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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枪 陈建波 3285 2024-11-15 22:22

  日本人在市区及周边郊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搜查行动。声势浩大。次日中午,在市府外的空地上,举行了一次公开处决。那七名撤往根据地的地下抗日分子,被押上了刑场。他们双脚上都钉死了镣铐,双手反绑在背后,遍体鳞伤,看得出此前遭受过酷刑折磨。

  渡边大造作为吴尚治安最高负责人,亲临刑场。这平坦的硬质泥土上,已然有人挖掘了七个深逾一尺,宽约一尺的坑洞,每个受刑者都被押在对应的坑前,负责行刑的宪兵队长白川少佐向渡边行礼报告,处斩准备完毕。

  渡边点点头,将手上的雪白手套除下,徐步在这些将死者的面前走过,逐一打量他们临终前的面孔,然后轻描淡写地挥了下手。鬼子兵们立即动手,将受刑者摁倒在地,拉直了脖颈,举起刀来,狠狠地砍下去。众人头颅纷纷落地,身体被倾斜向下,放入坑内,血液刹那间喷涌出来,将坑洞积满。

  渡边平静地看完了行刑的过程,下令将死者的首级全部悬挂起来示众,这才离开刑场,返回办公处。

  吴尚居民中胆大的围观者们,发出低低的惊叫之后,窃窃私语。一股流言在人群中散播开去,随后便传遍全城。日本鬼子破获了吴尚共产党地下组织,大开杀戒。这次被杀的几个人中,就有那位传说中的老枪。

  这流言本是汪伪特务潜藏在人群中造谣所致,伪政府控制的《吴尚日报》在头版头条,登载落实了这股讯息。四个粗黑加重的宋体字:老枪已死,下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诠释说了顽匪老枪近年来行凶杀人、罪大恶极!近日,此人率余部六人潜往北面**匪巢,途中被皇军围剿,当场活捉。经审讯后,此犯对以往罪状供认不讳,已于昨日于市府门外广场伏法授首。吴尚市民此后可以安心幸福快乐地生活了。

  这份报纸摊开在吴尚几处地点的桌面上。西仓大街的隆盛公司,姚迅低头看着这醒目的标题约莫十分钟后,呵呵笑了起来,望着身边的部属,说:“替我拟份电报,发给上海、南京站,寻找老款雷明顿双筒猎枪,各种枪弹若干发,秘密送来吴尚。吴尚太安静了,需要有个人来活跃气氛。”

  那手下有些不明白,问:“近期,风波不断,特派员为什么说还嫌安静呢?”

  姚迅一笑,说:“这些都是障眼法,却难瞒得住我。老枪不出手,什么都是幌子。”

  姚迅如下的判断,放到隔了一里地外的某户住宅后院的槐树下面,得到了相同的意见。吴尚地下组织负责人晋夫夹着烟,翻阅着报纸,喃喃说道:“老枪同志,到了这个时候,是该出手显显威风了。不然,我们吴尚地下党可是颜面尽失了。”

  屋子里走出个中年妇女来,端着一碗饭、一碗炒蛋放在他的面前,关切地问:“那七个人都被杀害了?”

  晋夫说:“七个,还有一个尚未有消息。也许是逃脱了,也许已经死于酷刑之下,也许,敌人还不急于杀她,留着有用。”

  中年妇女担心地问:“会不会变节叛变了呢?”

  晋夫摇摇头,说:“这几个人都是单线潜伏,他们彼此之间也不熟悉,纵然在敌人的酷刑下屈服了,也未必招得出有用的东西。可是——”

  他想到了最后临时添加入名单中的那个叫辛雯的,在姚宅以媳妇身份潜伏的女人,这个女人对于日本人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不属于吴尚地下组织,本身就是极其重要的信号,不知道那个渡边大佐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晋夫端起碗来,边吃边想。中年妇女送汤水出来,说:“弟弟,待在这里别出去,鬼子疯狗似的抓人,你处境太危险了。”

  晋夫笑了笑,接过汤碗来喝了一大口,抹了下嘴,说:“姐,你别担心我的安全,不会有事的。现在吴尚地下组织出了大事,出了叛徒,必须迅速通知上级。我已经做好了应急措施,撤离办公地点,暂时就在这里歇脚。三天后,我要去郊外开会,局面会很快扭转过来。”

  中年妇女说:“弟呀,你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就剩下你这么个亲人了,可不能出事!”

  晋夫吃饱了肚子,将报纸挪移开,说:“姐,我背后有伤,你帮着换药,我自己一个人弄,不方便。”

  中年妇女关切地替他揭起贴身衬衣,露出脊背后的伤痕,捂嘴惊叫了一声,问:“这,这是?”

  晋夫微笑道:“皮外伤而已。”

  中年妇女流下泪来:“都化脓了,不成!我得给你去找个医生。不然,这背脊就烂掉了,那就性命不保了!”

  晋夫急忙拽住她,说:“这样的伤,给别人看了,说不清楚,会坏事的!”

  中年妇女摇头,说:“没事,我找王医生,他这个人平时肯帮人,又嘴紧,给点儿钱就没事了。”

  晋夫想了想,同意了。

  中年妇女心中焦急、难受,等不了许多,开门出去赶往王医生诊所。大约半个钟头过后,死拽硬拉来了个身材发福、气喘吁吁的王医生。王医生抱怨道:“李嫂,我刚刚放下饭碗,你就拉我出门,一路跑,别闹出阑尾炎来。”

  李嫂指指弟弟,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这是舍不得弟弟,你歇会儿,我打水给你洗脸擦汗。”

  王医生打量了一下晋夫,笑了笑,说:“李先生,你姐可真是疼你,有这样的姐姐,不容易呀!”

  晋夫苦笑拱手,说:“王医生,久仰,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前一阵子,在乡下遭遇了土匪,吊打勒索,家产都被抢光了,落得这一身伤病来投奔姐姐,真是可怜!”

  王医生转到他的背后,仔细去看,咂巴下嘴,说:“这伤势不轻,再加上感染了,麻烦不小。我看,你发烧了吧?炎症发作了!”

  晋夫叹口气,说:“我自己清楚,换药不便,伤口清理得不干净,就烦劳医生你了!”

  李嫂端着铜盆送来手巾,请王医生擦拭。晋夫去衣服里摸出两块银元来,放在他带来的药匣子上,说:“不成敬意,这是一点菲薄的诊费。”

  王医生洗了下手,擦去汗渍,打开药匣子,戴上手套,先捡出棉签,蘸了酒精顺着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痕顺势清理。晋夫双手按在膝盖上,俯身朝前,浑身颤抖,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李嫂不敢细看,转身进了屋子,按照王医生的吩咐,煮一锅开水晾着备用。王医生将已经化脓的部位清理干净,足足用了两个钟头的时间,坐下来抽了支烟,说:“李先生忍受了这样的痛苦,绝非常人,令人钦佩。我这里还有一支盘尼西林,就给你用了吧,再敷用上好的去腐生肌的药膏,应该能痊愈的。”

  晋夫道声谢,勉强笑道:“命不该绝呀,有你这位良医,我算是遇上贵人了。”

  李嫂端出水来,王医生用消毒纱布和水再度将创口清洗了一遍,再抹上药膏,用纱布、绷带裹好,再取出注射器装上一支盘尼西林,给他注射了,这才收拾起身。

  李嫂感激不尽,连声说:“多谢,多谢,真是多谢!”

  王医生临出门时,掉头来盯住晋夫,叮嘱一句:“李先生,这伤势切勿浸水,近些日子可要注意了。”

  晋夫换完了药,总算是熬过剧痛,感觉身体发虚,准备进屋去睡。这时,有人在院门外拍打,节奏前紧后松,正是预定的暗号。他让李嫂去开门,负责联络郊外游击队的新交通员小王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看他的脸色难看,说:“晋夫同志,还是你眼光敏锐,发现了破绽。那照相馆确实危险,鬼子已经公开进出了,真是意想不到。”

  晋夫点下头,说:“静观其变,先不动她,我已经发出紧急通知,所有的人都已经得悉了。她在吴尚,休想再出卖一个人。真是可惜了,那七位牺牲在鬼子屠刀下的同志们。这个教训,太惨重了!”

  小王问:“那么,这次会议还要不要按时召开?我们近期接连出事,游击队那边,也有些不满情绪了,要求进市区,借助大街小巷跟鬼子打游击战。”

  晋夫点头,说:“他们的想法很好,是要改变在乡下躲躲藏藏的打法了,进入吴尚市区来,钻到鬼子的身边,有这座城市几十万人民做后盾,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会议召开时间依旧不变,地点改在城北卤丁河边那座龙王庙里开,那地方有险可据、有水可遁,是个四通八达的安全所在。三天之后,准时开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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