑,由此看来里面装的东西,必定不是近日书写的。
白清扬接过信封,只扫了一眼,上面写了“张若水亲启”一行字,虽然已经模糊泛黄,但白清扬还是认得是自己的笔迹。
不由得,白清扬记起了在许多年前,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里面的内容,又是怎样将它交在张若水手中。
情书!
没错。这是一封情书,是由白清扬写给张若水的。
邵兵和苏汉阳作为局外人,曾经向孙九霄透露过,在白家没有覆灭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军区大院里住着,白清扬很喜欢张若水,而谢婉儿则是跟在白清扬的屁股后面。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十年前,一场动乱,张若水背井离乡,白清扬孤身逃亡,随着白家覆灭,张家买下那座前清郡王府搬迁过去,谢婉儿才一跃成为大院的孩子王。
这不是张家的态度,而是张若水的态度,她指使张昊送来了这封情书,其中意图难以揣测。
“没什么,一些陈年旧怨。”白清扬沉思片刻,笑着将信封撕裂,随手丢进了一旁垃圾桶中。
随着情书被撕裂,一同的,还有旧情。
可能白清扬想过,如果自己亲手打败了张若水,面对一败涂地的她,自己会不会因为曾经的恋,給她留下一条生路?
像十年前,她留给自己一条生路那样。
现在如果白清扬再想起这件事来,答案应该能肯定了。
“不看看么?”谢婉儿紧盯着垃圾桶,复杂的表情中唯一能读出来的是一些惋惜,想来她也猜出了其中的内容。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要有结果,更多的,是无疾而终。”白清扬苦涩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其中一支。
本想点燃,停滞了片刻,他猛然看向孙九霄,“九霄,陪我出去抽支烟。”
“在这里也可以的。”谢婉儿不明所以,轻笑道:“爷爷和老爸都有抽烟,我虽然不太喜欢,也不反感。不过,你还是少抽一些比较好。”
“不太合适。”白清扬也是轻笑,“我还是出去抽。”
说着,他将香烟放在桌面上,起身朝外面走去。
孙九霄嘴里含着半只鸡腿,望着白清扬的背影,沉思片刻,抓起烟盒跟了上去。
“他会抽烟吗?我不记得他会啊。”罗峰看着先后离去的两人,满脸疑惑的问向谢婉儿。
“他不会。”谢婉儿出奇的平静。...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