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叛情7
“啊!”江怀玥猛地瘫坐在地上,火溟刺飞出他的掌心,停在了半空中。
明明是上午,天色却灰得厉害。
火溟刺停在半空,发出暗黑的幽光。
和江怀星缠斗的顾长音震惊,随后又释然,“简直是一群自寻死路的蠢货!”
江怀星一掌击响她,顾长音冷笑,忽然消失不见!
……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江怀星更是被忽然消失的顾长音吓得心中一寒。
“小颜,我们终归是要在一起了。”白绘梨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忽然收剑,那紫光气剑瞬间消失。
下一刻,她紧紧抱住了江折颜朝着那火溟刺扑过去——
“天呐!”
江怀星叫了一声,大脑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滞不前,无数个要去救江折颜的念头翻涌。却始终挪动不得…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消失的顾长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长鞭如剑,直戳后心。
“大哥!”江怀玥惊叫一声,引起江怀星的警觉。
江怀星转身,心脏都差点漏掉一拍,一个打滚还没离开危险。长鞭已经刺进了他的肋骨,他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顾长音面带得意之色,面容如同鬼魅,一身黑色纱裙在风中猎猎飞扬。
江折颜长眉一拧,怒色上涌,反手一掌,将手中的剑推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长音没想到自己身后会再有一剑,躲闪容易,却还是被剑刃划伤了手臂。
她看也没看自己的伤,长鞭又是一挥,朝着江怀玥——
一直倒在地上的江折玉忽然唇角含笑,风吹,发散,满面殷红。
青丝如瀑,他慢慢站起来,口中咯咯笑出了声。
无数漆黑作景,他一人立于无边黑暗,一身白衣侵染鲜血。
风撩起他的发,寂寞而又苍凉,如同没有依靠的飘渺之物。
“嗤——”
手为剑,指为刺,但求一击即中。
冰冷的指间传来温热,血腥包裹着他。
顾长音腹部被江折玉戳穿,她竭尽全力一掌击向江折玉,后者血溅长空,构成一片血雾屏障。
云逸接住倒下的江折玉,怒极挥剑一斩,顾长音头颅落地。满头青丝忽变白发,佼好皮相瞬间衰老如同老妪。
江折颜心口抽搐,那个人…不就是当年教他学识的人吗?
鲜血如河,触目惊心。
江折颜双眸紧闭,任凭白绘梨抱着自己往那火溟刺扑过去。
今日的鱼死网破,都是当年他心软所致。
怪他…他真的是该死…
哀莫大于心死。
火溟刺暗黑的幽光忽然浓烈起来,黑得濯濯发亮,仿佛那黑色,也能成为世间最美的颜色。
还有半尺…
火溟刺忽然发出铮鸣——
天上巨雷轰轰作响,四周大地似乎还是颤抖。
“——”
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箫声,忽远忽近,时而缥缈虚无,时而就在耳边。
“凡尘皆苦,勿要执着,历得浩劫,自会圆满。”
这声音刚正有力,充满正气,火溟刺的黑光忽然一灭,如同一个废物一般。
哐啷落地!
白绘梨闭着眼,安静窝在江折颜的怀中,她想,就要死了吧。
只要死了,所有都会结束了。
忽然——
她肩头一沉,有人大力将她甩了出去。
白绘梨掀开眼皮,一双眼眸中颇有诧异,“火溟刺!?”
“呸,真是活该。”忽然有人冒出来,朝着顾长音的尸首狠狠啐了一口。
江折颜微微瞥眼,挑眉,合欢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把白绘梨甩开的,刚才不知是谁说的那句话,仿佛菩提台前的明镜。自己一心想要赎罪的心豁然开朗,多年尘埃仿佛被一扫而空。
合欢望着地上的人,受伤的江怀星和江折玉,还有江怀玥和云逸。摇头轻叹一声,“看来我们来晚了。”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江折颜的身上,“我主子找你有事相谈,还请颜世子移步。”
江折颜默了默,合欢的主子…是西凉的国师?
他和自己有什么好谈的?
“世子,请。”合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江折颜这才挪动脚步。
刚走一步,身后忽然有人喊:“小颜!”
白绘梨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眸带着期盼。
她在期盼什么?
江折颜眸子冷下来,道:“白绘梨,从你决定杀我的那一刻,当初那八年记忆就化成一堆尘土。现在你我,就是敌人!”
话音一落,他软剑忽然从地上飞起,落入他的掌心。
电光火石间,长剑推送进了她的心脏。
……
四周静默,腥气冲天。
“阿梨…”这是他最后一次唤这名字。
“你认为你够了解我了,可是你却不知道当年你一剑穿心,我为何不死。你当真认为我命大吗?”
江折颜讥笑一声,满面凉薄。
“八年相处,你却不知…我的心…在这里。”
他铁拳锤击右侧胸膛,那里一颗早已冰冷却依旧会跳动的心脏,撑着他的性命。
白绘梨瞳孔放大,喉中发出咕噜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殷红的一片缓缓流向河流。
江折颜长剑哐当落地,往后一个踉跄,脸色疲惫。
“颜世子又何苦为这样的女子伤心难过。”合欢试探了昏迷过去的江怀星和江折玉的鼻息,随后点了两人穴道,又施了银针。
似乎是在相救两人。
江折颜不想回答,问道:“他们怎么样?”
“血肉之伤,安心休养便可。”合欢这样回答,仿佛血肉之伤并不是什么大碍一般。
“主子…”云逸咳出一口血,看来刚才他也伤得不轻。
江折颜道:“发信号让我们的人来把他们带走,我还有事。”
他指的,便是合欢主子找他的事。
云逸眼眸中流露出担忧,江折颜才从一个陷阱中出来,莫非还要掉入另一个陷阱?
江折颜临走之前,看了看昏倒在地的江折玉,只怕刚才那奋力一搏,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了。
眸中黯然…
刚才茅屋中,若是自己不那么大意,只怕也不会害得江折玉双眼被毁。
可是他千算万算,不知道白绘梨竟然也把江折玉骗到了这里来!
而那个素不相识的顾长音…
竟然是当年的老师!
“这易容术修炼得如此精纯,不知有没有秘笈。”合欢蹲下身子,在顾长音的身上摸了摸,想要找到易容术秘笈,如果找到了。
他也不用吸食女子阴元来保持自己的容貌了!
江折颜腾空而起,朝着合欢所指远去,那一身的黑袍在空中飞扬,犹如一只裂空苍鹰。
寒冬时节,梅花绽放,香飘百里,艳丽醉人。
一片倾城光色中,显眼碧色轻轻飘荡,风吹动人。
墨发及腰,如云般温柔,如水般顺滑。
葱白五指捏着碧玉长萧,圆润的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江折颜顿下脚步,静静站着,也不说话。
那抹碧色如同一副镶嵌在梅花图中的画儿,许久——
碧色摇动,一人回眸,倾动天地。九洲失色,百花无光。
“你身上的血腥气真重。”他轻微蹙眉,无限风情。
江折颜冷冷看他,沉声道:“西凉的国师为何总在我碧落出现?”
“咯咯——”
那人掩唇一笑,如同十里桃色,春光连绵不绝。
“那一夜滋味如何?”
他所答非问,倒是这个答案,把冷静的江折颜问火了。
江折颜怒色上涌,眨眼之间,便来到国师面前,五指为爪就要扣上国师喉咙。
但见周围梅花忽然飘落,洋洋洒洒如同天女散花,那双金靴踏着千百朵梅花立于树顶,花瓣簌簌而下,好一副人间美景。
“我皇意欲攻陷碧落,派了皇宫密史挑起贤王与碧落皇的战争,到时我皇坐收渔翁之力,轻松占领碧落。”
国师冷淡出声,淡如雪沫。
江折颜却被这番话震慑,一双黑濯眼眸写满惊讶。
“十一年前先皇曾派自己特殊部下来到碧落,混进王府掳走你,本欲嫁祸给碧落皇。只是最后任务失败,先皇想要杀人灭口,那名部下带着家人逃亡,中途被先皇截杀。不得已将女儿送回破庙——”
似乎一句话不带喘气儿,那人嗓子哑了哑,稍微停顿。
“受了重伤的部下回到破庙,却发现女儿已经被带走,得知是进了贤王府。她觉得是天助我也,八年来一直以师傅的名义暗中培养她的女儿,终于能够在八年后,让自己女儿的剑送进仇人之子心脏中。”
江折颜从头至尾都没有反驳过一句,面目沉静,仿佛在认真的听。
“那名部下终于立得大功劳,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儿子。杀了他却又救了他,还付出了身心…”
“啪——啪——啪——”
国师声音忽然顿住,目光灼灼的盯着拍掌之人。
一身淡紫,表情冷漠。
“国师如此出卖我西凉皇帝,是要做卖国贼了吗?”
来人正是楚绮——
江折颜望了她一眼,知道这女人的真名并不是楚绮,只是他甚少知道国师的事情。
那日合欢说她是国师的妻子…
可是两人现在…似乎很剑弩拔张啊!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国师魅惑一笑,眼中却是泛着苦涩。
“没想到宋琉璃看上的,却是个情种啊,她那眼光,倒是好得很。”楚绮并不理会国师,而是一脸讽刺的看着江折颜。
“娘娘既为宋小姐忧心,为何又策划出这一场事?”国师道。
江折颜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关系复杂得像是一团理不清的杂草,什么贵妃!她不是国师的妻子吗?怎么又变成贵妃了?
楚绮轻移脚步,冷笑,“国师不必一口一个贵妃叫我,我现在只是个草民,国师真是折煞我了。”
“现在你为我皇立下大功,碧落破国之时,便是贵妃披上凤袍之时!”国师轻扯唇角,殷红一笑。
甚是明艳动人!
楚绮又说道:“颜世子果真不担心自己三个兄弟?”她继续不理会国师,朝着江折颜道。
剑眉一皱,江折颜说:“如果他们真的有事,我便要你们西凉为他们陪葬!”
“哈哈哈——”楚绮大笑,“陪葬?现在说不定你三个兄弟已经上了西天,你还是好好为他们准备身后事吧!”
江折颜表情愈发的冷。
国师却是脸色一变,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提高了嗓音道:“你不是已经和江司泓说清楚不帮他了吗?”
“上次只是私人和江司泓说清楚了,可是这次皇上许我贵妃之位,我自然重新谋划了一番!”
“你!”国师怒了,却不知说什么。
“阿玄,这次你满盘皆输了!”楚绮五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微微一转,地上梅花忽然倒回她的掌心。
她轻轻放在唇间一吹,花瓣又被吹散,朦胧之间,只听她道:“镜花水月之中我已看透所有,这一生,你保护的我便要摧毁,与你为敌,直到我死!”
四周静默,谁也没有说话。
花瓣落地,楚绮足尖轻点,离开了梅林。
忽然,空灵的四周传来楚绮的声音——
“江折颜,我用摄魂术让云逸把三位世子交给了五皇子江司泓,现在正在去往华清宫的路上。碧落是否战乱,决定在于你追不追得到云逸了!若是三位世子的尸体被赶往宫中的贤王发现,只怕这仗,不打也得打吧!”
风停,江折颜瞬间明白了过来。
用尽了全力朝着京城奔去,他的身体似乎在颤抖,难道,因为他的大意。就要失去三个生死兄弟了吗?
国师矗立梅林之中,看着手中的玉箫,微微叹气。
“古彩啊古彩…既然你已看过镜花水月,为何不知当年的事并非出自我本意?”
合欢走至国师面前,问道:“主子,那颜世子何故走得如此快?”
“我们已经尽力了,碧落的国数气尽,天下苍生,只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合欢大惊,问道:“是不是夫人从中做了什么?”
国师眼眸又疼又寒,摇头,不愿再说。
梅林之中,一主一仆尽是无奈。
*
江夜麒还在早朝的时候,刚被江夜夙点名说了江折颜为何无故返回京城的事情,心中烦闷。下了早朝刚到宫门口,便看到贤王府翘首以盼的下人。
得知江折颜和白绘梨出去,他心下闪过不详的预兆,刚上了马车。
却听闻宫人来报,五皇子有请。
江夜麒挑眉,他与五皇子并无什么过密的交集,五皇子请他去做什么?
皇宫颇大,绕了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来到了华清宫。
刚迈进脚步,江夜麒就觉得不对,脚下黑靴踩着血渍,他心惊!
却听一声暴喝,“江司泓,你果然狼子野心!”
江夜麒眉目一沉,这是…玥儿的声音?
“贤…贤…王!”碧祁从后方进来,大惊失色,阴阳怪气的叫了声。
这声音很大,似乎再给里面的人报信。
江夜麒越发觉得不对,快步走向房门。
与此同时…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华清宫走进一批身穿官袍的人,都是刚下早朝的人!
碧祁忽然腿软,纵使见过大场面,却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应对!
屋子中忽然传来打斗声,桌椅倒地!
“五皇子叫我们来干什么啊?”
“是啊…来了却看不见个人。”
……
一片窃窃私语中,江夜麒推开了门,门开的咯吱声——
被宦官的尖细嗓音淹没。
“皇上驾到——”
屋中一片狼藉,血色弥漫,江怀玥脸色苍白的倒在了地上。
而江司泓——还保持着那一掌的姿势。
“天呐!那是玥世子?”
“还有玉世子和星世子!”
……
又是一阵骚乱。
江夜夙脑袋都快炸了,现在这场景,多么熟悉。
他的儿子犯错,百官到了现场!
“你干什么!”江夜麒飞身一脚踹在了江司泓的心窝子,一脸心疼的奔到江折玉身边,大声道:“玉儿,你怎么了!”
江折玉双眸紧闭,满面冰凉,血痕凝固。
“你对玉儿做了什么!”江夜麒起身,抓住了江司泓的衣领,愤怒的火焰似乎要把江司泓活活烧死。
一脸茫然的江司泓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江夜麒怎么会来华清宫?父皇怎么回来华清宫?百官怎么回来华清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夜夙走进来,质问道。
江司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是自己让人杀了他们,却发现三个人被送来只是受了重伤,自己准备结果了他们吧?!
“玉儿,父王马上带你看大夫!”江夜麒抱着江折玉奔出了华清宫,其他人也连忙把江怀星和江怀玥送出了宫。
崔雅茹见着江折玉的样子立时晕了过去,整个太医院的大夫一半到了贤王府,一半去了德王府。
老院士抖着双手把脉,止血纱布端出一盆又一盆…
王府忙碌,黑暗降临。
“王爷,玉世子的眼睛…怕是保不住了。”老院士颤着腿,生怕贤王一个不满意,一脚踹飞自己。
江夜麒的声音没听到,倒是崔雅茹一声尖叫,又晕了过去。
丫鬟们急急忙忙把崔雅茹送回屋,房间闹成一团,好一会儿才消停。
江夜麒坐在桌子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城外到了皇宫,又听说江折玉已经被带走了的江折颜急忙又回了王府,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
江折颜双膝跪地,如同千年寒铁般沉重。
省去楚绮和国师的那一段,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江夜麒震怒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还弄瞎了眼睛,他又怎能不生气?
“白绘梨背后的人一定是江司泓!不,更准确的来说,是江夜夙!”
江折颜听自己的爹说出这句话来,知晓那西凉皇帝的计谋已经达到了,要让自己父王和江夜夙决裂,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江夜麒反抗是迟早的事情,这次江折玉的伤情就是推动的最好时机,既然决定要反,就不能再犹犹豫豫了。
江折颜垂眸,道:“既然皇上一心想要除掉我们,父王——还是请先下手为强!”
江夜麒沉默了一阵,道:“现在和我们父子俩有相同想法的人…只怕还有一个!”
漫长一夜,直至翌日。
朱红的宫门打开,百官早朝,齐呼万岁——
忽然,传来宦官的尖细嗓音,德王驾到——
众人皆惊,一心修禅的德王,今日竟然来了早朝?
天色微暗,乌云滚滚。
这个天…恐怕是要变了(未完待续)